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杨八百看着李遇在自己身边落座，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他，回头张望了一眼, “秋……你学妹呢？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啊？”
不仅一个人回来，而且看起来状态也不怎么对劲。
跟个打了霜的白菜似的，彻底蔫儿了。
眼眶也红红的。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好兄弟性格这么脆弱, 随随便便都能被惹红了眼。
瞧这憋屈样, 看着老可怜了。
认识这么久，在今天之前, 杨八百从来没见过李遇这样。可今天不仅见到了, 还一连见了两次。
琢磨了一番, 他心中也有了点谱。
估计十有八九还是因为秋声晚没跑了。
“……没什么。”
沉默了许久, 李遇才闷闷地说出简短的一句话。
杨八百见他不愿意多说，叹了口气，也扭过去头，继续看比赛了。
今天上场的队伍都很强劲，主持人水准也极佳，时不时地就会出现精彩的操作，配上主持人的解说, 观众的情绪一直被牵着走。
台上台下气氛热烈, 然而身处这偌大热闹的体育场中，李遇却像是被无形地隔离开来。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幕画面。
好像从认识以来，他从未见过乔菀在他面前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但是那种肆意笑着的表情，却不是因为他。
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这让李遇的心中酸涩难捱起来。
他躲在暗处，像是路灯下无人注意的孤影, 沉默地看着他们说笑。
看着乔菀拉起那个人的手，笑容灿烂，对着天桥下大声喊着。
断霜……
他早该想到的。
能起出那样直白的队伍名字的人，除了断霜还有谁？
一直钦佩的同门高玩，和自己心仪的女生态度亲密……
简直是双倍的憋屈。
李遇忽然想起，在不早之前，他还傻着要给秋声晚介绍断霜，想要给他们两个人牵红线。
现在倒好，他还没来及牵，也不想牵的时候，两个人背着他毫无征兆地面基了。
看起来……彼此印象还不错，至少从两个人的表情上看来，是这样的没错。
想到这，他烦扰地叹了口气。
“真是好的不来，来坏的……”
他向上天许愿的时候，怎么没见老天爷大发慈悲满足他的心愿？
这种走向和添乱又有什么差别。
他那会儿只想化身一把大剪刀，冲到两人身边，把红线给咔嚓个彻底。
或者扛着乔菀就跑。
但他没那个胆。
而且李遇也知道，如果自己出现，势必会让乔菀陷入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
所以，哪怕是心里憋得难受，不争气的眼眶都红了一圈，他也仅仅只是一直沉默地旁观着一切。
等到两人准备回体育馆了，李遇才缓过神。
他像一个斗败了的败犬，连招呼都不敢打，灰溜溜地自己先跑回来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台上传来的声音中，‘秋声晚’三个字让李遇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才发现，原来赛程进行到了决赛，即将要决出冠亚季军的排名。
而此时，登场的正是——
“下面对战的队伍是，”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让他分外眼红的情敌再度登上了舞台，“给秋声晚打个雕像vs青莲！”
戴着窄边金丝眼镜的青年姿态从容，迈着步子走向了座位。
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李遇总觉得他嘴角勾起的笑容，像是对他无声地宣战。
“我说，断霜，能别笑了吗？你一个面瘫老是对着我笑，让我心里毛毛的。”
台上，月下邪搓了搓胳膊吐槽道。
而且总感觉周围弥漫着陷入恋爱中人的酸臭气息。
凭心而论，断霜的笑容并没有太过明显，相反是十分矜持的淡笑。
但落在这些□□夕相处的队友眼里，就显得格外不同了。
上学时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闷货，不仅话少，还不爱笑。
他和天海也是真的没想到，玩个游戏，会让他的性格改变这么多。
网恋真有这么厉害？
月下邪回想了一番自己数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事儿还是因人而异。
指不定，断霜就好秋声晚那一口呢。
网恋遇到真爱的概率很小，但也不是没可能。
事无定论。
就是别在他眼前瞎显摆就行。
月下邪以为就自己一个人这样想，没想到天海也赞同地说道：“我觉得也是，断霜，你好歹收敛一下。你这一脸荡漾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天就要和你的白月光结婚了呢。”
好歹顾及一下单身狗的心理健康状况吧！
落座之后，断霜稍稍敛了脸上的笑意，但一双桃花眼中，仍是笑意盈盈，异常的温柔多情。
天海和月下邪齐齐“啧”了一声，懒得再去看他。
而断霜则是有些出神的对着反光的电脑桌面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你们说得这么明显吗？”
两人无语：“不然呢？”
断霜对着台下笑了笑，没说话。
这让月下邪更加无语了。
