小南装死,“没了,我都说了。”

    裴晟手指敲了两下桌子,“今天呢?”

    小南挠头,“今天也就逛了逛之前逛过的地方。”

    “那也说说都逛了哪些地方。”裴晟敛起了表情,原来重点是在今天,“小南,你知道不说实话的后果。”

    小南冷汗直流,他可不想大晚上的负重跑十里地,“今天去了小倌馆。”他语气含糊,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

    裴晟靠向椅背,慢条斯理,“要不,你先出去跑两圈,顺顺气,练练怎么说话,再回来和我说,我等你。”

    “回禀世子爷,今天属下跟着世子妃去了南风馆。”小南气凝丹田,确保每个字都说清楚了,声音大到外面树上落着的乌鸦都扑腾起来了,“南风馆就是小倌馆。”小南怕他家世子爷不清楚南风馆是干什么的,又加了一句。

    裴晟自然知道南风馆是干什么的,“闭嘴。”他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放在桌子上的手,握起又放下,他如果寿数不长,他这位夫人要占觉大多数的原因,他迟早有一天得被她给气死。

    小南看着他家世子爷手上的青筋,刚才鼓起的勇气又跟歇了菜的炮仗一样,蔫了,“世子爷放心,世子妃什么都没干,她就听了两首小曲就出来了。属下和碧荷从头到尾没离开世子妃半步。”

    裴晟没有说话,起身推开椅子,大步走了出去。小南看着那个气急败坏的身影,虽然替世子妃担心,但至少自己逃过了一劫。小南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自己安慰自己,可还没安慰两下,门又被大力地踹开了,“你明天就回军营,我留你在这边也没用,马你不用骑了,跑回去,就当锻炼身体了。”

    小南欲哭无泪,有这样的吗,你怎么不让你媳妇跑回去。虽然这段路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都多久没跑了。

    裴晟回到屋里,看着睡得正香的人,气不打一出来。睡梦中的柳筠被人吵醒,也来了气,上脚踹人,“裴晟,你还有完没完,肉非得可着一顿吃。”

    裴晟觉得自己不问清楚,后半夜是睡不着觉了,索性大家就都别睡了,“你今天去哪儿了?”他拉住她蓄力的腿,欺身压了下去。

    柳筠人还有些迷糊,早就把之前串供的百岁楼给忘到了脑袋后面,顺嘴就说出了南风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要收回已经晚了。她看着他的脸色,讨好的笑了两声,“我什么都没干,连口水都没喝,就听了两首小曲。”

    裴晟无视她的讨好,“什么样的小曲,非得到南风馆去听?”他的声音很低,柳筠觉得自己听出了杀气。她拿自己的额头去贴他的额头,“就是觉得好玩,想去长长见识。裴郎,别生气,我保证再也不去了。”

    裴晟信了她的保证才有鬼,她前面说得信誓旦旦,转头就敢上天。他去扯她身上的被子,“是为夫的错,是我还没有让夫人长够见识,夫人放心,我一定不让你做那井底之蛙,你以后想长什么见识,尽管和我说,我一定满足夫人。”

    被拉着长了一晚上见识的柳筠,第二天拖着自己颤悠悠的腿上了马车,七仙女站在马车外面,痛苦流涕,扒着马车,她们不舍得世子妃走,她们还没有和世子妃玩够。裴晟眼角带着额角一块儿跳了起来,他怎么不知道他夫人还男女通吃,有一个周学瑜不够,现在又多了这七仙女。

    柳筠冲她们挥手,“天怪冷的,赶快回去吧,等仗打完了,我再回来,到时候,我们痛痛快快的再玩上一个月。”

    阿黑哭得眼睛都肿了,“世子妃,您可千万要回来,我们在这儿一直等你。”

    苏正山在旁边砸舌,“小徒媳,这不知道,不得以为这一群都是你媳妇儿。”

    裴晟被人说出了心中所想,也不等这场十八相送结束了,示意小南驾车走人。小南刚被睡了一觉心情又变好的世子爷免去了跑步的惩罚,自然世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筠被七仙女搞得也有些鼻头发酸,所以说还是姐妹情深,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裴晟,她连想都不用想,裴晟肯定连一滴眼泪都不掉。

    裴晟透过马车半掀的帘子看着柳筠有些低落的脸色,想出口安慰,被她抬起头来的一个冷眼给堵了回来。他一早上又是伺候穿衣又是伺候吃饭的,也没有可以惹到她的地方,怎么就平白得这么一个冷眼。

