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傅以宁果然如期归来。又过了两天,晚餐时傅以宁语气寻常地提起:“我父母最近想过来看看,你看你父母什么时候方便,一起吃个饭。”
龙芷澜不知在想什么,微微垂着头没有回应。
“澜澜,怎么了?”傅以宁放下手里切牛排的刀叉。
龙芷澜回过神抬起头,“这么快?你父母同意了?”
傅以宁说:“放心,不同意我不会让你们见面的,前两天我回去了一趟。”
龙芷澜又愣了楞,问:“前天你是回了清镇?”
之前他说是出差,想必出发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必然是一场极艰难的说服,当年的事他父母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真的能接受?”她不信。
傅以宁淡淡笑了笑,“我告诉他们当年你把所有积蓄都留给我,我靠那笔钱发了财。如果他们提,记得不要说岔了。”
龙芷澜不禁惊骇地瞪着他,过了很久,忽然放下餐具,推开桌子扭头走了出去。
过了好几分钟,傅以宁才跟着走出餐厅。
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露台。
他走到她身边,一起看着夕阳漫天。
“龙芷澜,我不需要你这样。虽然你曾经把我整得很惨,虽然你的毫无良心和颐指气使总能逼得我闷气一场,但是我不需要你可怜兮兮地说抱歉,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眼泪和抱歉。”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她顿时哭了出来,最后干脆蹲在地上哭不成声:“王八蛋傅以宁,你说不要我愧疚,你说你不要我说对不起,那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我也不需要!你明明那么恨我,却一点不惩罚我,反而对我越来越好,傅以宁,这些事情我也不想要,我也承受不起!!!”
傅以宁皱眉看着她蹲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点形象都没有,完全不是平时美艳高冷的龙芷澜,放声大哭的样子简直像一个奔溃赖皮的孩子。
他忍无可忍弯腰把她抱起来,“好了,进房去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她勾住他的脖子憋着哭瞪他,泪水染红的眼睛像清洗过的水晶一般流光异彩楚楚可怜,“傅以宁,你说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
他脸色一变,磨着牙说:“做梦!再犯一次你看我会不会把你从这儿扔下去一劳永逸!”
她又哭了,“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有原谅我,你连本带利都记着,总有一天会让我还回来……”
他无可奈何地叹气,最后只好用强硬的法子堵住她哭哭泣泣扰乱人心的嘴,“好了,胡说八道什么呢?闭嘴,别哭了,你这样闹得我心烦……乖,澜澜,闭嘴……”
回到房间,他解开她衣服时她拦住他,低声说,“我不想。”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将她转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好吧,什么都别想了,睡。”
她很听话地一动不动在他怀里闭着眼睛。
过了许久,她轻轻自语般喊了一声:“傅以宁。”
“嗯?”
她却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很久,说:“你怕什么?怕我计较过去?之前的事情我不敢说全部忘记,也不敢说会全然释怀,但只要你不再和那段过去有瓜葛,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提起,我保证会一生一世倾我所有爱护你。澜澜,你知道的,我从不食言。”
她依旧没有说话,似乎睡着了一般。
身后,男人睁开眼睛,深湛如幽湖的眼睛静静盯着她的背影,脸色渐渐冷冽,心却像红炽的岩浆逐渐翻滚。
第二天,龙芷澜接到夏雅的电话,两人约在龙芷澜的画室见面。
龙芷澜让司机小邵将自己送到画室,没想到夏雅老早就等在了门口。龙芷澜下车回头对小邵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有需要我再给你打电话。”
小邵点点头,沉默地把车流畅开走。
夏雅取下墨镜,盯着那辆绝尘而去的限量版豪车吹了下口哨,“行啊你,龙芷澜,不吭不响真成傅世女主了?”
龙芷澜没说话,推开门走进画室。
夏雅也跟着走进来。
助理看见两人迎了上来,给两人倒了咖啡,又拿来近期来访人员的资料给龙芷澜看。
龙芷澜让助理先下去,自己翻看那些资料。
夏雅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龙芷澜。这天夏雅自个穿了身dior新季浅黄色波点裙子,配了chanel的早春丝巾,妆容精致、唇角微翘,还和以前一般青春时尚、俏丽摩登。
龙芷澜倒是穿了套以前穿过的旧衣服,宽松款式的浅灰色西服,样式中性甚至偏男性,毫无腰身,里面是尖领丝质白衬衣,丰厚微卷的头发就那么随意披着,没有化妆,媚骨天成。
夏雅啧啧叹气:“之前听人说和我还不信,澜澜,你是真的和傅以宁好上了?”
