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折扣商品卖得差不多了,超市里人并不多。
五岛真弓一进去直奔零食区,身影很快消失在高高的货架中。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七海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失落。
他摇摇头,拿着篮子去了果蔬区。
超市里放的音乐非常和缓,七海挑的时候很投入,等需要的菜都选好,才发现五岛真弓早就来了。
这批蔬果种植者的照片都贴在货架上,她凑得很近,一个个好奇地看过去,脚边放着一大提可乐。
七海看了眼篮子里,果然卷心菜蘑菇都被薯片软糖盖住了。
他简单翻了一下,发现她还买了纳豆巧克力,薯片是花椒味的。七海来这家超市那么多次,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不知道她是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
七海过去把那一大瓶可乐提起来。
五岛正专注地看姓名牌,光忽然暗了下来。她抬头,七海问:“要走吗?”
七海建人是丹麦混血,骨架宽大,影子完全把五岛真弓遮住了。
五岛真弓没起来,抱膝蹲在地上仰视着他。
当七海专注地看她,狭长好看的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时,五岛就会不由自主高兴起来。
从没人用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过她。
平时因为身高差距,七海看她时眼珠会无意识地向下一点,眉毛舒展,面部冷硬的线条会变得柔和起来。
五岛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颚线,和背光时暗金色的头发。
他的手大而有力,骨节分明,那瓶可乐提在他手里显得轻巧极了。
五岛认认真真把七海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得出结论:
「七海先生很帅气。」
被打量的人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颇为不自在地用搭着外套的手摸了下下颚,想知道是不是自己胡茬没处理干净,
他确认的时候,五岛恰好要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不过她刚起了个头,插进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真巧啊,好久都没遇到您了呢。”
刚刚一直在附近贴打折标签的女售货员走过来,她看起来二十多岁,化着淡妆,气色很好。
七海建人做回咒术师后有空就会自己做饭,经常深夜来买蔬菜。一来二去,就与负责这个货架的售货员清水渐渐熟悉了。
七海点头打了招呼:“最近没什么时间过来。”
清水露出担忧的神色:“工作很辛苦吧,也要注意身体啊。啊对了!”
清水想起来什么,弯腰打开菜架下面的货柜,从里面拿出来一盒处理好的香芹和蒜蓉,贴上价签递过来微笑道:“这样您拿走直接结账就可以了。没有这两样可不行吧?”
七海喜欢吃西班牙蒜香橄榄油浸虾,香芹和蒜蓉是必不可少的调料。
可偏偏因为使用率高,这两种材料也是卖得最快的。
刚才七海去看的时候,货架的确已经空了。
材料不足加上步骤繁琐,他一直没做过这道菜,想借明天休假的机会做给五岛尝尝看。
七海道了谢,想伸手接过来,清水先他一步,态度熟稔地将材料放进了购物篮里。
“呀!”
七海想要阻拦,清水却失声叫了一下,东西脱了手。
可能是谈话时过于专注,她完全没意识到下面有人,结果看见五岛真弓时吓了一跳。
五岛真弓眼疾手快,截住那两盒下落的调料,转瞬之间就放进了篮子里,从地上站起来。
看清是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清水自觉失态,略带尴尬地对七海笑笑:“不好意思……这是您的亲戚吗?真是可爱。”
五岛真弓的身体长到成年后,猫眼没有多大改善,还是眼尾钝圆,看起来年龄不大。
清水又看到篮子里的零食,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两人是年龄相差不大的亲戚。
清水在寻找结婚对象。
她从小就有些眼高手低,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拣拣眼看要过了适婚年龄,才着急起来。
打工地点是清水特地挑选的。这所超市周围是高档住宅区,会经常来的起码都家底殷实。
七海建人第一次来的时候,清水就注意到了。
男人的眼睛是罕见的金色,眉骨突出,眼窝深邃。身材高大挺拔,羊毛精纺面料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分外得体。
清水悄悄考察了很多方面:
经济状况良好。护目镜的价格差不多在八万日元。手腕上的表是卡莱拉的自动上链计时码表,市场售价在五十五万日元以上。
听说在证券商就业,按年龄来算,现在年薪可以达到八百万日元左右。
除了酒,购买的东西都是果蔬和日用品。可以判断是独居,没什么不良嗜好,在邻居里的风评也很好。
清水觉得在这时候让她碰到七海是上天的安排。
她唯一的犹豫,就是七海建人的态度。
七海建人虽然彬彬有礼,对待女性也温和尊重。可身上就是透着一种疏离和神秘感。
因此她迟迟不敢进一步。
从进店开始,她就一直在关注七海,自然没有错过刚刚那一瞬他露出的恍惚温柔的神情。