    碧荷给柳筠轻捶着腿,问她现在有没有舒服一些,浑身都不舒服的柳筠恨不得把那个透过车窗往里看的人给揪进来,暴打一顿。

    裴晟轻咳一声,好吧,他确实是把她给惹到了,但是没办法,不给她个教训,她下次胆更大,指不定还敢往哪钻。

    裴晟和苏正山骑马先走了,小南带着柳筠和碧荷,晃晃悠悠一个时辰后才到军营。

    北朝对战东黎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北朝大获全胜,东黎的大部队已经退回战线十里地外。柳筠虽然知道这场战事会结束得很快,但没想到会结束的这么快。

    柳筠到了营帐,一杯茶还没喝完,就被叫去了主营帐,主营帐的气氛看起来并不轻松。裴牧,苏正山,裴晟和周学瑜都在,围着什么在看。

    苏正山看到她,“婉婉,你过来。”

    柳筠先给裴牧屈膝行了礼,然后走了过去,“怎么了?”

    苏正山把纸给她。

    裴晟伸手过来,柳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接她手里的汤婆子,虽然只是替她拿个汤婆子,但这个举动在柳筠看来有点过于亲密了,她呆愣愣地哦了一声,还是递给了他,红着一双耳垂接过了苏正山手里的纸。

    “小北昨天递过来了两张纸,这是学瑜译过来的。”裴晟说。

    裴晟研究东黎国师的时候,知道他其实并不是东黎人,他出生于南阳一个边远的部落旒族,又辗转来过北朝几年,最后才到的东黎。周学瑜懂这些四方八地的奇奇怪怪的语言,对旒族的语言自然也熟悉,裴晟因为这个才把周学瑜给叫了过来。旒族擅长各种医术和蛊术,裴晟觉得万变不离其宗,国师的根源在旒族,他制作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也脱不开旒族的那一套,弘音师伯深入到旒族带回来了好多医书,他让周学瑜抓紧时间在译。

    小北递过来的那两张纸是他从国师的密室案桌上的一本书里给临摹过来的,那两页是整本书里看起来被翻地次数最多的两页,整本书都临摹下来有些困难,所以他只先临摹了这两页。

    柳筠的眉头越皱越深,第一张纸上写的像是乌月的制作方法,但和乌月又有些不太一样,这种药没有所谓的潜伏期,吃下去之后,可以让人在一刻钟内功力大增,成为没有情感的杀人狂魔,虽然没有乌月的威力大,但是最致命的一点是,它具有传染力,如果是几千个这样的人聚在一起,能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不管东黎国师是打算把这个药下给东黎的士兵还是北朝这边的士兵,都会是一场谁都无法控制的灾难。

    第二张纸上写的毒药,柳筠倒是见过,母亲曾经教过她,是金缕飞。

    这些年来,她只见过一个中过金缕飞的人,是在三年前的淮阳。

    苏正山看柳筠的神色问道,“婉婉知道这种毒药?”

    “第二张纸上的这种毒我知道,叫做金缕飞,以针入体,让人全身变黄,血脉暴突,故名金缕飞,如果十二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会直接心脏麻痹而死,三年前,在淮阳的时候,我治过一个身中此毒的人。”

    不仅苏正山愣住了,连裴晟也愣住了。

    苏正山试探着问,“梅三,是你?”

    柳筠有些迟疑,“我是梅三。”

    她当时在淮阳是易的容,扮的男装,化名梅三,但苏正山怎么知道。

    苏正山一乐,“小徒媳,要不怎么说缘分都是老天爷安排的。你救的那个人是不是额上有一个胎记,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个青年人?”

    “对。”柳筠点头。

    那天西番的首将刚被人给了斩了头,全淮阳城都在庆祝,晚上医馆快要关门的时候,来了两个人抬着一个昏迷的人,那个人额间有胎记,在发黄的脸色中,细细的血脉异常清晰。金缕飞她只听母亲说过,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中这种毒的人,当时她并没有救治的把握,这种毒在医书上并没有记载,解药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跟她说过一次,她凭着自己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最后还真的把解药给配出来了。

    那个带疤的人醒后没多久,她就回京城了,她那次在淮阳耽误了太长时间,怕再不回去,青叶会露馅。

    苏正山指着裴晟,“你当时救的那个人是他。”

    柳筠看向裴晟,带着些难以置信,裴晟眼里带笑,虽然他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一直觉得她那墨羽般的长睫毛有些熟悉,原来是真的见过。

