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贵族举办的马球赛,说是比赛,参赛的大多是世家公子,观赛台上往往坐着各大世家的太太、奶奶,以及跟着她们来的姑娘们。
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各大世家都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催生出那么多品诗会、赏花会、春日宴、秋日宴来。
马球赛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种。
可忠顺王府这帖子下的微妙,只请了薛蟠和薛宝儿,并没请薛母,总不能让薛蟠带着薛宝儿去吧?
没有这个道理!
薛母很快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兴奋转为犹豫:“蟠儿是男子,没有长辈跟着也无妨,可宝儿……”
王夫人心中一动,忙给薛母建议:“熙鸾也在宫学读书,安宁郡主请了宝儿,想来也会请她,保不齐给二嫂下了帖子。”
薛母是孀居,不宜到处走动,陈氏却可以。
陈氏出身高门,又是从三品的命妇,武官家眷,忠顺王府的马球赛又怎会少了她?
让陈氏带薛蟠、薛宝儿去马球赛,兴许能求她把宝玉给捎上。
宝玉会骑马,虽然不会打马球,也能结交一些勋爵人家的子弟,总比扎在丫鬟堆里胡闹的好。
薛母打心眼里不愿去求陈氏,可薛蟠到了说亲的年纪,她自己没什么好门路,早晚要求到王夫人和陈氏头上。
于是差人去王家走了一圈,派去的管事妈妈回来时一脸尴尬:“舅太太说,没收到忠顺王府的请帖。”
“……”
王夫人更加震惊了。
也就是说安宁郡主并不是请了宫学里所有的人!
薛宝儿何德何能,居然还带上了薛蟠!
薛母愁得不行,却听薛宝儿恹恹道:“我身上不舒服,就让哥哥一个人去吧。”
她算看出来了,薛蟠和安宁的事,她根本管不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
至于卫骋,看那架势肯定要上场的,估计到时候也说不上几句话。
更何况,没有长辈带着,她也去不了。
正在冥思苦想怎么把贾宝玉捎上的王夫人:“……”
这么好的露脸机会,说不去就不去了?
薛母也知道机会难得,可她更在意薛宝儿的身体,还是点头同意了。
薛宝儿亲自给安宁郡主写了一封信,信中谢过安宁郡主的好意,说她病了,没法参加马球赛,末尾请安宁替她看着点薛蟠,别让他跟卫持起冲突。
薛宝儿把书信交给薛蟠,让他亲自送去忠顺王府。
薛蟠走后,凤姐带着黛玉几个出来,笑道:“真是可惜!忠顺王府的马球赛我一次都不曾去过,本想借着宝妹妹的光去开开眼界,谁知竟是去不成了。”
王夫人看戏的好心情全没了,埋怨道:“谁说不是呢!”
她的宝玉也去不成了!
薛母笑而不语,你们一个个都想沾光,到时候还不是苦了我闺女。
薛宝儿客气道:“等下次有机会,定要叫上凤姐姐一道去。”
王熙凤哈哈地笑:“太太、姨太太可都听见了,宝妹妹这个光,我是沾定了的!”
众人都笑。
入冬以后有点冷,吃过午饭,薛宝儿补了一觉才有精神招待黛玉她们几个。
要是有办法,谁愿意冬眠呢?
黛玉瞧着薛宝儿神色恹恹,问她:“莫不是真的病了?”
薛宝儿勉强睁大眼睛,朝她笑笑:“我这病就这样,到了冬日精神总是不济,特别困,睡不醒。”
伴着女仙儿说书的鼓点,薛宝儿又又又困了,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帘撩开,小丫鬟喘着气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呼哧呼哧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台上女仙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唱腔和鼓点戛然而止。
上午看戏被薛蟠搅了局,下午又怎么了?
薛家怎么这么多事,下人也没个规矩,报个信儿慌慌张张,连句整齐话都说不出来。
王夫人不悦地看了薛母一眼,薛母也觉得失了礼数,沉下脸来问那个小丫鬟:“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嘴唇动了动,急得快哭出来了,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明显是吓坏了。
薛宝儿让莺儿倒了茶水给她喝,温声问:“别怕,出了什么事?尽管说。”
喝了茶水小丫鬟才缓过神来,带着哭腔道:“安、安国公世子来了!”
