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见这个答案虞清雪略微惊讶了一瞬,但旋即她便兀自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子武,是谁都好。
虞清雪放松了适才紧绷起的心弦,向身后的软椅靠去:“太子殿下确实合适,陛下不要担心,太子殿下一定能平安归来。”
虞清雪本是随口敷衍,象征性宽慰景安帝一声,孰料此话一落馥仪宫却是霎时安静了下来。
馥仪宫内安静得令人心慌,虞清雪不明所以地向四周看去,景安帝紧抿着唇,面上神情阴晴莫测,而顾子武顾子文二人虽面无表情,但若仔细看去,亦会发现这两人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片沉寂终究是被嘉贵妃的一声娇笑打破:“瞧这小孩子,就是不会说话,倒也单纯可爱,陛下你说是不是?”
嘉贵妃本就媚骨天成,一双眸子凝情而望之时简直能生生将人吸进去,她玉手轻抬,就捻了一块小巧的桃花酥送到了景安帝的唇边。
嘉贵妃吐气如兰:“反正臣妾只知道,陛下您呀是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
黑缎般的天幕上一颗星子也无,乌压压的一片,置身这天幕之下,能清晰感受到那自上而下不断蔓延而来的凉意,忙有侍者捧来大氅,恭恭敬敬奉到顾子武的跟前。
顾子武瞥了一眼,随手接过大氅转身替虞清雪披上:“天寒夜冷,勿要着凉了。”
虞清雪受宠若惊,眸子亮晶晶地看向顾子武:“多谢殿下了。”
“哎殿下!你这是……”
身后馥仪宫的主殿已然房门紧闭,只有窗纱处有红烛摇曳着发出的昏暗的光。
顾子武顿住了脚步,慢慢回身对虞清雪道:“本王还有些公事就先行回去了。”
顾子武的脸隐在黑暗之中,叫虞清雪看不清他的表情。
“啊……”虞清雪有些略微失望,她本以为顾子武会将她送回轩仪斋,“那殿下快去忙吧。”
顾子武微一颔首,立马就转身疾步而去。
“殿下!”
顾子武紧抿着嘴角,压抑心中的不快:“又怎么了?”
虞清雪快步跑到顾子武身前:“殿下……天黑路滑你路上注意着点,另外……另外早点休息,不要累着。”
“本王知道了。”
话毕,顾子武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虞清雪一直目送着顾子武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她绞着衣角,终于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嘟囔道:“子武他太忙了,我不能给他添乱……”就在虞清雪自顾自念叨之时,虞清雪的身后突然传来“嘎吱”声响,馥仪宫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这沉闷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引人注意,虞清雪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
领头的是嘉贵妃身边的首领太监,他打头出来,见虞清雪仍站在门外,颇为意外道:“呦,姑娘怎么还在这儿呢,风吹得紧,姑娘快回轩仪斋去,若是冻着了娘娘可该心疼了。”
虞清雪:“我没事。”话毕却看见首领太监身后还跟着一队太监,这些太监抬着一架担架,担架上盖着雪白的布子,似乎蒙着什么。
这群太监自虞清雪身旁经过时突然刮过来一阵凉风,将那白布吹得掀起一角,首领太监连忙小跑着过去把那布捋品,嘴上训斥着那些小太监,勒令他们将布角压严实。
这一队太监已慢慢走远,虞清雪却愣在了原地。
方才风起之时她无意间瞥了一眼,发黄的白布下盖着的是一张惨白的脸,那张脸上原属于眼球的位置此刻只剩两个黑糊糊的空洞,正朝外淌着浓稠的黑血。
那人无疑已经死了,只是——
那张脸,虞清雪认得。
就在方才的宴席之上,这张脸的主人还捧着餐盒恭恭敬敬到殿中送餐,是个有些俊俏的小太监,应该是第一次近身伺候,还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两眼姑母。
他……看了姑母。
夜色正深,远郊林间寒气森森,蓦地,几束火把打破这了凝如镜面的黑冷。
卫安勒着马匹快行上前:“殿下,这箭矢可有什么不妥?”
停顿片刻后,顾塬安缓慢地摇了摇头。
卫安举着火把,顾塬安的脸被那炽红的火光朦胧照亮,他眉头紧锁,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凝重:“告诉所有人,千万谨慎小心,万不可放松戒备。”
卫安应声:“是。”
卫安转身去向兵士们通传,顾塬安一手控着缰绳一手仍然紧紧握着一支箭柄。
这是一支乍看普通的羽箭,铁制的箭镞锋利无比,刃薄而锐,造价相当不菲。顾塬安的目光低垂,黑夜中他只能看见箭尾那一点红翎,他的指腹正触着箭身,那里有着细细的纹路。
顾塬安此行随从并不多,只领了约莫近百个赤霄军的精干出发,却不想方出京城十里居然就遭到了伏击。
而这伏击来势汹汹,一击不成居然多次偷袭,到了现在,顾塬安一行人依旧不能放松警惕。
卫安通传完毕回来时正看见顾塬安将那只羽箭收入行囊之中。
卫安神色严肃:“殿下,我们现在要回京吗?”
顾塬安摇头:“不,睢州事急,我们不可再耽误。”
“可是……”卫安欲言又止。
睢州地处偏南,需沿京南下。若没有此次变故,他们可顺着百川运河直抵睢州。倘若沿运河而行则可大大提升前行的效率,尽快赶到睢州平息灾乱。只是不知为何,顾塬安一行人的行踪似被暴露,按理说皇上派太子前去平乱赈灾之事应该是保密的,也不知这消息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而卫安知道,他们确实只能选择继续赶赴睢州,毕竟睢州之事已不可耽误。
太子殿下本来前些日子就向圣上请辞欲离,结果圣上却一再拖延,一直到了昨日才姗姗圣令。
宫室之内,灯火惶惶,圣上神色严肃,似是深思熟虑道:“如今睢州人心涣散,若是大张旗鼓恐怕反让百姓以为朕是派兵镇压,想要将他们众皆放弃。此行还是当以安抚为主,不易人多,不若就由你率领亲近精干之部赶赴睢州。”
景安帝的眸子和顾塬安很像,只是景安帝的眼型更风流柔和些许,与他的五官棱角配合得相得益彰。而顾塬安的相貌则可能是中和了先皇后的缘故,较景安帝添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塬安啊,你果然还是如多年前一般,最能替朕解忧。”
顾塬安默了半晌,在景安帝殷切的目光,终究应了下来。
有鸟雀的鸣叫从远方幽幽传来,天幕仍旧是一团漆黑,卫安问道:“殿下……那您觉得之前伏击我们的到底是何方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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