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南易打了一个电话给王瞐,向他打听一下香塂模特的收入。
接着又去了副食品商品,买东西的时候还碰到副食品公司的经理,被硬塞了几斤“印度青”苹果。
印度青,现在国内的水果王者,从南到北,只要能种活的地方都有广泛种植,颜值不高,一棵树上结的果实都是形态不一,长圆扁宽都有,生长周期又比较长。
但它也有容易存活、口感较好、蕴含丰富维生素的优点,这才从印剫被引进,融入到大队“自给”体系里。
印度青不值钱,可这个月份能拿出来却是很稀罕,现在才六月,离印度青成熟还有三个月,可想而知,南易手里的这几斤印度青是去年冷藏下来的。
这个人情不算小。
提着东西走进断金楼,南易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择菜的易瑾茹。
“妈。”
“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饭点才会来呢。”
“上午没什么事,我就先过来了,大哥呢?”南易坐在易瑾茹的对面,上手帮着一起择菜。
“送煤的老倔头病了,中午赶着用呢,你哥自个拉煤去了。”
“今天这日子怎么还让他拉蜂窝煤,待会一身黑,怎么跟人家见面?”
“没事,约在十二点,有的是时间回去捯饬。今儿要见的这姑娘不错,我都上她家瞅好几回了,那屁股盘子瓷实,一看就能生养。”
“几岁了啊?”
“二十八。”
“黄花闺女?”
“前头谈过一个,没成。”
“没成可就有说道了,您就没打听打听?”
“你当我虎啊,我能不打听么,那男的找了个狐狸精把她给踹了。”
“哦,那男的很不老实啊,不会刮[宫]过吧?”
“你就盼你哥点好吧。”易瑾茹把菜一甩,嗔道。
“您可就误解我了,我的意思,要是那啥,就再看看下一个呗,就大哥这条件,别说找个二十八的,就算找个二八的都行啊。”
“二八的,找老婆还是找女儿呢,年纪就要找个差不多的,能生养,人老实贤惠就成,我都不图长得好看。”
易瑾茹这要求还挺实在,南铁犁的条件可真不差,老头是高工,老娘领退休金,弟弟分出去单过,自己开着一家不小的饭店,家里还有三套房,家属院一套、南易送的四合院、他自己买了一个院。
虽说离异还带着个女儿,可就这条件,加上南铁犁是个憨厚人,有的是上杆子要嫁给他的。
“大哥心里怎么想的?”
“就他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能怎么想。”易瑾茹啐了一句,又说道:“男人就得有个家,蝈蝈也得有个妈。一说到妈,我就想起那个没良心的,不行,南易,你得帮妈好好收拾一顿那个丧门星。”
“好,我找人给她额头来上一刀,左右脸再各来一刀,让她再也找不了男人。”
“不行,再把双腿都给打瘸。”易瑾茹咬牙切齿的说道。
易瑾茹对金燕的恨意真挺大,但也就是嘴上过过干瘾,要是金燕站她面前,甩几个巴掌有可能,再过的事,不可能真去做。
“那干脆双手也别留了,塞到绞肉机里绞啊绞啊。”
“你啊,就给我逗闷子吧。”
“嘿嘿。”
两人都安静的择了一会菜,易瑾茹又忽然说道:“去看过她吗?”
“没有,妈,我们不提她,扫兴。”
“好好好,不提她。”易瑾茹心里喜滋滋的说道:“中午我做个锅包肉,小时候你最爱吃了。”
“加个炝拌土豆丝。”
“我再整个蘸酱菜,那姑娘的二姨也来,是个有酒量的,你跟我陪她整点。”
“行,仨菜也差不多了,剩下的,让庞师傅来,不然人家有意见,好嘛,来饭店,吃了一肚子家常菜,南家人可真会算计。”
“哈哈哈,面子肯定杠杠的,我让庞师傅多上硬菜。”
“那姑娘叫什么啊?”
