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卫持亲过薛宝儿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薛宝儿没想到卫持会直接过来,一时间脸颊更热了,简直快要烧起来。
原指望薛蟠能帮她挡一挡的,好让她有时间冷静冷静,谁知薛蟠只挡了一下,就被卫持三言两语给支走了。
薛宝儿红着脸,想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低头正看见长公主面前的茶盏空了,忙道:“母亲,茶凉了,我去换壶热的来。”
卫持走进暖亭,却看见薛宝儿低头要走,伸手抢过她手里的茶壶,笑道:“这么多下人伺候着,哪里需要妹妹动手。”
也不怕烫了手。
说着将茶壶交给侍女,径自走到长公主身边坐下。
薛宝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却发现那位置被卫持给占了,只好绕过圆桌坐在长公主的另一边。
长公主对薛宝儿回避的态度很满意,只当她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朝卫持不满地道:“不得无礼!你妹妹一片孝心,年纪又小,仔细吓着她。”
吓着她?
连皇后的坏话都敢讲,她怕过谁?
还在他面前装。
等卫持仔细打量薛宝儿,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对,不由拧眉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薛宝儿轻轻点头。
她脸热,心乱,想找个地方静静。
卫持腾地起身,由于离圆桌太近,撞得桌上茶盏乱颤,嘴上却不饶人:“大冷天的,不舒服你跑这么远过来做什么?”
“是我将她接来的。”不等薛宝儿回答,长公主先道。
薛宝儿不来,卫持如何洗刷冤屈,如何平息民怨,如何挽回风评?
今日便是薛宝儿自己不来,长公主也会强行带她过来的。
所以她让公主府的马车故意等在闹市区,故意让人搀了薛宝儿过来,亲自挽着薛宝儿的手出现在万众瞩目的皇家围场。
她就是想让闹事的人知道,薛宝儿很好,她对薛宝儿也很好,事情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从她们现身围场,现场围观的百姓果然热闹了一阵,而后便安静下来,开始专心观看比赛,为卫持的好球的喝彩。
长公主相信,以卫持的聪明,肯定能体会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卫持不想在众人面前给长公主没脸,对长公主的话充耳不闻,只对薛宝儿道:“我送你回去!”
说着就去牵薛宝儿的手。
四周很快响起一阵惊呼声,内围凉亭的女眷们纷纷朝这边投来探寻的目光。
抢人事件轰动朝野,今天根本没有几个人是来观赛的,都是来猎奇看第一手热闹的。
薛宝儿今日也是带着目的来的,当然不能就这样离开。
可凭着她与卫持相处的经验,她深刻地知道卫持是个顺毛驴,必须顺着毛撸,跟他对着干,保不齐什么时候发疯,干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我就是在马车里坐久了,头有点晕。”薛宝儿任由卫持牵着她的手,感觉浑身上下喝饱了水,恨不得原地跑几圈撒欢。
也顾不得害羞,摇着卫持的手央求:“我想骑马。”
小姑娘的声音本来就软,低声下气求人时更是软得一塌糊涂,把卫持刚刚硬起的心肠都喊软了。
“真的没事了?”这时卫持已经将人带出了暖亭。
冷风吹来,薛宝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卫持停下脚步,脱了身上的玄狐大氅披在她肩上,弯下腰来三下两下把薛宝儿裹成了一个茧。
瞬间被卫持的气息包围,薛宝儿都快醉了,晕晕乎乎地说了真心话:“看见你,我的病就好了。好想永远跟在你身边,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卫持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糟糕!
眩晕过后,薛宝儿立刻捂住嘴,恨不能当场撒手人寰才好。
卫持笑着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头,忽然敛尽笑意,弯腰平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去哪儿,你就跟去哪儿,永远不分开,黄泉碧落永远跟我绑在一起!永远永远!”
薛宝儿:“……”后半句不是她说的!
哪来那么多永远!
还黄泉碧落……
长公主坐在暖亭里人都麻了。
这回她不会看错,小白花似的小姑娘在卫持面前开成了一朵火红火红的芍药,只几息,便明艳逼人,祸国殃民。
再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好想永远跟在你身边,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长公主听了都老脸一红。
试问哪个男人能抵受得住?
