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学读书,贵人们放学便可回府,而陪读必须住在宫里。为此薛母在中秋节前便给薛宝儿备足了所需之物,即便要换配饰也不需要用别人的,薛家马车上什么都有。
可王熙鸾非拉着薛宝儿上了自家马车,热心地让丫鬟拿来她戴过的那条半新的红宝石流苏禁步系在了薛宝儿腰间,语重心长道:“进了宫可不比自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别总想着出风头。”
她上下打量薛宝儿:“这条旧的很好,不打眼,也配你的衣裙。”
薛宝儿低头去看,欲哭无泪。
再想叫莺儿另拿一条来换显然来不及了,莺儿已经在车外唤她:“姑娘快点吧,宫里来人接了。”
薛宝儿只好谢过王熙鸾提着裙子出了马车,快步朝安宁郡主走去,离老远卫持就皱起了眉,等她走近才幸灾乐祸道:“红配绿……是亲表姐?”
还没进宫门就被人摆了一道,薛宝儿也很气:“嫡亲的!”
卫持心情很好地“哦”了一声,小声说了句真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宁郡主也拧眉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迎着宫里来人走去。
宫门口盘查极为严格,仁亲王和礼亲王各自带着书童被内侍迎了进去,陆续又有人来,盘查过后也都顺利进门。
卫持和安宁郡主站在门口等接他们的内侍,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到门口人都走光了再不进去要误了课只得迈步往里走,果然被守门禁军拦住。
禁军当值的头目一看是卫持顿觉头疼,只恨自己命不好,当即挂上假笑迎出去:“给世子爷请安!今天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当然不能说第一天回宫学读书却没人接,太没面子,卫持随口道:“爷想太傅了,顺路过来看看他老人家。”
禁军头目默默同情了太傅片刻,又开始同情自己,这混世魔王他惹不起,可宫规也不是闹着玩的。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闯宫门,卫持没事,当值那几个兄弟却是挨了鞭子的。
“太傅还没到。”禁军头目睁眼说瞎话,“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要不您明日再来?”
明日他就换班了。
卫持一眼看穿了对方心里的小九九,不客气地拆穿:“你以为爷许久不去宫学,连太傅讲课的时辰也忘了?”
就知道骗不过,禁军头目一脸为难:“既然世子爷什么都知道,就别为难下官了。”
进去听课需要有人接的,好吗?
禁军头目的为难卫持当然知道,可为什么别人都被接进去了,只他和安宁到得最早却无人搭理,他心里憋着火气,恨不得立时冲进宫里问个明白。
到底谁在捣鬼?
“让开!”
卫持唰地摇开折扇,挡开禁军头目的手大步往里走,闯宫门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守门禁军见卫持要硬闯,犹犹豫豫地拔出腰刀不肯想让。
薛宝儿见势不对,急忙去拉安宁郡主的袖子:“郡主,擅闯宫门罪过不小,您快去劝劝世子爷吧!”
从来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可不想第一天进宫学就被连累。
安宁则是一脸的看热闹不怕事大:“没事儿,卫持是谁,敢拦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禁军头目果然不敢阻拦,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愣头青抄刀就往卫持身上砍,速度极快,刀刀致命。
卫持不防差点被刀锋劈中,猛地一闪堪堪躲过,转眼刀锋又至,带着呼呼的冷风横着朝脖颈处斩将过来,卫持急忙矮身低头,刀锋擦着金冠而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薛宝儿吓死了,铆足劲儿喊了一声,可惜声音太小没人听见。她猛地一扯早已傻掉的长命,拼命喊:“有刺客!保护世子!”
长命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当即醒过神来,扯着脖子喊起来:“有刺客!保护世子爷!”
这一嗓子总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喊醒了,守门禁军纷纷调转刀锋很快把那愣头青拿下,禁军头目看得分明,再晚一点那愣头青怕是要血溅宫门了。
被两个禁军侍卫反剪手臂压在地上,那愣头青还在作死,大喊大叫:“擅闯宫门者死!杀无赦!你们要造反不成!”
禁军头目忙让人堵了他的嘴拖下去。
卫持忽然觉得很没意思,非常没意思,他吃饱了撑的放着小曲不听偏要进宫读什么劳什子的书。
不读书他照样是安国公府的世子爷,将来有爵位承袭,何苦十年寒窗跟那些穷书生抢饭碗?
