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没敢将人逗弄过头,怕温白真的生气了。

    “你们这边陪客人喝酒能拿多少提成?”顾准侧头看向他问道。

    温白掰着手指:“应该是百分之十吧,不过贵一点的酒提成会更高一些。”

    “应该?”

    温白被他的语气问得有点脸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没拿过提成。”

    他指头相互绞着,模样有点儿罕见的颓气劲,“因为我之前都是只负责送酒,很少会陪客人喝,我有点儿酒精过敏,喝几口脸上就会起小红疹,脸还会肿,很丑的。”

    顾准细细听着,听到温白嘴里一个劲地觉得自己不好、没用,他清隽的眉眼开始微拢,幽暗的眼睛忽地朝温白望去,“不丑的。”

    “嗯?”温白心想,那是因为先生您没有见过。

    “我点一些最贵的酒,都算在你头上,这些是都是你的提成,你觉得可以吗?”顾准说完就点了一些过万的酒,惊得温白想马上阻止他。

    “温白,你并非是没用的。”顾准用手撩起温白额前耷拉的碎发,替他梳理整齐,“你很好。”

    温白很好。

    顾准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可是陪客人点的酒,按照酒吧里的规矩是得喝的。”温白闷声说道。

    “温白。”顾准又开始喊他的名字,“其他人陪酒我不管,我只管你喝不喝。”

    温白瞪大了眼睛,心口宛若被人砸开一条小口子,然后源源不断地往里面灌着甜津津的糖水,将他全身上下都给拢住,密不透风。

    他不知道顾先生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好到连一句重话都不肯说。

    总是用轻飘飘的口吻喊他的名字。

    然后把他本就嘭嘭直跳的心脏弄得一团糟。

    温白的上班忽地在某一天发生变化,一开始是细微的,难以让人察觉的;后来渐渐的明显起来,就连他自己也发现,他的上班时间貌似总是围绕着顾先生一个人转的。

    以前还会做其他内容的工作现在基本上除了陪顾先生还是陪顾先生。

    唐晓天一开始还很吃味,他每次基本上要陪客人喝上好几斤酒,有时撑不住还得去厕所催吐然后继续空着肚子回来喝。

    所以每次看见温白不用怎么喝酒就能到不菲的提成时,心里说没有嫉妒也不是不可能,但更多也是替他开心。

    直到有一次他看见温白从厕所里哭着出来,他手挡住眼角,泪水跟掉线的珍珠似的怎么都止不住哗啦啦地往地上掉。

    他哭得很厉害,红色的嘴唇被牙齿紧紧咬住,都已经咬破皮快渗透出殷红的血丝。

    唐晓天一把将人拦住,“温白,怎么啦?”

    温白手指攥着手机,用胳膊抹了一下哭得胀红的眼睛,一声不吭。

    “乖乖,你倒是说话呀。”唐晓天可急死了,真是个闷葫芦。

    “晓天。”温白说话的嗓音里带着浓烈的哭腔,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就止不住地流泪,“我、我妈妈她、今天晕倒了,现在情况紧急要……手术。”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温白迅速地擦了下眼睛,哽咽几声才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呀?我之前的钱都转过去给她化疗了,我好怕。”

    他说的句子都不成调,因为难受到极致,磕磕巴巴才说完一句话。

    唐晓天心里一沉,被他泣不成声的模样弄得也难过起来,他总算是弄明白为什么一个刚上名牌大学的大一学生不好好在图书馆学习要来到这种地方当服务员。

    唐晓天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你先等一等,我去换衣间那边找一下手机,先给你转几万过去应应急可以吗?”

    温白浓密的睫毛颤抖,死死地咬住嘴唇怕再泄出一声哭腔。

    唐晓天趁着休息的空档往换衣间那边走,打开门时里面有几个人正在玩手机。

    唐晓天翻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给温白转账,因为一下子转不了那么多钱,他只好一部分一部分地给温白转款。

    他一路小跑过来,后背渐渐发热,脑门也因为情况紧急而流下豆粒般大小的细汗,唐晓天来不及用纸巾擦拭,只好用手背胡乱抹下。

    “晓天,你这是跟谁转账啊?也没听说你交女朋友呀?还这么大的手笔。”旁边眼尖看到的同事嘴碎了句。

    “温白,他妈妈出了点事情,要做手术。”

    “啊?”几个同事相互看了各自一眼,眼里带着不解和显而易见的讽笑,“他缺钱吗?他不是被顾先生给包养了吗?”

