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萝梦脸上绯红。【】

    裴神玉的眼中墨色浓稠,  声音低沉,字字刻印入她的心间:“我对你有一种熟悉感。”

    明萝梦一怔,说不清的战栗感,  从心尖席卷自全身。

    “我并非是什么好心泛滥之人。但是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告诉我,  若是那日街上我没有出手相救——错过了你,  我定会后悔终生。”

    “你也可以当作是无稽之谈,但我并不想欺骗你。”

    男人的眼睛像是有引力的潮汐,  深邃而又危险。

    “倘若我说我们应有前缘,  你相信么?”

    明萝梦心中像是有小鹿在跳。若是论熟悉感,她的感觉却丝毫不比他少。她甚至疑心在扬州时曾惊鸿一瞥之人就是他,此后屡屡入梦的,也是他。

    可这一切的巧合,  与此时的心有灵犀,  又让她不安。

    “……我不知。”

    她颤了颤长睫,一时有些无措。

    裴神玉看着身边一言不发,水眸盈盈的小猫儿,心中终是一软:“走罢。”

    “我送你出府。”

    明萝梦却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提出问题的是她,  然而最后逃避回答的,  也是她。

    只是好像无论如何,  他都会纵容她一般。

    之后,一路心照不宣,  无人再言。

    裴神玉一路将她送至府外,  认真凝视她道:“回去好好休养,  切勿忘了,  下月还得来府上再次诊脉针灸。”

    明萝梦垂下纤羽,  软声应答。“嗯。”

    裴神玉目送马车遥去,  藏在眼底的情绪却渐渐浮了上来。

    沉沉喑哑,  如风雨欲来。

    及上马车,明萝梦慵懒地半倚车壁,肩靠蜀锦绣软垫,白鸠在博山小薰炉中点了一支暖香,又从桌台之上提出一个雕花紫檀食盒。

    “娘子,接近午时了,可要先吃点酥糕垫垫肚子?”

    明萝梦精神也有些乏了,便乖软地点点头。

    这俩马车可谓是麻雀虽小,脏腑聚齐,又打造精良,一路行驶得四平八稳。行走在康庄大道上,几乎让人感觉不到颠簸。

    白鸠从盒中取出一块荷花酥,又为她斟了杯茶水,动作有条不紊。

    明萝梦却仍然想着方才的那一幕,心中潮起潮落,轻轻咬了一口荷花酥。

    心中也却舌尖所尝,后知后觉泛起些甜意。

    车中香渐燃,她却回忆起靠近他身侧时,男人身上隐约迦南香木气息。

    已经是第三次见面。

    只是,她仍然不了解他。

    明萝梦心不在焉地半掀开车帷。然而目光所至,却忽被一抹亮色所吸引。

    竟又是上次初过神都城门时,遇见的那个胡服女子。

    那女郎仍然是一身红衣猎猎,短袍束带,举止十分潇洒利落。身后呼朋引伴,仍是一群华冠惨绿少年。

    明萝梦的眸底无声闪过一丝艳羡与落寞。

    裴风酒和兄弟们正奔马驰骋至上安街上,却忽然勒马而止,神情微凝:

    “哎,我突然想起个事儿,今就不去打马球了。”

    少年们连忙阻止:“小酒姐,别啊,不都约好了打完之后还再一块儿去春风楼,看新来的乐姬跳舞吗!”

    “就是,姐可不能放我们鸽子——”

    “临时想起我阿兄的事。”裴风酒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挑眉道:“啧啧,这事难能一见,我可不能错过。”

    “抱歉了,诸位。”

    说罢,她就掉转马头驰骋而去,“驾——!”

    女子动作迅疾,马蹄答答,一阵轻尘扬起,转眼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几人看着说走就走的女子背影,面面相觑。

    “这,马球还打不打?”

