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了好一会儿龙涎香长公主才敢把香帕子从口鼻移开,还没张嘴说话先咳嗽起来,心里气卫持回府不先去更衣故意用鱼腥味熏她,脸上却并不显,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薛家大姑娘我看过了,模样标致,人也沉静,只是身体病弱,年岁也小了些,过了年才满十岁。”她说。

    没想到龙涎香这么管用,卫持心里有点失望,闻言挑眉:“不过选个人陪着读书,我没那么高要求,好看就行。”

    长公主不死心,让人拿画像过来给他挑,语重心长:“好看的这里面多的是,何苦来找个病秧子?”

    捉弄人的快感过去了,卫持又郁闷起来。

    以前就算有些官眷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也是暗戳戳的,从来没有人敢像薛宝儿那般当众打他的脸,话里话外都透着嫌弃。

    卫持不由拧眉,倒打一耙:“别人家世子选陪读选的都是男子,偏长公主非要塞个美人儿给我,难道在长公主眼中我就这么急色,这么不堪,读书的时候都想着那些?”

    忽然不想被人嫌弃了。

    “读书?”德宁长公主并没有被卫持的话激怒,反而惊喜道,“你肯去宫学读书了?”

    卫持也曾是个好学生,太傅都夸他是神童未来不可限量。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读书的呢?

    好像是从十岁开始的。

    十岁那年卫持第一次被人带去了醉花阁,从此沉迷美色荒废了学业。

    也是那年,为稳住卫持不让他流连秦楼楚馆,宫里送来两个绝色美婢,可没出三天,一个浑身是伤地挂在房梁上,一个衣衫不整地漂在莲池中央,死了个干净。

    德宁长公主气急了,质问卫持都做了什么,刚满十岁的卫持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不住摇头。

    不管是不是卫持做的,宫里赏下来的两个美婢总是死在了他的院子里。尽管长公主竭力掩盖事实,皇帝还是知道了,把卫持叫到宫里好一顿申斥。

    从此卫持行事越发叛逆,总喜欢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出来,渐渐有了纨绔之名。

    大话说出去了,卫持后悔不迭,可总不能把刚说出去的话再吃回来吧。

    “卫骏、卫骋他们都被拘在宫学里读书,年后老六老七也要去了,剩我一个不好玩。”他梗着脖子道。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别别扭扭的:“那个……薛家女我不要了,还请长公主安排她去陪安宁郡主读书,我有长命陪着就够了,带着个小姑娘不方便。”

    请?

    德宁长公主噗嗤笑出声来:“咱们世子爷什么时候学会走后门了?”

    卫持挑眉,长公主怕他犯浑,立刻改口:“一个商门女什么要紧,你若喜欢收在院子里不好?”

    卫持一本正经拒绝:“我尚未娶妻,收一个世家女在院子里算怎么回事?名分给是不给?若给名分,将来正妻入门又该如何想我?”

    长公主大喜,心说,卫持这个样子倒有几分皇帝当年的风采。

    “那就先娶妻,如何?”长公主趁热打铁,把那些画像朝卫持的方向推了推。

    卫持苦笑:“我再说一遍,我的妻不在乱七八糟的画像里,她在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声音苦涩:“她是一条鱼,每天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早晚会找到她!”

    又是那条鱼!

    长公主这半年看见鱼就烦,命人把池塘里的锦鲤全部打死,饭桌上也不许出现任何鱼的食物。

    她现在恨鱼入骨。

    是她无能把卫持养成了纨绔,皇帝却并无责备。为将功折罪她曾在皇帝面前放出豪言,卫持一日娶不到贤妻,她的六个儿子也跟着打光棍。

    转眼三年过去,她的大儿子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老二、老三也都过了议亲的最佳年纪,可卫持却迷上了一条鱼。

    若再等下去,恐怕连老七的亲事也要耽搁了。

    可现在不能说出苦衷,还要忍受卫持的冷嘲热讽。

    “长公主您可不能太偏心,府里除了我,您还有六个优秀的儿子呢。老大老二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每天素得挠墙,这些画像他们更需要。”卫持欠揍道。

    “还有……薛家大姑娘的事我就当您答应了啊!我打听过了,中秋节之后忠顺王府会送安宁郡主去宫学。到时候我也去,要是看不见那小病秧子,太傅他老人家搞不好要气出大病来!”他飞快道,话未说完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长公主:“……”

    翌日上午,王儴果然带了礼物去贾府看望薛母,他照例先去了王夫人的院子,由王夫人带去给贾母请安。

    王家很少派人过来贾府,逢年过节也只派管事按旧例送些年节礼,有事也是让管事过来给王夫人带话,请她去王家商议。

    贾母寿宴每年都办,只整寿才能见到王家舅太太的面,问起家里的少爷小姐,舅太太总能找到来不了的理由。

    贾母爱热闹,东西两府都知道时不时要办个赏花会、暖炉会什么的凑趣儿,去王家请人就没一次能请来的,人家少爷闭门苦读,人家的姑娘忙着学琴棋书画、女红针黹。

    搞得好像别家只顾享乐,只有他们王家最思进取!