龙芷澜没说话。
夏雅不依不饶道:“澜澜,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上次问你你还忽悠我,我当时一看你和那个丁潋潋就不对劲儿!那种情敌相见的气场是瞒不了我的。对啦,当年我们在学校门口遇到的男人就是傅以宁对不对?”
龙芷澜阖上手里的文件,有些烦躁地抬头说:“是。”
听她当真承认,夏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下从对面沙发上跳起来抓住龙芷澜的手:“龙芷澜,你这就太过分了!居然暗度陈仓这么久!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姐妹?当年你跑出去单住不会是跟他同居吧?!”
“是。”龙芷澜也承认了。
夏雅完全缓不过气来了,指着她,“你、你、你……你够狠,这么大事居然滴水不漏!”
夏雅怨愤半天,龙芷澜也没说话任她埋怨。
“……对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怎么好上的,当年看你们的样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啊……”夏雅回忆起傅以宁当年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好奇追问。
龙芷澜仰靠在沙发椅背上,微微苦笑了一下:“当年?当年不过是见色起意想睡一下罢了。”
“……”
“……”
“……”
夏雅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渣女!”
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小声求证:“那个……你那幅《林中圣徒》的模特不会也是傅以宁吧?我看那幅画不像是没模特的样子,但罗美要是有身材那么绝品的东方模特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结果,龙芷澜居然也承认了:“是。”
这次,夏雅完全、彻底地无语了……
她用了老半天终于消化完这些消息。
天啦,傅以宁,那个财经杂志上通常都只出现名字没有照片的男人,居然是龙芷澜成名之作的原型,是多少人慕艾已久的肉身!想到这里,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又眨了眨,凑到龙芷澜耳边小心悄声问:“对了,傅总床上怎么样?”
她以为龙芷澜不会回答,结果却见龙芷澜唇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说:“傅以宁如果破产了去做鸭,是值得倾家荡产嫖一嫖的水平。”
夏雅倒吸一口凉气,胸口那块气得发疼:“……你……简直丧心病狂!!!龙芷澜,老天怎么造你出来你这种女人?家世、美貌、才华你都有了,还有那么极品的男人!当年傅以宁唯一的缺点就是穷,结果兜了一圈成大富翁还归你享用,凭什么?天道不公!!!”
龙芷澜垂眸捧着白色的咖啡杯,指腹轻轻在细腻的杯壁划动,咖啡的热度透过瓷器传递到她的指间,微微有些冷了,
她说:“老天其实很公平,没有人能事事完美,傅以宁这种男人不是随随便便消受得起,有些代价女人永远付不起。”
夏雅不由愣了愣,“什么意思?”
龙芷澜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淡淡说:“如果当年你和那个叫耿礼越的西藏男人睡过了也许你就会懂。”
夏雅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起他。
她想着那个遥远的已经面目模糊的男人不禁也怔住了。
有些感觉似乎已经忘记,似乎不再会想起,但不经意间却让她发了呆。
再也不会回来了吧,无论当初纯炙的心动,还是当初的自己。
夏雅总是微微翘起的唇角垂了下来,笑容渐渐消失。她也头靠在沙发上轻声说:“澜澜,也许你说的对,女人无论遇到好男人、坏男人,都不要遇到太让自己痴迷的男人。如果拥有过那样的人又被抛弃简直太惨不忍睹了。”她看了一眼龙芷澜,犹豫了一会,下定决心般说:“例如江狄。”
龙芷澜猛然直起身回头看着她。
夏雅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今天是江狄求我过来的。他猜你一定被盯得很紧,电话也有被监听,所以托我一定把这个交给你。”
说完她递给龙芷澜一个小纸条。
龙芷澜盯着那张纸条脸色发白,没有接。她摇了摇头说:“你也知道这样对我和他没有好处。你帮我告诉他,我不会再见他了。”
夏雅又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愿意搅这趟浑水?不过他那个样子实在是……澜澜,地址我放在这里了,去不去随便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帮他这个忙他不死也会疯,如果真那样我可能愧疚一辈子。”
龙芷澜盯着茶几上的纸条看了很久,还是摇头。
“你不懂小雅,我如果去见他会害死我和他。你帮我告诉他,忘了我吧,不值得。”
夏雅张着嘴愣愣看着龙芷澜。
她从没见这样的龙芷澜。按说龙芷澜不是那种受同性欢迎的女人,她实在太光彩夺目了,而且为人也太过高冷,可身边的人总会不由自主被她身上那种洒脱中搀杂玩世不恭的魅力所吸引,那种气质很独特很傲岸也很中性。
可现在,龙芷澜身上那种洒脱傲岸的光彩不见了,她紧张得几乎是不安的。
夏雅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澜澜,那个……傅以宁那么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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