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长公主为了留下皇帝唯一的儿子,忍痛将尚在襁褓的大姑娘送出城去,却遭了匪患,至今下落不明。
从此长公主便有了心结,总想生个女儿,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又接连生了三个儿子。
这个小院便是长公主当初给大姑娘留的,却阴差阳错让薛宝儿住了一回,也算有缘分吧。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知道长公主喜欢女孩儿,尤其是漂亮女孩儿,想认干亲的不在少数,甚至有人愿意把女儿交给长公主抚养,陪伴长公主。
可长公主愣是一个也没看上,只说没缘分。
眼瞧着天上掉了馅饼,薛宝儿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连桂嬷嬷都有些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定力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里没人接话,场面有点尴尬。
桂嬷嬷在心里叹气,看来是碰上硬茬了。
她伺候长公主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长公主心中所想,所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
长公主认薛赞善为干女儿,既可以将今日世子爷抢人的事圆过去,也能断了世子爷对薛家女的那点子想法。
一举两得。
平心而论,桂嬷嬷觉得认干亲这事薛家不但不亏,还赚大了。
以薛家商门的卑贱地位,就算薛家大姑娘进了公府,也只能为妾。
世子妃想都不要想。
便是长公主答应,皇帝也不可能同意。
与其嫁人为妾,将来看世子妃的脸色,儿女都要低人一等,还不如认了干亲。
有长公主义女这重身份,将来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莫说忠顺王府的庶子,便是嫁嫡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不为所动。
薛宝儿其实没想那么多,她现在只想见卫持一面,提醒他一句,道谢过后赶紧回家。
朝斗、宫斗和宅斗,她是半点都不想掺和。
眼瞧着日暮西山,长公主有点沉不住气了,给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会意,笑着提议道:“长公主想要个女儿,薛家也盼着有个靠山,不如薛赞善给长公主磕个头,两边都有了着落。”
又是说亲,又是认亲,再待下去估计还有幺蛾子等着她。眼见天黑了,卫持还没回来,薛宝儿心里记挂着母亲和兄长,便起身朝长公主福了福:“本想等世子回来倒个谢,又怕等久了,母亲悬心。”
说完向长公主告辞。
好家伙,还想长公主求她不成?
桂嬷嬷白眼都快翻出来了。
长公主也很郁闷,从来都是别人求她巴结她,她还是头一回这么抬举人,没想到人家还不领情。
可……咸巫山离京城不远,卫持就快回来了。
长公主也顾不上端架子,一把拉住薛宝儿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我瞧着你好,想认了你做义女,你可愿意?”
长公主把话都说白了,薛宝儿虽然不愿,却也不好拒绝,毕竟薛家以后还要在京城混,没必要得罪权贵,特别是长公主这样的皇亲国戚。
薛宝儿只好装作才听懂的样子,受宠若惊地道:“多谢长公主抬举。”
起身给长公主磕了头。
长公主一颗心才算放平。
事出突然,并没准备见面礼,长公主想了想褪下腕上一对翡翠镯子亲自给薛宝儿戴上,让桂嬷嬷扶她起来。
这时候有小丫鬟气喘吁吁跑来报信:“长公主不好了!世子爷和薛家人打起来了!”
薛宝儿匆匆跟着德宁长公主赶到前院,正好看见薛蟠被公主府的侍卫压着肩膀按翻在地,薛母站在旁边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卫持则带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异族男人快步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卫持抬眼看见薛宝儿提着裙摆朝着他跑过来,又惊又喜。
他下意识张开手臂去接,也想像薛蟠那样抱着她转上半个圈。
谁知薛宝儿越过他,跑到他身后去了。
卫持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忙回身,差点撞上紧跟在他身后的异族男人。
再看薛宝儿,只见她跑到公主府侍卫面前,凶巴巴地朝侍卫大喊:“放开我哥哥!快放开!”
侍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当然不会听她的,薛宝儿心里发急,回头便喊长公主:“母亲!让他们放了我哥哥!”