他拍了拍断霜的椅子扶手，道：“正经点行不行？你不会想在秋声晚面前被摁在地上摩擦吧？”
天海也道：“就是，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我们，你得好好发挥才行。”
断霜神色正了正。
眼神先是扫过观众席的某一片区域，然后越过舞台中央的主持人，落到对面队伍的三人身上。
他的笑容淡了些，眼中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势在必得。
“既然来了，我就没想过拿第二。”
至少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绝不会让她的名字屈居人后。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
观众席中，乔菀一边看着台上双方精彩的对决，一边抽出时间回复着师父钱多多，准确的来说，是闻人寻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这事儿太离奇，又或者是因为平常‘今天就退休’这个马甲给闻人寻留下的印象太过老实憨厚，他竟然找她聊起了今天的事情。
闻人寻的话说得很模糊，但作为当事人的乔菀如何看不出来，这讲的事情跟她有关？
师父：【退休，在吗？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今天就退休：【师父你说？】
师父：【这事儿比较复杂，我有一个朋友他正在为了这个问题很苦恼】
乔菀挑了挑眉。
熟悉的‘我有一个朋友’的开头。
极有可能是说他自己了。
看破不说破，乔菀也不想拆他的台。
今天就退休：【嗯？】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一句消息，简直辱没了闻人寻往日的打字速度。
师父：【我那个朋友今天突然发现，喜欢的女孩也是朋友的心仪对象。】
乔菀适时发表了高见：【还有这种巧合？太牛了！】
师父：【……】
师父：【你正经点，跟你说正事呢。】
师父：【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朋友应该和那个女孩表白吗？】
师父：【哦对了，还有件事忘记说了，我朋友还没有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她明明够正经的了。
乔菀摩挲着手机，回道：【你朋友连人家微信都没有，是怎么喜欢上对方的啊？】
【靠脑电波？】
乔菀其实对这个问题还挺好奇的。
总不至于是因为他替他打了个报警加急救电话，闻人寻就对她芳心暗许了吧。
这也太随便了。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乔菀抬头将视线转向台上。
正好碰到精彩的赛点，对面配置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断霜队伍的输出被打得满地图乱跑，断霜操纵着的折花奶妈独木难支。
就在三人血皮见底，主持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以为断霜所在的队伍即将失败的时候。
动作灵巧的折花奶妈翻身接闪现，躲进了旁边的建筑物之中，而输出则是被留在的房子外面。
“这下惨了！卡了视野，奶妈还能奶回来吗？天狼已经血量见底了！”
青莲队的人经过短暂的迟疑，放弃了屋内的奶妈，将火力集中在了输出天狼的身上。
谁都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了，折花奶妈探出头，将身上的所有治疗技能全部交给了天狼，然后坐上另一个输出的马背，一溜烟的跑了。
这下无论是观众还是主持人，都被这通骚操作惊呆了。
等到青莲队的人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时候，断霜这边技能cd已经好了，而他们的爆发全部丢在了天狼身上，现在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局势逆转，断霜二人果断掉头，下马迎战。
结局毫无意外，是断霜这边取得了胜利。
主持人失语片刻才道：“红方队伍中折花奶妈的抗压能力简直绝了，换做是我，还真的不敢保证在队友残血的时候做出这种决定。”
另一个主持人也道：“青莲这边的配置其实是占据优势的，但他们主要靠爆发打伤害，一旦爆发没了，就会进入很长的疲软期。”
“卡视野，估算伤害给技能和大加，然后上马拉开距离拖过技能真空期，临场能想出来如此清晰的应对方法，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在紧张的情况下总是容易犯错，跟何况场上的现实中都不是职业选手，今天登台也都是头一遭。
能临时想出这种对策，实在是让人惊艳。
乔菀看得入了神。
换做是她，早在五分钟前，竞技场的地上可能就已经躺了三个血条空空的尸体了。
不过，她也没有再像第一场中那么嫉妒断霜的天赋。
之前出去的那会儿，她也和他提过两句关于他转行玩奶妈的这件事。
她说她很羡慕他的天赋，而断霜却只是笑笑，解释道：‘或许我在流霜水榭这个门派心法上的确有那么点微乎其微的天赋，但在折花上，我可以实话告诉你，绝对不存在天赋这一说。’
‘学神就别装学渣啦！’她吐槽道。
断霜当时的表情有点无奈。
‘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我所有门派心法都试过一遍，最终选择了流霜水榭，是因为我知道我的优势在此。’
