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魂狗安看到了,也听到了,他耷拉着脑袋不知对牛头马面说什么好。马面却冲着他讲,如果你的那些诲淫诲盗的手稿不销毁的话,一旦印刷成书,祸害世间看官,那么你们狗家还会招来灭顶之灾,并且你也会被打入阿鼻地狱永远不得超生。

    罪魂狗安吓得战战兢兢,问道,两位神君,能否告诉我,我们狗家从今以后怎样才可改变子孙后代的那种劣质丑哑基因?牛头开示,这就需要你那在阳间的家人把你所写的坏书全部毁灭,还要多做善事。

    要做什么善事,说具体一点。罪魂狗安要问个明白。

    要戒杀放生,尤其要戒杀戒食蛤蟆或者青蛙,还要多买蛤蟆或者青蛙放生,这是什么原因?你和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后人都是侏儒人,生得难看,像癞蛤蟆一样,简单地说都是蛤蟆身材。难怪熟悉你们狗家的阳世人,背地都指指戳戳说你们狗家人是蛤蟆精。这说明你们一家人与蛤蟆结怨太深,要解这个结,消这个怨,才能改变你们家后代子孙身材丑陋的基因,直至再生的后代和正常人一样身材挺拔,英俊潇洒,纵然不特别受看,也不会难看。牛头郑重其事地这么讲。

    罪魂狗安听了一副沮丧的样子,说我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也晚了,我死了不能复生,不能复生,就没有办法把这个道理讲给我们狗家还活着人的听。

    马面说有办法,罪魂狗安要他说出是何办法,马面说下了望乡台再告诉你。

    当天夜晚,狗安的大儿子做了一梦,梦见父亲狗安涕泪沾裳地对他说出家里多代繁衍劣种的苦情,并告诉他如何弃恶从善。

    狗安的大儿子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箱子中所藏的父亲当年写的诲淫诲盗的手稿全部倾倒出来点火焚烧。

    狗能看见后走过来问,你不是说这些手稿是财富么,怎么又把它们都烧毁?狗安的大儿子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出实情,爷爷,我生得这么丑,还有我们一家人都生得丑,我的弟弟不但生得矮小,还是个哑巴,好像不幸的事老天都让我们狗家人揽尽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狗能回答,这是遗传原因。

    狗安的大儿子不停地摇头,说不是遗传的原因,是我们狗家人前世做多了丑恶的事情造成的,要改变这种劣质遗传基因,就必须戒杀放生,焚毁诲淫诲盗的书籍,这是我死去的爸爸托梦告诉我的。

    狗能望着他说,狗大,那你就听你爸爸的,从现在开始学好,说不定我们家的子嗣再传到下一代,就会结束侏儒人的历史。狗大自信地讲,爷爷,可能是的,我叫狗大,很可能将来我娶媳妇生出来的儿子和正常人一样高大。狗能和狗大爷孙俩踏着刚才由那些手稿焚成的一堆灰烬都哈哈大笑起来。

    离小河镇不远的北山那边的杨家庄有一个15岁的生得水灵的女孩叫杨桂英,母亲早逝,父亲杨家务瘫痪在家,几乎都由杨桂英来照顾。到了冬天,杨家务冻得瑟缩发抖,没有钱撕布缝制棉袄,就朝那送一碗米粥给他喝的孙女说,桂英,我有话跟你讲。

    爸,你有什么话慢慢说。杨桂英端着粥碗小声地回答。

    杨家务从手里摸三吊钱递给她,声音哽咽地讲,桂英,这些钱你拿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杨桂英接过三吊钱问。

    跟我买些砒霜来,你父亲不想活了,活着连累了你,我死后,你赶快找一户人家嫁了,最好有男丁来杨家入赘,要不我死不……杨家务说到这里,“瞑目”二字还没有吐出来,杨桂英就受不了,把拿在手里的三吊钱又塞回父亲手里,眼圈发红地讲,爸,你不能死,我不能给你买砒霜。女儿不想嫁人,女儿就一直陪护着你。

    傻姑娘,父亲不想牵连你。杨家务也不喝粥了,把那只盛粥的碗放在一边,又将那三吊钱塞给她说,桂英,你听我的,把这钱拿到小河镇去,那砒霜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不,爸,你要死的话,女儿也陪你一起死。说到这里,杨桂英嚎啕大哭起来。

    你千万别和爸爸一样,爸爸是个瘫子,是个废人,活着是个累赘。你姑娘家还有大好前程。杨家务不停地劝说。

    爸,你死我也死。杨桂英很犟地哭着说。

    好,爸爸答应你,不要你买砒霜,也不死了。你还是把这三吊钱拿着,有时间到小河镇去买些你喜欢的东西,譬如发卡、红头绳什么的,也打扮打扮好不好?杨家务这么表态,是为了女儿而放弃轻生的念头。

    杨桂英止住了哭声,拿一条小手巾擦干眼泪,眼珠子一挪接过父亲再次递给她的三吊钱放在内衣里。她又把父亲放在一边尚未吃的那碗米粥端起来递给他说,爸,你慢慢吃。

    这时,寒风吹刮得门窗啪啪地响,正坐在一床破棉絮上吃米粥的杨家务许是受了寒,脖子一伸,发出剧烈的咳嗽声,额头和脖子上像蚯蚓样的青筋直冒,好久缓不过气来似的。

    一缓过气来,他把头一低,吐出一大口酽痰巴在地上,随之自怨自艾地说,唉,活着么意思哦!杨桂英则麻利走过去把门窗都关清,但是屋里还是暗涌着逼人的寒气。

    第二天,天空飘起雪花,小河镇街道狗家匹头铺柜台前站着一个脸蛋冻得鲜红的姑娘,目光瞅着货架上摆的一列青布,头发渐已斑白的田香正在铺子里当班,她望着那姑娘一只手在腰间衣袋里直抠,半天也没有抠出什么,却能听到轻微的钱币撞击声,便问道,姑娘,你想买啥?

    我想撕几匹青布给我父亲做一件棉袄。那姑娘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说话声音细小,像蚊子叫。

    你有多少钱?田香问。

    才三吊钱。那姑娘答。

    三吊钱要撕一个大人做一件棉袄的布匹不够,你回去吧!叫你父亲或你母亲来撕布。你家大人也真是糊涂,只给三吊钱你。田香数落着,还乜斜着看她。

    那姑娘的红唇蠕动了一下,像要说什么,却没有说,转身走出铺面的大门。大门外是一条幽深的青石板街,雪花纷纷扬扬的,都快要把它落白了。

    那姑娘走在石板街上,却没有戴伞具,她一头乌黑的发丝被寒风吹得一飘一飘的,雪花落在上面,像白色的蝴蝶歇在上面,看上去还挺美的。

    那种冷色的美没有人去欣赏,坐在柜台里的田香瞅着她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那姑娘的家人也真傻,落雪的天出门,也不叫孩子戴一把伞。

    真是天冷懒屎懒尿多,田香想去后面的茅厕方便,却没有人看铺子,正欲朝铺子右边过道叫喊里面的公公出来看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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