“……”
侍卫们闻言手一抖,薛蟠趁机脱身,爬起来就拉着薛宝儿的手上下打量,见她无恙才放下心来。
薛宝儿又拉着哥哥的手去安慰薛母,薛母早已傻在原地,眼泪扑簌簌落下也未曾觉察。
现场惊呆的不止薛母,还有卫持。
长公主起初还不知道该怎么向卫持解释,见薛宝儿主动唤了母亲,正好顺水推舟。
“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妹妹吗?”长公主给卫持解释,“我瞧着薛赞善就很好,刚认了她做义女,以后你也是她的哥哥了。”
当初长公主问卫持为什么这么照顾薛宝儿,卫持非常随意地说他想要个妹妹,把长公主噎得够呛。
如今薛宝儿真成了他的妹妹,他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几日不见,他很想她,想跟她斗嘴,想抱着她转圈,想知道这几天她都在做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东西,睡得好不好……
事无巨细。
他想牵着她的手走过四季,走过余生,永远跟她在一起。
可这些绝不是一个兄长可以做到的,就是薛蟠也不行。
妹妹再好,早晚要出嫁。
想到薛宝儿将来会嫁人,嫁给另一个男人,她会对着他笑,对着他撒娇,和他斗嘴,让他抱着转圈圈。
卫持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他嫉妒那个还未出现,在遥远的将来会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是的,他嫉妒死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可能会杀了那个男人,像跟薛蟠抢妹妹似的,把人家妻子抢回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屑地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抢回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你先娶了她,让她做你的妻子,陪你白头到老,不好?”
另一个声音却说:“别忘了梦里那条鱼。”
卫持脑子一时乱糟糟的,长公主让他用安国公府的马车把薛家人送回去,他就浑浑噩噩照办了。
薛蟠骑马与他并肩而行,护送身后的马车回薛家,路上几次挑衅,卫持都视而不见,整个人木木的,好像丢了魂。
卫持虽然坏了薛宝儿的名声,却实打实治好了她的病。
薛蟠觉得,跟命比起来,名声算个啥?
只要他妹妹过得好,不嫁人就不嫁人,一辈子他也养得起。
于是薛蟠决定,单方面原谅卫持。
等送完人回到安国公府,卫持这才想起他请了师父下山,还没来得及给家里人介绍,也不知是否有人出面招待。
想着,快步往外院书房走去,远远看见外书房被国公府的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侍卫们表情严肃,佩刀一半出鞘,个个严阵以待。
卫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步走过去,侍卫见他来了纷纷行礼,却不肯让出道路。
“让开!”卫持不耐烦地摇开折扇,他不想在自家动手。
守在门前的侍卫首领忙迎上来,陪笑道:“国公爷正在书房待客,说世子回来,让世子先去后宅见长公主殿下,免得长公主殿下挂心。”
“待客?”
卫持没想到安国公会亲自出面接待师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是我带来的客人吗?”
侍卫首领点头:“正是。国公爷与那位客人似乎还是旧相识。”
“既是旧相识,让你们守在外面,是何道理啊?”卫持冷笑。
侍卫首领也不知道,只好猜测着说:“大约有要事相商?国公爷只吩咐我等守在外面,还请世子不要为难,先去后宅见长公主殿下。”
卫持思虑片刻,绕道去了后宅。
师父性子冷,从不见外人,他既然跟着安国公去了外书房,也许真的认识。
毕竟以师父的武艺,他想走没人拦得住。
外书房里,安国公正在陪蒙让下棋,这盘棋从卫持离开一直下到他回来,仍未见输赢。
“十几年不见,蒙兄棋艺进步神速。”安国公随意落下一子。
蒙让皱眉,想了半天才落子,正好破了安国公的局:“不及定南将军狡诈。”
安国公已经很久没听人称他为镇南将军了。
“兵不厌诈,棋盘亦是战场。”安国公哂笑,再成一局。
蒙让这才惊觉什么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什么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步错,步步错,他气得掀翻棋盘:“再来!”
安国公却失了下棋的兴致,淡淡道:“你输了,何时离开?”
“赵守成!”
蒙让白着一张脸,额角青筋蹦起多高,随手抓起一把棋子,五指用力捏成齑粉,好像那棋子就是他眼前风轻云淡的男人。
当年就是他陪着中原的皇帝御驾亲征,误入林瘴之中,被圣女所救。谁知那皇帝色胆包天掳走圣女不说,还害死了她,圣女死后更是将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到了巫族身上。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巫族几乎覆灭。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