‘我可以付出较少的努力，达成最好的结果。’
‘是认识了你之后，我才重新把折花捡了起来。’
乔菀表示不信。
断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乔菀：‘什么可能？’
‘我是为了教你，才去练的折花，’他顿了顿，‘更是为了拿到这个雕像，才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把这个职业练了千百次。’
……
比分最终定格在了2:1。
不出意外，冠军最后落在了断霜所在的队伍。
走下台的时候，欢呼声震耳欲聋，断霜步伐从容，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无人知晓，他只有靠紧握住手掌，才能控制住那种颤抖的感觉。
他聆听着来自观众席中的呐喊声，不由自主地想到，是否这成千上百人发出的声音中，也会有她的一份。
她是否……也会在此刻为了自己摇旗呐喊。
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兄弟，恭喜得偿所愿，”下了台，月下邪忽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刚才的操作，猛得啊！”
天海也笑得开怀：“这下你总算可以交差了。”
断霜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垂眸笑道：“多亏了有你们在，要不是你们愿意陪我来，这事儿也成不了。”
高玩圈子各自为营，断霜平日不怎么和他们联系，也不掺和到圈内人的纠缠之中。
在乔菀的事情之后，他更是对这个圈子厌烦。
当初报名的时候，有不少人想约他一起参赛，都被他以‘家中有事不打比赛’的理由给推拒了。
如果不是天海和月下邪愿意放弃荣誉，从别区转来陪他打比赛，能不能打进八强都不好说。
天海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都是哥们儿，讲这么多干什么。”
“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天海迟疑了会儿才道，“你确定见过面之后，还要继续喜欢秋声晚吗？”
他回想起看过的照片，眉心皱出三道杠，可见他对这件事其实难以接受。
看到他的表情，断霜转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打算在这方面解释太多，但也不想让好兄弟多想，便道：“她和我想象中的没什么差别，很漂亮也很耀眼。”
月下邪瘪了瘪嘴：“我懂——”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断霜但笑不语，没有再说些别的。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哪怕今天见到的女孩没有这么漂亮，他也不会改变对她的态度。
时隔许久，回想起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断霜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在哪一瞬间，为她彻底动了心。
明明很认真去学，却仍是达不到他的要求，面对他毫不留情面冷冰冰地指正时，那个女孩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又怂又凶地反抗。
‘我菜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是今天把我骂死在这里，我还是菜！’
他当时语塞：‘……菜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吗？’却奇怪的未曾感觉到生气。
那个女孩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你看……我那么菜却那么努力，你总要给我一点进步的时间吧。’
‘填鸭式教学不可取，像我这种潜力股，很可能会被扼杀再摇篮里的大佬！’
断霜失笑。
她好像……的确挺努力的？
或许他也应该学会宽于待人。
他向来在竞技方面过于认真，换做是其他人，他可能早就拉黑退频道的情况，在面对这个女孩时，却变成了纵容。
感情这种事情没有逻辑，更不讲道理。
好像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走向了一条未知的路。
断霜重新点了她切磋，并且答应了她。
“好。”
潜力股总有展现潜力的那一天，他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能从潜力股变成绩优股。
然后这时间一给，就是大半年。
他没能等到乔菀和他并肩而立的那一天，却等到了她为了一叶兰舟退游的消息。
缘分尽了也莫过于此。
但是好在，兜兜转转，他又找回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没办法，闷骚就是要被直球克。
断霜当时也没想到，怎么会有人菜得如此理直气壮。
珍惜现在的霜子哥_(:3)∠)_，因为再过几章就不是他的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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