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侍卫一口一个“世子爷、薛赞善”,薛宝儿心中不禁涌起一点感慨来,跟卫持搅和在一起想不出名都难。这不,连皇家围场司马监的侍卫都认得她,还能准确地叫出她的官职。
想到这里,薛宝儿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枣红小马脖子系着的一个小铃铛给吸引了。
当初安宁跟她吐槽玲珑马的时候,一并吐槽过玲珑马脖子上的小铃铛,说跑起来叮叮当当,跟个卖货郎似的,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薛宝儿却觉得这铃铛小巧精致很是漂亮,细看好像还是紫金的,紫红色的铃铛,与枣红小马相得益彰,令人赏心悦目。
更神奇的是,挂在枣红小马脖颈上的紫金铃铛并没有随着小马来回走动发出那种令人尴尬的叮当声。
卫持见薛宝儿很喜欢的样子,便没坚持,将枣红小马留了下来。
即便玲珑马身材矮小,可对从来没骑过马的薛宝儿来说,连上马都成问题。
试了两次没成功,薛宝儿刚刚降温的脸颊又因为气恼微微泛红。卫持知道她自己上不去,却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而是抱臂瞧着,恶劣地等她跑过来求自己。
那时候他就可以谈条件了,比如亲她一下。
他到现在还记得嘴唇触到小姑娘脸颊时,那种滑滑腻腻的感觉。
都说女孩子是水做的,他起初还不信,亲过之后却是信了。
所以那天才没忍住,明知道很失礼,还是迎着薛蟠杀人的目光,又亲了她一下。
谁知等啊等啊,小姑娘发狠似的跟马较上劲儿了,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
直到薛宝儿踩着马镫即将成功跨上马背的前一刻,卫持终于绷不住了,几步走过去,想将她扯下来抱一会儿。
薛宝儿欲哭无泪,就要成功了,又发什么疯啊!
正当薛宝儿咬牙切齿的时候,远处大树上同样有人在磨牙。
薛宝儿绷着劲儿,感觉自己又要醉了,可冬日寒冷的空气让她很快清醒过来。
这里是皇家围场,之前又出了卫持抢人事件,到处都是看戏不怕台高的观众。
好容易有机会跟卫持独处,两件要紧的事还没办,她得抓紧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薛宝儿咬咬牙,鱼儿般挺直了腰身,借着卫持的力道,将自己托起来,翻身坐上了马背。
枣红小马打了几个响鼻,轻快地朝前迈步,卫持望着马背上狡黠的小姑娘无奈一笑,随手牵起缰绳。
之后卫持规规矩矩教薛宝儿骑马,再没越过雷池半步。
心里装着两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薛宝儿哪有心情学骑马,一边敷衍着一边见缝插针地问卫持:“之前那事查得怎么样了?”
卫持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薛宝儿问的是哪件事,顿时有些无语。
都过去了多久了,她居然还记得。
“什么事?”卫持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日难得出来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一心二用,仔细摔着。”
还不忘吓唬她:“去年围猎,五城兵马司徐大人家的千金不慎坠马,摔断了腿。”
薛宝儿闻言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缰绳,举目朝四周望了望,见周围服侍的都远远站在一边,才压低声音提醒:“就是调查皇后那件事,你到底查出什么来没有啊?”
卫持身边人手有限,再加上对方做事缜密,调查几次都走进了死胡同。可自从安国公接手此事,还真查出点眉目来了。
安国公的调查思路与卫持所想不谋而合,先是顺藤摸瓜把宗人府、礼部和文官集团里闹腾得最厉害的那几个人的出身背景调查了一遍,发现并无关联,继而扩大调查范围,才隐约有了那么一点指向性。
这次立褚事件里闹腾最欢的那几个人,都与淑妃娘家有些关联,有人是淑妃祖父的门生,有人是淑妃父亲的同科,有人则与淑妃娘家有些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
都不是很明显,平常也少有来往,很容易被忽视。
“淑妃?!”
听卫持说完调查结果,薛宝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淑妃没有儿子,只有静娴公主一个女儿。听说静娴公主自小养在皇后身边,平时与淑妃并不亲近,她处心积虑害你做什么?难道她还想让静娴公主效仿武则天称帝不成?”