    唐晓天身躯僵硬一下,本就难看的脸色现在变得更加不好看,阴沉如锅底,以至于他说话的语气也格外的冲:“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同事瞧了他一眼继续玩着手机,“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说他被顾先生被包养了,这个意思你都没听明白吗?不愧是高中没毕业的。”

    唐晓天顿时就火了,想要拎起这个男的衣领往他脸上狠狠地揍上一拳,却被其他同事给拦住,“晓天,这事也是我们偷听到的,不是老杨他嘴皮子贱。”

    “之前经理和领班闲话时我们听到的,我保证,我没一个字瞒你,不信你问问他们。”

    唐晓天吃人的眼神一一从他们面前扫过,一个个子比较矮的男生说道:“真没骗你,而且如果不是包养,谁没事点个几万的酒哄一个小服务生?还特地让老板他们多照顾一下?”

    “话说你也太实诚了,温白这事估计也不是一笔小费用,找你估计也没什么用啊,要我说让他去找金主得了,说不定在他怀里哭一哭几十万就到手了。”

    谈笑间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唐晓天意识到什么后神色猛地一变,他快速窜到门口将门打开睹见温白转身的背影,他心里直咯噔,一把将人拉到角落里。

    “你听到多少?”

    温白现在冷静下来倒是没有再哭了,只是琉璃般的瞳孔看起来被水浸透而发亮,“我、我不知道。”

    唐晓天家里也有一个弟弟,跟温白一样总是有点呆,每次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就会在村上的大堤上等着,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唐晓天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十分严肃地说:“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温白,钱我可以借给你,拖几年还甚至不还都没关系。”

    “但是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温白脑袋里又浮现出在门口窃听来的话:“这事估计也不是一笔小费用……要我说让他去找金主得了,说不定在他怀里哭一哭几十万就到手了”

    唐晓天见他总是出神发愣,没忍住心口的火气朝他脑袋上甩过一巴掌,他力度用得不小,导致温白整个人被打偏了脑袋。

    “你听到没有?”他声音严厉。

    温白冷静下来,也没了先前哭哭啼啼一副小孩子的蠢样,他将唐晓天的面容仔细地印在脑海里,突然对他很释然地笑了一下,伸手抱住他将脑袋埋到唐晓天怀里:“谢谢晓天哥。”

    当晚温白就偷偷瞒着所有人问经理,“顾先生什么时候来呀?”

    顾准晚上忙着收购小公司的事情,准备迟一点去找温白,可听说温白偷偷问起自己心里又开始愉悦起来,他提高效率将文件在车上过完一遍后交给助理处理。

    他和温白有两天没见过面,时间确实有点久了,顾准心里想。

    可等见着人后,顾准便发现温白有点不太对劲,他皱眉看着青年微肿的眉眼,本来愉悦的情绪骤然消散,“怎么回事?”

    “是被人欺负了吗?”顾准想起之前的事情,将两者联想到一起,脸上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不是。”温白眉眼耷拉道。

    “先生。”温白语气平静地喊道,“您能借我一点钱吗?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这句话他说得很顺溜,如果换做平时温白必定是在羞赧且不好意思的情况下,期期艾艾地说出来。

    可在他因为怕丢脸而演练过数百遍的情况下而说的十分利索。

    温白甚至想到先生问他原因的话,他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出来。

    可是顾准他没有,他只是从自己的黑色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到温白面前。

    温白苍白不太好看的脸色露出一点微笑,“谢谢先生。”

    说完他学着从百度上查到的法子,像没了腿一样假装跌倒坐在顾准身上,顾准怕他摔下去双手扶住他细瘦的腰间,不盈一握。

    而温白则是将双手放在他脖颈处,胸膛不断贴近,彼此的热度互相传送着,温白呼着热气的嘴唇离顾准的耳廓极近。

    接着就传来湿热的触感。

    宛如信奉神明信徒的第一次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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