“……”
她是跟着薛家从金陵来的旧仆,好端端住在客栈里,半夜却被闯进来的侍卫堵嘴绑手丢进了柴房,好半天才被放出来。
起初她以为是强盗,第二日才知是大爷得罪了安国公世子,从此在她心里,安国公世子等同于强盗。
他来了准没好事!
薛宝儿正在喝茶,闻言差点被呛到。
瞬间吓醒了!
第一反应是薛蟠又惹他了,还让人打到家里来了!
薛宝儿有点气薛蟠,想追安宁就专心追,平白的惹卫持做什么?
不知道家里来亲戚了吗,还是一屋子的小姑娘,这时候把卫持招来……
可真不让她省心!
这回不光是进来传话的小丫鬟了,薛母、王夫人和凤姐齐齐被唬了一大跳,都不知怎样好了。
黛玉几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有惜春还小,被乳娘抱在怀里东张西望。
薛宝儿心累地咳了一声,问那小丫鬟:“大爷可回来了?”
这里不比宫学,卫持是外男,她不方便出面。
小丫鬟忙回:“就是大爷把安国公世子和安宁郡主请进来的,还……还有一位太医,都在前院正堂里呢。”
见薛宝儿提起薛蟠,小丫鬟这才想起来意:“大爷说让姑娘过去一趟。”
她看见安国公府的侍卫就害怕,一时慌了神,乱了分寸。
“今日这堂会还请了安宁郡主不成?”王夫人这话是对着薛母说的。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她把宝玉也带来了。
宝玉别的不行,哄小姑娘可是一等一的,安宁郡主从小娇生惯养,保不齐就喜欢他这一挂呢。
薛母被问得目瞪口呆,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由得跟薛宝儿想到一起去了。
准是薛蟠惹了人家!
上次侥幸逃过,这回人家直接打上门来,还带了太医……
保不齐要搭上半条小命!
薛宝儿见薛母眼圈都红了,就知道薛母想到了什么,忙朝众人笑道:“许是安宁郡主找我有事,妈且陪姨母、凤姐姐和各位姐妹稍坐,我过去瞧瞧就来。”
故意略过卫持,只说安宁,众人脸色果然都好了很多。
对呀,安宁郡主也来了,也许安国公世子只是顺路呢。
前院正堂里,薛蟠正热情地招呼安宁和卫持落座,让人上茶上点心。
一路逛过来,饶是生在富贵窝里的安宁也惊讶于薛家的富贵,光是宅子就占了半条街,比之王府都不逊色,其中亭台楼阁古朴雅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很像江南读书人家的做派,并没有商贾之家露骨的奢华。
安宁很喜欢,觉得这样才像个家。
不像忠顺王府,道路笔直,房屋整齐,连花园都修剪得四平八稳,就是个兵营,哪里有半点烟火气和家的影子。
“宝儿呢?听说她病得厉害……”安宁看了卫持一眼,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继续说,“我,特意请了宫里擅长疑难杂症的吴太医过来给她看看!”
说到最后竟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薛宝儿在信里只说自己病了,卫持非要她咒人家病得厉害,巴巴地让人拿了长公主的名帖请了吴太医过来。
安宁说完警惕地望着薛蟠,生怕薛蟠恼她咒他妹妹,一个茶碗砸过来。
薛蟠今天难得好性儿,听她说完,唇边的笑意也未减分毫,只知道红着脸一个劲儿地给她道谢。
安宁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为了掩饰心虚,灌了一肚子茶水。
又寒暄了几句,薛宝儿来了。
之前吴太医在安国公府见过薛宝儿,而且对她印象非常深刻。
原因无他,小姑娘生得眉眼如画,白到发光,吴太医长年在后宫行走,自认对美人儿无感,见到薛宝儿时还是被晃了下眼。
且薛宝儿那时病得极重,病因复杂,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他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以为是安国公府的亲戚,便委婉地提醒长公主,可以准备后事了。
没想到时隔两月,还能再次见到她。
吴太医见鬼似的瞪圆了眼睛,等把过脉,心中震惊更甚。
脉象平稳有力,哪里有半点病像?
“如何?”见吴太医摸完一只手腕又去摸另一只,摸完久久不语,卫持沉下脸问。
吴太医并没回答,探究似的看了看薛宝儿的脸,又看舌头,半天才捋着山羊胡子道:“奇哉怪哉,姑娘的病竟是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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