    “还怎么打?头儿都没了。”

    “可恶!定是要输给崔家庞家的那群混账了!”有人懊恼道。

    “嗐,小酒姐不在的日子里让他们使阴计嚣张了几回,还以为这次定能扳回一局,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呢!”

    “可等等,小酒姐的阿兄不就是——”

    一众贵公子们仿佛才刚刚想起裴风酒的身份,和她口中的‘阿兄’是谁,纷纷恍然。

    也怪长公主本人平日里肆意如男儿,全无公主架子模样。

    他们也都快忘了。

    不过让小酒姐如此激动的天子事体,又会是什么大事呢?

    ……

    裴神玉快步回到方才的堂屋之中,甫过门槛,便沉声疾问道:“如何。”

    “陛下……”

    冯奉御颤巍巍地将要起身行礼,被裴神玉出言打断。“免礼,直说便是。”

    “那位娘子脉象有异,之前恐怕早有寿元亏损之象,按理来说,本不该命续至今。”

    裴神玉瞳孔一缩,五指攥紧。

    冯奉御看见陛下眼底愠怒,如阴云积聚,心中不由暗叹一声,却也只能将真话告之:

    “但大约是因为那上霄大师的医方,故而这位娘子如今已无性命之忧。臣曾在一段医书中看过,前朝也有过这种病状,本是寒邪侵体,却又有虚火相生,以至于阴阳冲撞。”

    “就像是冰封的躯体内部,又有烈火在燃烧,长此以往,会将人的精气神也一同慢慢燃烧殆尽。”

    冯奉御拈着胡须,沉吟道:“这等迥异之相,或许唯有寻来前朝那撰写医术之人,才或许有一线生机。其他一切手段,且是徒劳。”

    分明是暖阳高照,负手而立的男人却如一身冰寒,话音靡颓消沉。

    “朕如今该怎么做?”

    “现下只能慢慢调养,暂且压制内外病状。另外,贵人平日也不宜思虑过重,忧心伤神……”

    闻言,裴神玉眼底浮上一丝涩意。猫儿在他身侧之时,从来都是一派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可化作人时,却历经了这般多的磨难。

    若是在他身边,她又何必需要思虑千重?

    裴神玉心中的执念越发深重,转瞬之间,他意已决。面若沉潭,一字一句道:

    “朕会另派人搜寻找你所说之人,不论付出何等代价,朕命你务必倾尽全力,医治于她。”

    冯奉御毕恭毕敬地弯腰,面色动容:“臣遵命。”

    谁能想到此前看起来冷心冷性的陛下,一旦动了凡心,便是如此强烈。

    果然是龙有逆鳞,不可碰触。

    他收拾好医匣子,方告退缓离。

    厅堂之中,独剩下裴神玉一人。

    午后欹斜的日光映入堂中,而裴神玉却置身阴影之中,面容也掩藏在冷色之下。

    表情亦是晦暗不明,看不真切。

    一道清脆的女声忽从堂外传来。

    “阿兄!——”

    如鸟雀高鸣,打破一室的沉寂。

    紧接一名红衣女子踩着乌皮靴兴冲冲地闯入堂中,如一阵风似的穿堂阔步走来。

    裴神玉闭目未睁,却已知悉来人是谁。他薄唇轻启,声若清潭流动,静如石沉:

    “风酒。”

    女子灿若骄阳,穿一身红袍骑装,身材削长高挑。正是裴神玉的亲妹裴风酒,也是大乾之中唯一手掌兵权的镇国长公主。

    只是长公主本人性情恣迈,似乎不太着调。

    裴风酒眼中满是激动,猛然‘哐’地一声以手拍桌,兴高采烈道:“阿兄,我是不是准备要有个嫂子了?”“阿兄,我是不是准备要有个嫂子了?”“阿兄,我是不是准备要有个嫂子了?”“阿兄,我是不是准备要有个嫂子了?”“阿兄,我是不是准备要有个嫂子了?”“阿兄,我是不是准备要有个嫂子了?”“阿兄,我是不是准备要有个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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