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腊梅。”
南易走进大杂院的院子里,就冲房间里喊着。
听到喊声,一个半大小子就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后面还跟着挺着大肚子的李腊梅。
“南易,你来啦。”
李腊梅看到南易,脸上堆起笑容。
看着李腊梅的大肚子,南易有点受刺激了,这段时间,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大肚子,他也想生了。
“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不在呢,居委会、计生办没来找你?”
“没事,王格的户口是挂在我老家亲戚那的。”
“哦。”
南易懂了,这时候上户口容易,稍微跑跑就可以把户口上到亲戚家。当然,得是农村对农村,城里对城里,农村想挂到城里可没那么容易。
“王格,去,给叔叔倒茶。”李腊梅对站在她边上的大儿子说道。
“别了,孩子还小,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王格能干着呢。”
王格听到吩咐屁颠屁颠的往房里走去,转过身,南易就看到他的衣服背上还有屁蛋子上都有大补丁。
扶着李腊梅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南易坐在她的对面。
“怎么王格还穿烂衣服,钱不凑手?”
“王格太皮,一天天爬高走低的,好衣服穿他身上要不了两天也就破了,一开始老王还常给他买衣服,后来也就不买了,半个月就一套,哪吃的消这么糟践。”
“也是,男孩子是皮一点。”南易应承了一句,就拿出持股证明,“我在香塂弄了一份产业,给了若玢0.5%的股份,这股份不多,一开始也分不到多少钱,一年也就几万块吧。
不过,等到将来这股份就值钱了,小丫头还小,得有家长把着。
你是她妈妈,这股份就在你手里放着,每年的分红也会分到你手里,你先帮若玢拿着,等她十八岁成年了再交给她。”
“这……这这,不合适吧?”李腊梅有点惊慌失措。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收着就好。”
“那,那我就收着。”
李腊梅瞄了几眼持股证明,上面的字她大部分认识。南易很贴心,这证明上的字都是简体字。
“你生王格的时候我不在,你再生这个小的……名字定了吗?”
“定了,老王说要还是小子就叫王弼。”
这王破烂还挺会取名字,一个王格,一个王弼,一个文,一个武,一个文官做到太仆少卿,一个武将被封定远侯。
只是,王格王弼……王格弼,这不就是王隔壁么,王破烂到底是何居心?
“哦,你们院里有大姑娘吗?”
“没有啊,不是半大丫头就是四十好几,没什么大姑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就是随口问问。”南易摆摆手,说道:“你再生产,我估计还是不在,我提前给你包个红包。”
说着,南易就掏出一个事先准备的红包。
李腊梅看到红包很厚,就抬手挡了挡,“你这个红包也太大了,我可不敢要。”
“腊梅,你就拿着吧,不用跟我客气。”南易强硬塞到李腊梅手里,然后又掏出两个红包,“这两个是若玢的,两个弟弟一人一个。”
李腊梅接过红包,嘴里就嘟囔着,“这丫头,这丫头……”
南若玢再早熟,也不可能知道该给她两个弟弟包红包,这依然是南易的手笔,以后每年都会有,而且红包还会逐年变大。
南易在院里和李腊梅说了一会话,临近饭点,王破烂推着三轮车也回来了。
“南易来啦,怎么不早打声招呼,我也好带点菜回来。”
王破烂对南易很是热情,可南易的目光却被王破烂三轮车上的一辆破摩托给吸引过去。他站起来冲王破烂点点头,就冲到三轮车前,围着上面的摩托车使劲打量。
“王哥,这摩托车你哪里收来的?”
“东交民巷那一片,那卖主一点都不局器,跟我掰扯了好一会,花了两块钱呢。”
“两块钱,那您可捡着了,这起码得是七十年前的古董了,可惜了可惜了保养的不好,都烂的差不多了。”
“是个物件?”
“要是没烂,算是个物件吧,现在……”南易摇摇头,“就算倒腾到外面去也就值个几百块吧,运费就够呛。”
“南易,要是品相好的,能值多少?”王破烂追问道。
“我跟你说吧,这摩托车应该是1913款的鹰国凯旋,估计是当年哪个老外带过来的,要是你再遇到品相好的,就好好留着,能换一辆新摩托车;要是还能骑,我帮你倒腾出去,起码能换半套房。”
“这么值钱?”王破烂惊呼道。
“这玩意存世不多了,有钱的老外想要。”
“那这辆?”