等长公主反应过来,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
刚想让人去拦,就见忠顺王妃被侍女簇拥着走了过来。
此时皇后那边还没动静,忠顺王妃并不知道皇帝又点了卫持和安宁的鸳鸯谱,还乐呵呵地跑过来八卦。
“我才跟您提过我看上了薛赞善,想让她给我做儿媳妇,只是孩子太小,想着过两年再去薛家提亲。您倒好,不声不响就把事给办了。”她心直口快道,话里话外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倒是调侃多一些。
长公主心里直叹气,心说,等皇后找上你,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当不得真。”长公主无力地敷衍道。
忠顺王妃笑着称是,心里却有点为薛宝儿惋惜。
长公主说小孩子过家家,别人可不一定会这么想,有了今日这一遭,谁还敢上薛家提亲?
女儿家的清白和闺誉且先不论,单是惹上卫持,就能吓退不少好人家。
即便卫持真心喜欢薛宝儿,以薛家卑微的门第,薛宝儿也只能委身做妾,一辈子在正室面前做低伏小。
忠顺王妃走后,又有好几拨高门贵妇过来打探消息,其中不乏有意与安国公府结亲的人家,长公主只得耐着性子挨个暗示,老赵家的男人没有在婚前纳妾的先例,好让她们安心。
王子腾的夫人陈氏级别不够,不敢贸然到长公主面前晃悠,就带着王熙鸾去了贾府女眷所在的暖亭。
其实王家早就收到了忠顺王府的请帖,可薛家派人来问的时候,陈氏怕薛母央求她一并带上薛宝儿,便回说没有收到。
她以为这事只有薛家人知道。
众人见礼过后,却见王熙凤笑道:“上次姨妈派人去问,回来的人说王家没收到请帖,并不曾想舅母和鸾表妹今日能来,失礼之处还请舅母见谅。”
王熙凤只是在为自己没有先去给陈氏请安开脱,怕陈氏怪她,并没有别的意思,谁知听在陈氏耳中就变了味道。
好像王熙凤在指责她说谎似的。
陈氏心里堵了一口气,又不好发作,只得硬邦邦道:“无妨。虚礼罢了。”
王熙凤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茫然之余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便坐在一边不言语了。
凤姐到底是贾府的二奶奶,给凤姐没脸就是给贾府没脸,明明是陈氏自己怕沾上薛家说了谎,心虚起来却拿凤姐作伐。
王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没想到二嫂能来。我们这边是托了姨太太和宝丫头的福,莫非二嫂也是?”
既然贾府女眷什么都知道,陈氏自然不好说早已收到请帖,刚想咬牙认下,就听坐在旁边的王熙鸾不长眼地替她回答:“安宁郡主请了宫学所有人,请帖一早就收到了,何须托别人的福?”
她因为薛宝儿在宫学屡遭排挤,好像她不认她这个表妹,说什么都是错。
她受够了,宁可谎言被戳穿,也不想托薛宝儿什么福。
”鸾儿!”陈氏闹了个大红脸,严厉道,“大人说话,哪儿有小孩子家插嘴的份儿!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了!”
王熙鸾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母亲这样训斥过,顿时红了眼圈,手指死死捏着帕子,抿紧嘴唇。
本来王熙凤念在姐妹一场,想给王熙鸾打个圆场,可一想到陈氏刚才的冷言冷语,就打了退堂鼓。
王夫人只是冷眼看着,也没有要解围的意思。
偏这时惜春扬起脸,笑嘻嘻地问:“王家姐姐怎么哭了?”
王熙鸾忍了又忍,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出丑。
耳边忽然想起贾宝玉憨憨的声音:“王家表姐说了谎,长辈教训她呢,她恼了,可不就哭了?”
王熙鸾再也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
陈氏更生气了,小声呵斥旁边服侍的:“这里风大,姑娘迷了眼,还不送姑娘回马车上!”
王熙鸾百般委屈地走了。
送走王熙鸾,陈氏暗暗地松了口气。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薛宝儿一个卑贱的商门女进宫学才两个月,不但讨好了安宁郡主,还搭上了安国公世子卫持,逼得德宁长公主不得不出面调停,认了干亲。
王熙鸾倒好,越混越差,要不是她暗中打点,差点给退回来。
当初她送王熙鸾入宫学,可是冲着卫持去的,如今让薛宝儿占了先机,以后说不得要托她的福。
“刚听说宝丫头被安国公世子抢了去那会儿,可把我吓坏了。”
陈氏捂着心口,装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姑太太可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宝丫头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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