    昨日王夫人和薛家姨太太从王家回来,虽然没说什么,脸色明显都怎么不太好看。

    今日王家格外殷勤,把他们家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二少爷王儴派了来探望薛母,想来是与昨夜陈氏来访有关。

    昨夜发生的事,吃早饭的时候贾母已经问过凤姐了,原来是薛家大姑娘不知怎地入了德宁长公主的眼,破例入围了本次赞善陪侍的选拔。

    这次选拔王家好像也送了姑娘去,听说也选上了,难怪昨日还冷若冰霜,今日莫名就亲热起来。

    贾母忍不住唏嘘,王家这份攀高踩低的嘴脸和能屈能伸的做派真让人刮目相看。

    心里虽不喜王家舅太太的做派,可贾母见到王儴本人还是很喜欢的,觉得这孩子模样好且斯文通透,说起话来也很讨喜,绝不是陈氏口中的书呆子。

    送走王儴,再看自家子孙,贾母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命人把三日后的赏菊宴给取消了,把贾政叫到跟前催他赶紧给宝玉延请西席,贾环、贾兰也不能再混闹了一起送去族学读书。

    且说王儴跟着王夫人来到梨香苑探望薛母,人刚走进院门就听见正屋里传出妇人的哭声,王夫人忙快走几步进屋,见薛母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抹眼泪,薛宝儿挨在她身边不住劝慰,薛蟠站在炕边唉声叹气。

    “怎么了这是?”王夫人进屋便问,昨天还好好的。

    薛母刚要答话,看见王夫人身后站着王儴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薛宝儿帮忙打了圆场:“是我哥哥浑说,惹得妈掉了眼泪,让太太和二表哥见笑了。”

    薛蟠挠挠脑袋给王夫人和王儴行礼算是揭过去了。

    王儴也给薛母行礼,然后朝薛宝儿笑笑:“听说宝妹妹身体欠安,家母特意嘱咐我多带些补品过来。”

    薛宝儿谢过,薛母便让莺儿叫来健壮仆妇将薛宝儿抱到耳房去,她有话要问王儴。

    王儴只在进屋时看了薛宝儿一眼,之后始终垂着眼眸,直到仆妇进来抱人才又匆匆瞥了一眼。

    只见她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玉色衣裙,头上简简单单戴了碧玉珠花,耳朵上坠着水滴形状的羊脂玉耳环,巴掌大的小脸瓷白细腻,被仆妇抱起时露出腕上一对白玉手镯,和……两只绣了彩蝶的樱粉色绣鞋……

    王儴呼吸一滞,慌忙垂下眼睑不敢再看,连之后薛母问话都不曾听清,直到薛蟠又问了一遍才想起来意道:“姑母莫担心!德宁长公主遣人过来传话,说中秋节后忠顺王府要送安宁郡主去宫学读书,指了宝妹妹给安宁郡主做陪读。”

    不是卫持吗?

    薛蟠刚在客栈打听了一箩筐关于卫持昔年的“英雄事迹”,听得薛母心惊肉跳抹眼泪,就换人了?

    薛母捂着心口念了句佛,又问:“安宁郡主可是个好相与的?”

    “安宁郡主……”王儴抬头看了一眼薛母哭红的眼睛,委婉道,“安宁郡主是忠顺亲王的嫡幺女,听说极得王爷宠爱,性格难免骄纵些。”

    岂止骄纵,安宁郡主简直就是女版卫持。

    想起出来时陈氏的叮嘱,王儴下意识把后半句隐去,笑吟吟看着薛母:“宝妹妹能得德宁长公主青眼可见造化不浅,料想忠顺王府也会有所顾忌,再说宫规森严,任谁也不敢造次。”

    当然卫持除外。

    可忠顺亲王也有从龙之功,军功卓著,所以才能以异姓破例册封亲王爵,卫持再浑也不敢对安宁郡主身边的人下手。

    薛家虽富可敌国,终究门第不高,若贸然给公主做陪读恐怕会遭人嫉恨,安宁郡主虽是郡主,待遇却与公主无异,也算是最佳人选了。

    难为德宁长公主煞费苦心,只是他好像听说……安宁郡主十分痛恨读书,至今大字都不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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