    当时淮阳城岌岌可危,父亲自然知道就算是淮阳城沦陷,皇上也不愿意让他去前去支援,但是百姓是无辜的,所以父亲让他和师父,还有当时在南淮的二皇子宋子凌,乔装打扮去了淮阳,如果大皇子可以控制事态,那是最好,如果战况不可控,他们要出手相助。当时他们不能暴露身份,在淮阳城也不能久留,他和宋子凌最后决定,直接夜闯西番军的后方,斩杀了首将,本来一切顺利,但是他们出来的时候,被打晕的侍女突然醒来,手中向宋子凌飞过了银针,他下意识地挡在了他前面。

    等再醒来时,他的塌前趴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他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心里只有一个感受,为什么一个男人的睫毛可以这么长。

    师父说他中了一种叫金缕飞的毒药,如果没有这位梅三小兄弟,他直接就命丧淮阳了,因为师父根本没见过这种毒药,只有听天等死的份。

    原来他就是她,原来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裴牧听苏正山讲完来龙去脉,很是感慨,“所以说,因缘际会,皆有安排,婉婉是我裴家的福星。”如果没有当年的梅三,他儿子的命就真的没了,如果没有柳筠,他也会命丧乌星。

    苏正山从淮阳回来后,连着叨叨了几个月的梅三,连一向不怎么夸人的裴晟都说了一句梅三是个人才,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就好了,可惜,他家有老母需要奉养,不能离乡背井。没想到最终还是进了我们裴家的门。

    裴晟深深地看了柳筠一眼,从她身上找不出一点儿那个瘦瘦小小的梅三山的痕迹。当时二皇子拉着梅三,非要让他留下家里住址,说以后有时间了,要去家里拜访他那位老母亲。后来他还真的派人按着梅三留下的地址去找过,当然是没有找到人,没想到是她。裴晟内心轻叹一声,这就是有一位会变脸的夫人的欢喜和忧愁吗,能随时来一场惊喜或者是惊吓。

    周学瑜没有说一句话,在他们畅聊往事的时候,他从营帐里出来了,他参与不进去,也不想参与,她有那么多的前尘往事,自己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段而已。柳筠眼角带到周学瑜走出去的背影,有些出神,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裴晟的眼睛,她哪怕动一动手指,他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裴晟不想她因为别的男人,有一丝哪怕是半丝的分神。他拿汤婆子去贴她的脸,“救命恩人,淮阳一别,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日。”

    柳筠其实已经对那个人的样子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他很高,也很黑,“世子爷别取笑我了。”她受不住他的眼神,想要移开话头,“所以,世子爷怀疑,东黎国师会用到这两张纸中所写的药。”

    裴晟不是怀疑,是肯定,毕竟东黎准备了这么久,联合了几个小国,不可能跟玩一样打了半个月,就直接撤了。至于是不是用到纸上所写,他们现在只能赌一把,“为今之计,先走一步看一步,金缕飞有你,算是解决了一桩,那个类似于乌月的药,婉婉和师父先研究看看,小北小西那边也在探听进一步的消息。”

    裴牧点头,对柳筠和苏正山说,“东黎的大军并没有撤退到很远,他们选择就地扎营,就说明一定还有后手,我们不得不防,早做准备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这些天还要辛苦你们,看是不是能找到相应的对策。”

    柳筠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侯爷放心。”她话一出,三双眼睛都看了过来,柳筠还以为是怎么了,刚才那四个字在脑袋里转了一遍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改口,“父亲放心。”

    裴牧笑呵呵地应了一声,苏正山拍了拍膝盖起身,“行了,我先回营帐准备准备,婉婉,你待会儿去营帐找我。”

    苏正山和裴牧走出去之后,柳筠也要走,她回营帐换身方便的衣服,就去找苏正山。裴晟拉住她的手,“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块儿。”

    柳筠哪里有时间和他腻歪,她拍开他的手,“昨晚的账还没算,现在最好别惹我。”

    裴晟把人搂到怀里,嘴唇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恩,我等着你找我来算,我再带你长长见识。”

    柳筠拿鞋碾压他的脚,让他松手。这点痛对裴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林叔的信传到我这边了,你要不要看?”

    裴晟把人搂得更紧,等待他意料之内的反应,果不其然,她急急地抬起头,嘴唇擦过他的下巴,“你给我。”她理直气壮的要求。

    裴晟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你来亲我一下,我就给。”

    柳筠气他这个时候还为难她,她也不踮脚了,直接两只脚全都踩到他的鞋上,就着这个高度,敷衍地碰了一下他的下唇,“亲了,快给我。”

    裴晟拿耍起赖来也是一把好手的自家夫人没有办法,指指自己胸膛,“自己取。”

    柳筠嗔他一眼,手顺着他的领口进去,摸了半天才摸到信,她拿到信,一脚重重地踩下去,趁他吃痛的功夫,挣开了他的禁锢。

    她看完信后,面色很沉重,裴晟问,“信上写了什么?”