“这辆就算了吧,烂透了,你一会卸下来,我看看还有什么零件还能用的,你先放着,要是再碰到,有机会拼出一辆能骑的,那你就赚了。”
“哎,我现在就卸。”
王破烂把摩托车卸下来,南易让王破烂拿了个起子,又拿了一点菜油过来,乒铃乓啷,摩托车被他给大卸八块。
“就这发动机还有修复的可能,买点黄油抹一抹,好好放着。其他的都废了,拿去卖废铁吧。”
“好嘞。”
“这两年有没有收到老物件?”
“瓷器玉之类的碰到少,四九城里都是遗老遗少,他们懂古董,想从他们手里捡漏难,外城的,以前都是苦哈哈,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件,想捡漏就更难。
收到多的就是书,能收到什么明刻、清刻的,有时候也能收到一些画,不过大多都是什么《九九寒梅图》,不值钱的玩意。”
收破烂的,特别是在京城这种城市收破烂的,你要说他们对古董没有一点意识,那就是自个糊弄自个。
所以,南易刚穿过来的那一阵,从来没想过去什么废品收购站扒拉古董,你聪明,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废品收购站也好,收破烂的也罢,随便打听打听,不少都是解放前在潘家园、琉璃坊当伙计的,当掌柜的也有,呵呵,想从他们手里捡漏,简直是做梦。
王破烂虽然不是古玩行当出身,可也是对古董有所研究,国内的玩意,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他也是门清。
虽说眼力可能差一点,可只要他怀疑某个物件是古董,这就够了,他就不可能轻易放过。
“没出手吧?”
“没有,外面又卖不上价,一本明刻才卖一块几毛的,现在也就瓷器的行情好好一点。”
“瓷器,你自己放着,刻本,我改天让人来看看,有上眼的我高价拿走。”
“成啊,你打发人来就行,也甭高价,差不离就行了。”
王破烂嘴里说的漂亮,可他那一双眼里已经冒出两个金光灿灿的铜板。
人么,嘴上漂亮的,通常手上就不会爽利。
王破烂是个什么玩意,南易了然,不然他也不会做这么多布置。
被王破烂拉着喝了一顿酒,南易才离开大杂院。
找到一个饽饽铺,买了点心京八件。
虽说这时候的京八件根本配不上它的名号,侯宝林先生有段相声就是讽刺京城的点心的。
说是汽车把桃酥压进了沥青马路,用棍子去撬,没有撬动,棍子却折了。最后来了个商店售货员,愣是用他店里的江米条把桃酥撬了出来。
可不管咋样,京八件的面儿还在,拎出去还是能见人的。
打了辆出租,在二化的家属院门口停,南易让校花俩人在外头候着,他自己拎着点心往里走。
本想一如从前,把东西挂门把手上,钱往门缝里一塞就走人,可谁知,南易刚塞第一张大团结,门嘎吱一声就打开了,一双小眼珠盯着他瞧。
“叔叔,你找谁呀?”
“若婵,就你一个人在家?”南易蹙眉道。
南若婵再次问道:“叔叔,你还没说你找谁呢。”
南易把门把手上的点心摘下来,递给南若婵,“叔叔就找你,这个给你,还有这个,交给你奶奶。还有,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把钱也递了过去,南易摸了摸南若婵的头正想离开,迎头就是一声雷响,“瘪犊子,回来一趟跟做贼似的,怕我吃了你?”
易瑾茹回来了。
“你今天不是上班么?”
“家里闹耗子了,我不得守着逮耗子啊。”
易瑾茹的话里不无讽刺的意味,逮什么耗子,当然是逮南易这只大耗子。
“不劳您大驾,这耗子自己会滚。”
“长能耐了,敢顶嘴了。”易瑾茹垫着脚,手往南易的耳垂伸过来。
“行了,难不难看。”南易头往后一缩,避开易瑾茹的手,“自个多注意着点吧,留若婵一个人在家,不怕出事啊。”
“不用你个犊子多事,怎么,这就打算走?”