就是那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展开攻势。
看着五岛真弓,清水没有察觉任何异常,甚至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
看,他对亲戚小辈都能这么温柔,肯定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沉浸于甜蜜的幻想,她没注意到七海建人脸上的不对劲。
“她不是我的亲戚——”
七海正在思考怎么解释,脖子上传来一股拉力。
五岛真弓拉着七海的领带,把他拽得俯下身来,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然后她转身对着目瞪口呆的清水,平静道:“我不是他的亲戚,我是他的恋人。”
清水的三观和梦想在这一刻一起崩塌了。
五岛真弓心跳得很平稳,她站在七海建人面前,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把七海挡住。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护食信号:
「这是我的。」
清水把目光移到七海身上,带点侥幸干巴巴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大胆呢,您说是不是?”
“……”
七海迎着她的视线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请不要传播这件事。”
他礼貌地一点头,过去提起装满的购物篮,径直走向收银台的方向。
清水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个漂亮的少女已经从她身侧擦过,追了上去。
那个女孩站得离七海很近,完全超过了社交距离,七海却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清水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承认一个荒谬的事实:
他们看起来的确像恋人般亲昵。
饮料区一般在靠近出口的位置,而果蔬区则在入口处。
五岛真弓是挑完东西又回去的。
从去收银台结账,开车回去,长长的一路,七海都保持着沉默。
五岛想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但七海给她挑的零食结了账,也像往常把买的太多的留在了收银台。
五岛实在看不出所以然,直接问出口,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去再说。”
公寓楼晚上人不多。两个人脚步很轻,声控灯没有亮起,只有紧急逃生牌在黑暗里发出幽幽绿光。
七海提着装得满满的塑料袋,五岛抱着饮料跟在他后面。
走廊今天显得格外漫长,走在其中感觉像被黑暗吞没一般。
看到逃生牌的那一刹那,五岛倏然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才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屏息,换做常人早就窒息死了。
七海将钥匙插进门里时,她甚至升起一种就此逃离的冲动。
她的理智冷静地给出判断: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可脑子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刚刚做出的行为同样不符合逻辑判断。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心里像通过微量的电流,酸涩麻木地不断下坠。
盼望着他能说点什么,却又希望他干脆永远都不要开口。
七海租住的公寓是两居室,陈设整洁大方。五岛第一次来时,纯黑布艺沙发尾端整齐地码着基本金融期刊,地板光滑不染纤尘,像是没人住。
现在混乱程度比以往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早上两个人出门匆忙,几件西装和五岛换洗的制服裙子叠在沙发上,金融杂志半扣在桌上。
七海给她把拖鞋拿出来,自己脱下外套进了厨房。
五岛把沙发上的衣服粗略分好,要去放到两人房间里。目光无意间瞥见茶几上的小圆盒,里面都是七海的袖扣,不过是单颗的。
五岛只是觉得漂亮。她觉得七海衬衣上扣的哪对袖扣都好看极了。
七海纵容她,她只要盯着看就拆下来给她,最后攒了一小盒。
玻璃和金属制成的袖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五岛站着看了一会儿,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清水衬衣上的胸针。
普通花朵形状的胸针,别在女性成熟曼妙的衬衫上显得别有韵味。
与之相比,盒子里这些虽然更昂贵漂亮,却只是一堆小石子。
五岛无意识咬紧了下唇。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过去放好衣服,又找到七海房间的收纳盒,把那些袖扣一枚一枚配好对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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