还要受宫里这帮狗奴才的气!
也不管禁军头目一个劲儿地赔礼,卫持大步朝外走去,忽听身后响起一个又轻又细的声音:“郡主,世子爷这是怕了?”
然后安宁回答:“不至于啊。”
“世子爷都走了,您还进宫吗?”那个声音又问。
安宁哼了一声:“卫持怕了,我可不怕,我非要进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持更气了,步子也迈得更大,长命一路小跑跟着,气喘吁吁问:“世子爷,回客栈啊,还是回府?”
“回你个大头鬼!”卫持没好气地上了安国公府的马车,“给我更衣!”
长命这才发现卫持肩膀上的衣服破了,想来应该是被那刀锋蹭到划破的,并不明显。
等脱下玄色外衣,长命吓得手一抖,只见雪白的绫缎里衣也破了,渗出大片鲜红的血迹。
“世子爷,您受伤了!”长命眼皮一翻差点晕过去,“流了、流了好多血,您头晕不晕,赶紧回府找太医瞧瞧吧!”
他从小伺候卫持,架没少打,世子爷一身好功夫油皮都没蹭破过,更别说流血了。
“上点伤药就好了,不妨事。”卫持忍着疼道。
伤药倒是常备,长命给卫持脱下里衣,笨拙地处理好伤口,又找来一套全新的玄色外衣给他穿上,满脸忧虑地跟卫持打这着商量:“世子爷,还是先回府请太医过来瞧瞧吧!万一化脓发烧,小的一万条命也不够赔的!”
卫持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几步出了马车,长命不死心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卫持头也不回:“给太傅的礼物呢?”
长命“啊”了一声飞快冲回马车。
耳边总算清净了。
卫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小内侍匆匆往外走,那小内侍见到安宁郡主就噗通跪了下去,满脸凄惶:“郡主恕罪!奴才昨儿夜里吃醉酒起迟了!”
终于找到罪魁祸首,安宁郡主当胸给了那小内侍一脚,骂道:“混账东西!还不快引路!耽误本郡主的功课,有你好果子吃!”
小内侍扑倒在地,眼珠偷偷朝安宁郡主身后瞄,不期正对上卫持黑沉沉的凤眼,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
不是说这活阎王打伤守门禁军之后走了吗?
他抖着身子一骨碌爬起来又给卫持赔罪,脑门把地面磕得山响,卫持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意外地好说话:“赶快带路!爷今天没工夫搭理你!”
安宁郡主回头,满脸震惊:“你怎么又回来了?”
卫持扫了一眼紧紧跟在安宁身后垂眼抿唇作乖巧状的薛宝儿,故意大声说:“不能随了某些人的意!”
薛宝儿低着头愉快地眨了眨眼,卫持没走太好了,他可比冷香丸的药效管用得多。
小内侍听了卫持这话身体肉眼可见地颤了颤,脚下却越走越快。
宫学设在正德殿,离御花园很近,是皇宫里难得的清净之地。
小内侍本想往里通传却被卫持一扇子扇到旁边,再抬头卫持已经带人大步走进了殿门。
小内侍低低冷哼一声,闯完宫门闯宫学,闯上瘾了是不是?
太傅最重礼仪规矩,脾气更是出了名的差,才不会像守门禁军一般曲意逢迎,就等着被赶出来吧!
到时候还得按规矩重新通传一遍。
于是他就站在门外等,等啊等啊,怎么还不出来?
这时候殿门开了,从里面又走出一个内侍,那内侍看他还在,奇道:“你怎么还在这里?离放学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小内侍震惊地朝他眨眨眼:“就这么闯进去,太傅他老人家不生气吗?”
那内侍立刻明白他在说谁了,笑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带了礼物来。”
小内侍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太傅收礼?”
太傅是圣上恩师,每每进言从无驳回,谁不想暗中拉拢,可他怎么听说都被明晃晃退回来了呢,弄得好些人灰头土脸。
卫持有什么好,不学无术,专横跋扈,最爱去赌坊花楼,简直有辱斯文,还敢这么明晃晃地给太傅送礼,怎么就没被赶出来呢!
“你是新来的吧?”那内侍看着他面生,提点道,“这不是你该想的,快回去当差吧。莫在这里躲懒。”
说他躲懒?
小内侍闷声应了,快步朝宫殿深处走去。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