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钦并没有死。
昙陀陀说剑伤并未及要害。这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果。虽然宇文素亲眼看到那柄利剑从那钦前胸贯穿到后背外面,甚至露出来一截。
此刻,那钦的确是呼吸平稳的躺着。普通人根本经不住那一剑,宇文素很笃定,如果是她,将必死无疑。
昙陀陀心有不甘的离去。乌云塔尔颓然的坐在一边。那一剑仿佛让她明白了很多东西。比如,宇文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钦定也不会安生。
“乌日娜塔是你的孩子么?”宇文素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虽然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莫名有一种负罪感,让她甚是不安。
乌云塔尔闻言黯然神伤,吃力的点了点头。
“待那钦伤痊愈了之后,我跟你去交换乌日娜塔。”宇文素真挚的眼神闪耀着无比动人的光华。
乌云塔尔悚然动容,好像宇文素是个怪物,怪物的想法着实让人理解不透。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真的愿意这么做?”
宇文素颔首,笑容亲和柔软如春风。
“我如此待你,你却要帮我?”乌云塔尔极度怀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更愿意相信宇文素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
“你只是情非得已。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么做。”宇文素坦言道。
乌云塔尔怔住了,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似乎也并不是那般弱小,甚至还有些不明觉厉的强大。
“其实,我并不太确定用你能够换回乌日娜塔,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将乌日娜塔还给我。”乌云塔尔垂下眼眸,十根修长的手指优雅的叠在一起,且不停重复这个动作。她的内心极乱。
宇文素一怔,不由问道:“他们?”昙陀陀居然还有组织?但仔细一想,倒也并不意外。
乌云塔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而她的笑容里面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悲痛与愤恨。宇文素又尤为擅长同理共情,她的心情糟透了。
沙漠之心的九天云外,长满了奇花异草的月洞里面,每天都有不同的光照进来,温煦芬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飞奔而来的绵绵相思。
那钦醒来的时候,宇文素正仰着脸看着天外,她喜欢这样静静的凝望,有时会自言自语,有时会咧着嘴傻笑,有时亦会默默掉眼泪,她以为没人知道。
“若是回江南定还会有人去抓你,”那钦的伤像是好的差不多了,昙陀陀的巫术的确惊人。
宇文素见他终于苏醒,自然欣喜,连忙问他:“伤口还疼吗?”
那钦轻轻摇头,眼神却黯淡无光,原本清瘦的脸显得越发苍白,“过两日我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是要去哪里?”宇文素满眼激动,这是准备放了我了么?只要离开这里就有机会回去。
“姑臧。”那钦淡淡的说。
宇文素一怔,这个,好像是张骏的大本营,不确定的问:“凉国?”
那钦微微点了下头,问她:“可有去过那边?”语气里竟有一丝期待。
宇文素很确定的直摇头。凉国境内有江南商铺,只要能与商铺联络上,将她在姑臧的消息送出去,定会有人来救她。不由问道:“那钦在姑臧有亲戚不成?”
那钦甚是温和的笑了一下,说道:“故交。”
“姑臧,难不成会是张重华?”宇文素随口一猜,她只是觉得既然是故交肯定认识时间不短,那钦的年纪刚好又与张骏的世子张重华相仿,而且以他的性格断不会随意与人结交,必是家族之间有所往来从而熟识。
赵国。兰陵金氏。金鳞台。
“送你回来就老实在家,不要到处乱跑。不然你就试试看。”魏无羡一百个不放心,却又没有耐心好好安抚,只好说些狠话吓唬吓唬。
金凌抿着嘴也不吱声,本来热血沸腾要去战场杀敌,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从小就想着扬名立万。如果不是说这是宇文素交代的事,他指定不会回来。
魏无羡瞎叮嘱一下,与蓝忘机及蓝曦臣要先去燕国,有消息传来商铺接连出事。
“舅舅。”金凌望着远去的三人,背后突然大喊一声。
这一声呼唤让三人同时顿足,惊愕万分,同时转身看他。
金凌走过来,看着魏无羡,又喊了一声舅舅。魏无羡瞬间眼圈通红,就连鼻子也红了。
“你这小子怎么突然,这是,这这。”魏无羡激动的语无伦次,蓝忘机温柔欣慰的看着他,魏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素素舅舅说过,要珍惜眼下,不要等失去了再后悔。”金凌语气酸涩,脸上却又摆出不情愿的表情,好像并不是他自己想这么做。倒是很随江澄,口是心非天下第一。
蓝曦臣听他此言心里猛的一刺痛,像是被针突然扎了一下。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宇文素曾说过的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所以呢?”魏无羡有种不详的预感,蓝忘机也感觉到了。
金凌撇了撇嘴,快人快语道:“此去凶险,万一你回不来了,我怕自己会后悔难安。”
魏无羡张口结舌,就知道他不会说啥好话。回过神来接着飞起脚就要踹,金凌连忙飞掠闪开。“我就知道你个臭小子!”魏无羡气的不行,转身就走。
“舅舅,一定要一起回来。”金凌在背后很大声的喊。
魏无羡没有再回头,但他咧着嘴笑了。
燕国。江南商铺。暗室。
室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做,光亮是必须的条件。
蓝曦臣三人看着眼前躺着的两具尸体,神情甚是凝重,看来是有人注意到了风闻司的存在。
掌柜赵瑾是自己人,亦是姑苏蓝氏的内门弟子。此刻十分紧张的束手旁观,三位大人物视察工作,赵瑾心里七上八下,几天内连连死了两个手下,怎么说都有些难辞其咎。
“皆是一剑穿心而死,好锋利的剑,好狠辣的人。”魏无羡仔细检查了伤口。
“伤口极小,所用的剑怕是与寻常的极为不同,且伤口一侧边缘有极均匀的齿痕,也就是说凶器为一侧是刃一侧是锯齿的一柄利剑。”蓝曦臣蹙眉思忖,想不出玄门百家里有谁用这样的武器,军人是断不会用的。
蓝忘机颔首,的确如此。
“为什么这么做呢?”魏无羡摸着下巴,想不通,只能乱猜,“会不会是慕容儁?”
少顷沉默之后,蓝曦臣很肯定的说:“不会是他。如果是他,他定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给我们。”
“那还能有谁?”魏无羡直问,“目的呢?”
“抓来一问。”蓝忘机简明扼要。
魏无羡两眼顿时邪光四射,朝蓝忘机竖着大拇指直说:“有理!”
“的确是个好办法。”蓝曦臣表示赞同。与其在这里瞎猜,倒不如引蛇出洞将其捕之。
“我来当诱饵。”魏无羡兴奋莫名,简直有些喜出望外。
蓝忘机并不想他去,对方是个用剑高手,毕竟有危险。还未开口就被魏无羡给堵了回去,“只有我最合适,你与泽芜君个头太高又太端方,很容易露出破绽,我来扮演信差最合适,简直就是本色出演。”
赵瑾在一旁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魏无羡瞪他一眼,不由训斥道:“这还有死不瞑目的兄弟,老赵你笑的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赵瑾立马敛容屏气。
“哼,我真的等不及去会会那个人了。”魏无羡冷笑一声,望着尸体上那个诡秘的伤口,他的眼里透着令人颤栗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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