那也要有那个实力才行啊!
“淑妃的娘家很厉害吗?”薛宝儿不确定地问。
卫持嗤笑:“从前挺厉害,淑妃的祖父曾拜相入阁,于阁老致仕以后,淑妃的父亲只在户部挂了一个名,到了淑妃兄长这辈索性做了皇商。”
“所以淑妃处心积虑害你,是为了什么?”薛宝儿挑眉看向卫持。
卫持被她小大人似的表情逗乐了,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问她:“淑妃好歹生出了一个公主,皇后膝下空虚,又凭什么害我?”
同样没有动机。
薛宝儿手上没有证据,单凭杨尚仪的一句提醒不足以让卫持相信。
她忽然想到了卫持的真实身份。
虽然同样没有证据,可她相信小美人鱼身上的诅咒,卫持肯定是皇帝的儿子。
至于皇后捧杀卫持的动机,会不会与卫持的生母有关?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既然卫持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皇帝对他宠爱有加,如今皇帝身染重病,朝廷因为立褚之事闹得沸反盈天,皇帝为什么迟迟不肯让卫持认祖归宗呢?
有一个可能是卫持的生母身份卑贱到令皇室蒙羞,不足为外人道。
若皇帝有好几个儿子,不认卫持,还有别人继承大统倒也罢了。可问题是,皇帝眼下只有卫持一个儿子,不认卫持,就要过继子嗣。
让别人的儿子继承大统,和承认卫持的身份,只要皇帝没疯,肯定会选择后者。
难道是卫持生母身份特殊,令皇帝忌惮?
薛宝儿又看了卫持一眼,越看越像异族,于是试探着问他:“世子爷的眼睛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吗?”
又叫他世子爷,这代表小丫头片子不高兴了。
小事他都可以迁就,可事涉皇后,不是闹着玩儿的。
卫持觉得换个话题也好,淡淡“嗯”了一声,自嘲道:“长公主当时还以为自己生了个睁眼瞎呢,吓得够呛。”
“世子爷长得并不像长公主和安国公。”薛宝儿斟酌着措辞。
这种话卫持听得多了,并没放心上:“他们都说我更像圣上。”
外甥肖舅,倒也平常。
薛宝儿点点头,眼珠转了转,忽然追问:“除了世子爷,安国公府其他六位公子也有长得像圣上的吗?”
卫持脚步一顿,抬眼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也相信坊间那些谣言不成?”
居然传他是皇帝的私生子。
今天从见面开始,卫持一直在迁就自己,耐心哄自己高兴,薛宝儿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变化。
少年人的喜欢都在眼睛里。
可薛宝儿要揭开的,极有可能是一道陈年的伤疤,一旦揭开,将不可避免地伤到卫持。
薛宝儿一时有些心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正犹豫着,身体骤然后倾,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响起卫持含笑的声音:“抓紧缰绳!坐稳了!”
薛宝儿:“……”她学会骑马了吗?
好像并没有。
薛宝儿吓得连忙抓紧了缰绳,眼前景物向后倒去,枣红小马缓缓跑了起来。
忽然一道悦耳的铃声响起,叮铃,叮铃,叮铃铃,丁铃铃铃玲玲……好像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与小马跑动的幅度并不相符。
周遭的景物飞快倒退,冷风割在脸上生疼,再听那铃声,薛宝儿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身体忽然变得非常沉重,眼前景物也模糊起来。
看着温顺的枣红小马带着她一跃而起,居然越过了一道矮墙,然后又越过一道,马背上的时间过得极快,看似还在远处的矮墙,一眨眼就能越过一道。
也不知越过了多少道相同的矮墙,枣红小马忽然扬起前蹄,凄厉地嘶鸣起来,毫无征兆地朝一边倒去。
薛宝儿惊呼出声,被高高抛起,然后落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松香,裹挟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在冷冽呼啸的风里,显得格外好闻。
薛宝儿知道是谁接住了她,刚想开口跟卫持说点什么,耳边又响起一声不知名的兽吼。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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