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年(346年)五月丙戌(五月二十三日)凉州牧张骏卒(历史记载)。

    北伐之路顺畅无阻,北向洛阳,西去长安,两队人马皆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赵国虽说兵力雄厚,毕竟版图太大,兵力也大都分散于主要的一些大城。一般的小城镇大概只有千人驻守,而这些人并非全是正规军出身,主要来自于社会的最底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且平日里打家劫舍,纪律松散,俨然是一帮流氓土匪。一听说大晋几万人马浩荡而来,那些个乌合之众皆四处逃窜不战而溃。晋军节节连胜,士气高昂。

    这一日,会稽王所部驻扎于上洛(今陕西省商洛市)东,离长安约莫还有三四百里。

    上洛位于秦岭南麓,境内的山虽高,却并不危岩耸天,水多,亦很少激浪泛滥。其风土人情,既兼北国之旷野,又融南国之灵秀,可谓是山清水秀,风景如画。

    北方四季分明,六月初已有了些暑热之息。天气更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一会子便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风中卷着丝丝潮气,怕是有一场暴雨将要倾袭而来。

    酉时初,天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幄帐内早早便掌了灯,会稽王坐在案边,望着那道棉毡帘子出神。

    此刻,宇文素正躲在薄衾里面,每每一道强光闪过,她都会飞快的捂住耳朵,闭上眼不敢看不敢听,而北方的雷声当真是震耳欲聋,它不是一阵一阵的轰隆隆声,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干脆利落的炸雷,那霹雳声仿佛炸弹在头顶爆开了一般。

    又一道刺眼的强光划过,宇文素像穿山甲一样缩成了一团,闪电后面会打雷,闪电过了,人会不由自主的等待着雷声,那短暂的等待让她的心跳也快停了下来。

    “素素!”会稽王的声音比雷声早半拍响起,他的手臂亦比雷声早半拍就位,他将宇文素拉起抱在怀里的时候,那声炸雷便也到了。

    “无事无事。”会稽王轻轻拍着宇文素的脊背,她的身子微微抖着,身上薄衫竟已被冷汗湿透了,他的心里倏地抽紧,手上的动作便略微停滞了一下。

    早就听魏无羡说过宇文素最怕电闪雷鸣,却未曾想到她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江南雨天鲜少打雷,即便有,那雷声也是极远且沉闷的,并不似这般响亮可怖。

    “我无事。”宇文素轻轻挣脱开,并未抬眸看他。她的额角鬓边还残留着一些细小的水珠,就连从发髻里跑出来的几缕青丝亦是湿哒哒的,微微挂在她盈净的雪腮上,那模样甚是楚楚动人,直让人心生犹怜。与平日里那个目中无人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会稽王不禁看的痴了。

    闪电划破苍穹,宇文素又缩成了一团,会稽王不由分说的拥她在怀里。而雷声一过,

    “我,我无事。”宇文素两手挡在二人中间,想要撑开一些距离。

    “莫动。”会稽王道,他的语声虽低沉而温软,却让人无法抗拒。

    每一道闪电的划过,她原本僵硬麻木的两只手都会突然间松下来,会稽王清晰的感觉到就在闪电与打雷的间歇,她会主动往他怀里钻,虽然她的动作极其轻微。

    但那种感觉却让他近乎疯掉,那感觉就像是她需要他,他不由得记起第一次与她共乘马车时,熟睡中的她无意识的往他的颈窝蹭了又蹭,直到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才老实不动。

    会稽王略微起伏的胸口之下是惊涛骇浪般的悸动,他的理智与本能不停纠缠拉扯,他分不清究竟是幸福还是痛苦,但很确定,不管是什么,都终究是短暂的,长不过一晚。

    他想起那年春天,她抚琴时的柔媚与刚烈,那脸上不可一世的轻笑,想起那双干净清亮的眼眸,那种不谙世事未混的天真,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心里忽然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闪电弱了,雷声远了。

    宇文素微微挣了挣,会稽王便放开了手。

    “为何会如此?”会稽王柔声问。

    宇文素定了定神,方才说道:“有一回自己在家,突然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还夹杂着冰雹,铺天盖地的。楼头的电线被风扯断了,在雨里‘噼里啪啦’的冒着火花,高楼上广告牌和窗户被风刮落坠地,到处都是玻璃碎掉的声音,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她语声极轻,眼里的恐惧却愈来愈深,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接着说道:“当时真的吓坏了,但是通信全部中断,谁也找不到。就在那种时候,我却想着,如若真的不幸死掉,至少也得穿的好看些,于是,从床底爬出来换了一条长裙,我记得那裙子是晕染的水绿色,由上而下,颜色逐渐加深……”

    她原本苍白的脸颊也似有了些红晕,原本讥诮自嘲的表情变成了娇羞腼腆,却也越发的风致动人。

    其实,在宇文素的描述中,有很多东西是会稽王第一次才听说的,虽然并不明白究竟都是些什么。但她当时的处境与感受却让他心疼不已。

    “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会稽王倏地将她拥在怀里。

    “已经过去了,我也几乎忘了的。”宇文素口是心非的说,那种心理阴影早已根深蒂固了。

    会稽王略一顿,语声仍然温软,在她耳畔低语:“以后,就只在江南。”

    “好。”宇文素声线极低,吹进他耳里,似乎略微带着些鼻音。

    会稽王缓缓松开手臂,两人分开的瞬间宇文素接着垂下了眼眸。他便知道,她知道他知道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走的也很突然。说停就停了。会稽王命人打了热水将浴桶装了七八分满,接着便到幄帐外去了,临出去的时候抛下一句话,“不会有人进来。”

    宇文素倒也大方。将灯全部熄灭后,褪了衣衫拆了发髻无比恣意的泡进浴桶里。你永远不会了解行军路上有多么可怕,就说洗澡都不是想洗就能洗的,男子还好,天热可以跳到河里去,女子就太惨了,不过,在军队里面并没有其他女子,只有宇文素一个,更不能暴露她是女儿身。

    当她重新点了灯,会稽王才回到帐里。美人出浴总是会让人心旌摇荡,会稽王甚至都不敢看她。暗昧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甚是清雅好闻。

    宇文素摊开手掌,递给他一个小巧玲珑古色古香类似于鼻烟壶的小瓷瓶,只见这瓷瓶薄如纸、白如玉、莹莹清透,上面印着三个大字‘露凝香’,边上是两行小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驱蚊驱虫。”宇文素浅浅一笑。

    会稽王恍然道:“露凝香,原来是风靡都城之物,极受贵族们推崇。”这一点倒没错,当初研究‘露凝香’也是为了赚有钱人的钱,价格自然定的极高。普通老百姓温饱都成问题,又有什么多余的钱去买这些。此物,在当时也等同于奢侈品了。

    “这可是采集了百花上的露水而制,并不易得。”宇文素煞有其事的说。

    会稽王忍俊不禁,目光闪动,心说果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瞧她得意的模样,心里又甚是喜欢。

    他把玩着小瓷瓶,上面还留有她的余温,虽很微弱,却让他无比珍惜,那余温亦是白如玉、莹莹清透的,就像,他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她正将长发绾起,宽博的衣袖滑落到肘弯,露出一大截雪白的手臂,她的动作轻柔优美。

    宇文素转回头,见会稽王仍在低着头把玩着小瓷瓶,似是看的出了神,就好像从未抬起过头一样。

    “王爷,早些休息。”宇文素的确未发现他的异常。

    “好。”会稽王淡淡应了一声,却未抬眼看她。

    直到宇文素进到里面的小幄帐,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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