    “我之前让林叔去查紫芽和青叶的身世,林叔信上说,青叶是鲁师傅的女儿。”柳筠把信递给裴晟。

    所以青叶才是那个人。柳筠最初怀疑紫芽,但是青叶的表现太过反常,最重要的一点,青叶也会易容,紫芽从小痴迷武功,对易容根本不感兴趣,青叶一直缠着她,说易容好玩,要学一下,她教过青叶。

    她们三个身型都很相似,青叶扮成紫芽去给小惠传递消息,并不是难事。信中并没有查到青叶母亲是谁,但柳筠直觉她母亲在这件事情上也扮着重要的角色,她那句脱口而出的“母亲,青叶罪该万死”足以说明一切,这似乎根本不是正常的母女关系中说出来的话。

    裴晟之前怀疑的就是青叶,所以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沁雪园的动静,暗卫一直在盯着,这段时间青叶没有再和小惠子接触。你也不用太过伤心,各事其主而已,她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所有的后果。”

    怎么可能不伤心,这不是一朝一夕的情谊。

    裴晟捏捏她的手,“奶娘在府中一切都好,与母亲也特别聊的来,母亲信中说奶娘的厨艺特别好,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裴晟只能用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柳筠强打着精神,“奶娘的厨艺自然是最好的,等回去你尝过就知道了。”

    裴晟摸摸她勉强牵起的嘴角,“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任何伪装。”

    柳筠鼻子有些发酸,她垂下眼睑,不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好了,我不跟你说了,现在是研究那个药方最重要,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裴晟拦住她要后退的脚步,低头去找她的眼睛,“婉婉,我永远不会背离你。”

    柳筠胡乱地点头表示知道了,去掰他的胳膊,让他放人。裴晟哪里肯放,“说你记住了。”

    柳筠眼慌心更慌,跟着他一字一句的重复,“我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裴晟拉鱼上钩。

    “我永远不会背离你。”柳筠被他如墨的眼睛给吸了进去,心跳声鼓动着耳膜。

    裴晟满意地轻笑出声,手指碰了碰她的嘴角,“真乖。”

    反应过来的柳筠羞愤欲死,狠狠的踩了他一脚,转身跑了出去,背影里都透着一股惊慌失措的羞意。

    对那个类似乌月药的研究并不是很顺利,柳筠给它冠上了一个名字,既然乌月乌星都有了,那它就叫乌云吧。对于乌云,一个是传染性不知道要如何解决,另一个是红令草、月絮草这些入药的草药并不容易找,他们现在要研制的解药不是一颗两颗,而是大量的,这些入药的草药本就罕有,纵使裴晟派出大量的人,短时间内很难筹集到多少。

    过了两天,裴晟让小南把弘音师伯也请回来了,之前弘音师伯留在将军府应付那位魏监军,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个药方更重要的。

    而那位魏监军,没过两天也被下了大狱,皇上快马加鞭传过来的密旨,让直接就地问斩,也不用押送京城了。新任大皇子和淑贵妃也被圈禁了起来,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但小道消息已经漫天飞了,据说这个大皇子不是皇上的种。

    就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这个据说应该就是真的,不然皇上不会把人给圈禁起来。这场大戏唱得这么热闹,到最后,皇上还是只有两个儿子,大皇子还是大皇子,二皇子还是二皇子。

    柳筠也从裴晟那里听到了那位民间皇子的爹是谁,就是那个她仅仅见过一面,被人抬进将军府的魏洪举,淑贵妃的表哥,民间皇子的表叔。

    柳筠听完之后,瞠目结舌,那她爹知道这个人不是皇上的亲儿子吗,如果知道还敢往外推,那真的是不想要命了。

    她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给砸得有点懵,不是有点,是快要懵死了,柳家是不是要完了。裴晟弹她的额头,“回神。放心,柳相在朝中这么多年的根基,哪能是说倒就能倒的,他一口咬定是受淑贵妃的蒙骗,对此毫不知情。皇上虽然对他很生气,但这件事又不能放到明面上来,否则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而且朝中到底还要仰靠他,所以只是找了个由头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柳筠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她对这个爹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但说到底是她的生身父亲。

    烛火烘托出了光,将两人的影子打在营帐上,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影子却是交颈相缠的。裴晟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婉婉,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现在的朝局,裴家和柳家肯定是要倒一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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