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爱军大概是想起当年在战场上的那些往事,虽然没流泪,但眉宇间的哀愁,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但此刻李逸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又给他到了杯酒,接着说道:“酒管够,咱兄弟俩慢慢喝,这菜还没上呢。”
说着话,一杯酒下肚,胖子老板也把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了。
“这酒真够味!”张爱国吐了吐舌头,不过此时的浑身热乎乎的,然后又继续说道,“李逸,说实话,你别不爱听,你这年龄跟你性格不搭,好像看透生死似的,我是战场上尸堆上爬下来的,我就送你一句话: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来继续喝。”
“来,来,碰了!”
李逸说着,举起杯子,一口闷了,没有回答李爱军的话。
是啊,自己再经历一次人生,为什么要这么刻意压制自己呢,为什么不能轻松的过一个青春期呢?
上辈子就是那么的苦闷,这辈子再苦闷,岂不是白白重生一次。
自己压抑自己又是何必。从心里年龄上来说,自己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人不轻狂枉少年。
想通了这些,李逸突然笑了,一切随其自然,按照青春期本能来。
外面的雨下的忽然比之前大了很多,街道上的人跑的更匆忙了,有的披着雨衣闷头骑着自行车,有的打着伞在风雨中蹒跚前行。
李逸和张爱国又把一瓶二锅头干完后,也觉得有些醉了。
桌子上还剩下一瓶,李逸本想打开继续搞的,可张爱国却抢过瓶子,死活不让李逸再开了,嘴上含糊着说道:“喝完还得回去继续摆摊,这要真喝高了咋整?”
“摆个狗屁的摊子,那能赚几个钱?”李逸酒量毕竟比不上张爱军,甚至连茉莉都能把他喝趴下。
这会儿趁着酒劲儿,突兀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爱国眼神有些闪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低声呢喃:“不摆摊,不摆摊我拿啥养家?家里有个七十岁的老母亲等着我养活,下面还有个还在读书的妹妹……。”
张爱军说完,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竟然直接冲出了饭店,这一刻,他那受了伤的腰好像都比以前更加挺拔了。
“胖子,帐记着,下次一起结!”李逸焦急的朝着饭店老板说了一声,赶忙追了出去……
刚走出饭店,北方的秋风吹在脸上,跟刀刮一样。
被冷风一吹,酒也醒了不少,再一看,外面哪里还有张爱国的身影?
“妈的!”李逸愤恨的骂了声,心里想,张爱国腰不行,平日里走路都佝偻着腰,怕是走不远的。
“喝酒,喝酒误事,真她妈的喝酒误事儿!”李逸连声谩骂,骂完了就往胡同里,张爱国摆摊的方向跑。
刚跑过一个巷子,转个弯,迎面就撞过来一个人,吓得李逸连忙躲避。
只是喝了酒,没倒就不错了,醉醺醺的脑袋哪里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身子?和来人撞了个对脸儿。
得亏是身子骨硬朗,自己没啥事儿,对面那人却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哟……”
痛叫声传来,李逸看了看眼前被他撞倒的那个人,又望了眼胡同口。
他终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做不到一走了之。
虽然不放心张爱国那边,但眼前的事情也让他不能肇事逃逸。
赶忙紧走两步,把那人扶了起来,细看了下这人,才看清这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穿得有些破旧,平日里也经常在胡同里见到这人,听说是个乞丐。
“叔,没事儿吧?”
“没……饿……”
那人哼哼着,好像被李逸撞得受了伤,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哪怕李逸去扶他,也是一身软塌塌的,跟没骨头似的。
李逸急了,这要是真撞出点啥毛病来,还是得赶紧送医院里去治治才行。
他赶忙问道:“叔,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上医院去吧?”
那人哼哼了两声,虽然还是没能站起来,但也终于开口了。“没事没事……就是饿,饿得没力气了……”
好家伙,这年头虽不至于饿死人,但能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李逸也是头一次见了。
难怪他先前撞那么一下,自己没啥事儿,这人却退了好几步呢。
还以为是自己喝了酒,领悟了人生哲学,打通了任督二脉,接通阴阳天地五行八卦宇宙,觉醒了天生神力呢……合着是这人不禁撞。
“得,咱先去吃点饭吧,等有点力气了,再去医院里检查检查,看是不是撞坏了身子骨。”
李逸说着,借着力道,把这人直接背了起来,往来时的路上走。
这人听了李逸的话,有气无力的说道:“谢谢你啊小兄弟,这年头,还能遇到像你这样好心的人,可不多了。”
“撞了你,总不能一走了之吧?”李逸笑了笑,也不在意。
再次回到胖子饭店,饭店老板看李逸这么快就回来了,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哎呀,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那钱的事儿不着急,都老熟人了。”
都已经是老熟人了,饭店老板以为李逸是返回来给自己送饭钱的于是正想说些充门面话,不想却被李逸立马打断道:“胖子,再炒几个菜……”
胖子此时才看清楚,李逸背上还趴着一个人。
等他看清李逸背上的人后,立刻帮着忙,把那人放了下来,然后直接把李逸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你咋遇到他了?”
李逸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把在巷子里和那人撞了个对脸的事情给简单的说了以下。
胖子老板脸上有些无奈,暗自摇了摇头,朝着李逸嘟囔:“我知道你小子有钱,可我还是要说一句,离那乞丐远一点的好!”
“为啥?”
“你知道他谁啊?”胖子老板又是一阵摇头,然后才说道:“我这饭店开在这胡同里也好几十年了,打小儿我就认识他,这人叫那严,祖上以前在清朝御膳房里干过,据说手头上有满汉全席的菜谱……”
“后来呢?”
李逸一听来了兴趣,立刻支着耳朵听。
‘那’是满族人的姓,这个那严应该是满族人了。
清朝时候,朝廷里大部分都是满族人,倒也不奇怪,但他手里既然掌握了满汉全席的菜谱,却还能饿晕在巷子里,让李逸极为诧异。
“就因为这家伙手里掌握着菜谱,又对吃的极为讲究,自以为自己会做满汉全席,看不起咱们这饭店里做的饭,打小我父辈那会儿,也时不时施舍给他点吃食儿,但这家伙嘴叼着呢,不好吃的,宁愿饿着也不吃……这家伙脾气 也古怪得很,你还是轻易别去招惹他的好。”
胖子老板劝说着。
“呵。”
还有这种人?
李逸朝那严那边看了眼,心里琢磨着,他倒要试试,胖子老板说的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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