“是啊,几千里路呢,俺还得走回乡下,得找个桥墩子烙几张饼,好路上带着吃啊。”
“瘪犊子,跟你老娘扯什么皮儿片儿,麻溜的滚进去,要走也得吃餐断头饭,吃完,你上你的笆篱子。”
妈的,易瑾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损,又是断头饭,又是上监狱。
打嘴仗,南易不怂她,可老娘们可以撒泼,他不行。
他的战斗力是8000,易瑾茹就是800万,差距太大,麻溜的认怂。
关键,人家还是娘,甭管南易是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养大的这一点是肯定的,辈分和道义压着,他要敢不管不顾,吃瓜群众的口水就能喷死他。
“断头饭就不吃了,刽子手在门口等着呢,明天菜市口行刑,您记得带俩馒头去蘸点我的臭血。肥水不流外人田,您别忘啦。”
“我这暴脾气,瘪犊子,你是非得气死我啊。”
易瑾茹差点跳起来,以前南易都是干受着,今天居然敢顶罪,她这气是真不顺了。
“别介,别气了,从下个月我往家里交的就涨到一百了,您好吃好喝的。”南易摆摆手,转身下楼离开。
每个月,南易都让左璨给易瑾茹从深甽寄七十五块钱过来,他这趟过来,算是补上过年钱,也是出现一趟。
按说,他在京城,要是不来一趟说不过去,所以以前南易都是在工作日过来,就是不想遇到人,这就省得应付。
谁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易瑾茹居然在家。
在就在吧,先碰一碰也好,他还等着南铁犁来讨聘书呢。
接着十来天,南易又在京城满大街的转悠,什么动物园、副食品店、新冒出来的菜市场,还有各种新开的商场,他是一地都没落。
东城、西城、崇文、宣武四个老城区的第二次危旧房改造已经开始,南易记得这次旧房改造会因为财政无力承担弄了个虎头蛇尾,大多数项目都是无疾而终。
不少住大杂院的京城百姓眼巴巴的盼着搬进楼房,这次也大半会以失望而收场。
每天,南易都会把他的见闻还有各个店、菜市场、商场的物价给记录下来,十天后,他就把数据收集齐全,一张京城的物价示意图就被他给拼凑出来。
“做好了?”
刘贞下班回来,直接就走到桌前,拿起南易做好的图看了看。
“嗯。”
“结论呢?”
“京城现在这情况,已经具备了超级市场生存的基本条件,只是可惜,政策上未必允许。”
“你说的是个人吧?”
“我考虑的是集体,个人远远还未到时候。”
“那你怎么考虑?”
“试试,在京城和沪海先各开上一家,最多几十万打水漂。”
“文昌围为主?”
“嗯,文昌围为主。”
“超级市场里面可是有大利益,羙国那边沃尔玛发展的多好,沃尔顿都快成羙国首富了,你真舍得?”
“没什么不舍得的,我们这里的土壤不同,不可能复制一个沃尔玛出来。哪怕超级市场这条路能走通,也不可能在全国全面铺开,地方保护这层桎梏,不可能捅的开。”
“那国外呢?沃尔玛现在还窝在羙国,全球扩张之路还没开始,还有机会和它竞争。”
“我知道,晚几年再看,现在根本没这么多资金。”南易转着手里的笔,说道:“你手头还有钱吗?”
“有呢,我这里还有两万块。”
“外汇券呢?”
“没了。”
南易打开抽屉,从里面抓起一摞百元面额的外汇券。
“从雅美那里拿了一万块,给你一半。”
“给我这么多干嘛,我用不了这么多。”刘贞说着,手指划拉了一下,留下十来张,其他的又放回抽屉,“我们单位搞外汇券容易,要用随时能兑换到。”
“哦,我放抽屉里,你要用自个拿吧。”
南易把抽屉关上,左手的手指扒拉着,钢笔在他手里仿佛成活的,柔顺的转来转去,脑子里又盘算开。
刘贞见南易又在思考,她就蹑手蹑脚的走出南易的房间,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文昌围人明显是不够用了,得去南陈村去一趟,这大先生还是得当啊。”
陈维宗好几次帮陈宗庆带话,让他再去南陈村走一走,也有意思让南易过去南陈村当“大先生”。
所谓大先生,其实就是军师、幕僚的角色,用现代点的话说就是智囊、顾问,只不过南易这个大先生有资格入股,也有资格拿一份不菲的固定分红。
地位不如在文昌围这点,南易倒不是太在乎,只是……陆丯,南易还真有点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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