“叫闻人兰月,复姓,少见。”
“京城是不太多,我读高中的时候,学校倒是有一个姓闻人的。”
南易嘴里说着,心里却琢磨起了名字,“闻人兰月,这名字倒是挺雅致的,兰月,应该是七月末或八月的生日,五七年生人,能叫这么个名,家里老人应该念过书。嗐,我琢磨这个干嘛,又不是给我相亲。”
甩甩头,南易不再去想这个。
随着饭点临近,饭馆里开始上客,南易也帮着招待一下客人。
断金楼这边比明珠宴那边消停点,从开业到现在只碰到过一回吃霸王餐的,易瑾茹可不只是窝里横,她是对谁都横,嘴皮子利索,手上也不遑多让,吃霸王餐的俩碎催愣是被她给收拾了。
一边帮忙,南易还一边留意易瑾茹如何待客,让他很意外,易瑾茹的人面处理的很好,来的客人基本能搭上话,但是又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年轻个十几岁完全可以去大酒店当大堂经理。
也是,能把南怀秋收拾的服服帖帖,可不是靠抓着那点把柄就行的。
何况,方梦音都被她挤兑走,尽管方梦音应该是不屑和易瑾茹这个泼妇一般见识,可不管怎么样,被挤兑走是事实。
由此可见,易瑾茹本来就是一个有手腕的人。
南易脑子里更新了一下对易瑾茹的认知,手上也没闲着,上瓜子、倒茶、传菜,他也能干得得心应手。
“南易。”
南易正捧着一碟瓜子要往饭桌上送,就听到有人叫他。
“亢炼钢,过来吃饭?”
南易转头看去,是烤羊肉串的那个甲亢,见他边上还有四个穿工商制服的,南易就没叫外号。
“是啊,和几个朋友来吃饭。”
甲亢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
“那坐里面包厢,我带你们过去。”
南易走在前,引着一行人往最里面的包厢走。
等所有人在包厢里坐好,南易就从边上拿出两本菜谱,选了两个他觉得比较难缠的制服递过去,“各位领导,你们慢慢看菜谱,我去给你们拿点瓜子和茶水过来。”
“麻烦您了。”制服中最瘦的那个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
退出包厢,南易就去前台拿瓜子和茶水,还不等他准备就绪,甲亢已经来到他边上。
“南易,店里有没有野味?”
“没有,荤菜只有家养的。”南易顿了顿说道:“多大的事啊,要下这么大血本?”
“还能什么事,执照呗。去年你跟我说了弄店面的事后,后来我一琢磨,也是,练摊不是长久之计,八月的时候,我就把店面弄起来了,生意还行,这不,现在准备弄第二家,可卡在执照上了。”
“呵,财大气粗了啊,那你慢慢放血,说吧,多少钱的标准,我去厨房言语一声,帮你把面子撑起来。”南易拍了拍甲亢的肩膀说道。
甲亢咬咬牙说道:“没标准,捡好的上。”
“行吧,这店是我哥的,不过我做主给你打一狠折,只收你成本。”
“谢了,我先回包间。”
“等等。”
南易把甲亢叫住,从柜台里拿出自己的军挎,摸出五包烟,往甲亢手里一放,“就这么多,你拿去用吧。”
“我怎么能拿你的烟。”甲亢握着烟有点不知所措。
“行了,早点把执照搞定,等你新店开起来,请我去搓一顿。”
“好,心照了。”甲亢拍拍胸口说道:“我进去伺候那帮爷了,一会酒里给我掺点水。”
“揍性,被人喝出来,生意就甭做了。”
南易怼了一句,目送着甲亢往里走。
“南易瞅啥呢?快别瞅了,眼瞅着就到点了,还没见着你哥人呢,你去路上迎迎,别一会等人家到了,他还没到。”
“好,我去路上看看。妈,最里面那包厢里是我朋友,一会收他个成本价就行了。”
“我记住了,你快去吧。”易瑾茹急切的说道。
南易走出断金楼,左右张望了一下,都没有看到南铁犁的身影,旋即就往前走。
一直走到街口的位置,南易就站在路边。
这个地方视野开阔,不管南铁犁从哪个方向过来都能看见。
等了五分钟,没有看到南铁犁的身影,十分钟依然没有,南易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五,就算用当下普信女的逻辑学来分析,这离十二点最多剩下二十五分钟。
再不来,可真迟到了。
谷橶</span> 还好,时间到十一点五十七的时候,南易就远远的见着南铁犁踩着倒骑驴过来。
南易迎面而上,“拉个煤怎么去这么久?”
“路上碰到点事,耽搁了。”南铁犁憨憨一笑。
南易盯着南铁犁的脸看了一会,说道:“确定不是故意的?”
如果说南易是渣男,那南铁犁就是个情种,半年时间,他多半没把金燕给放下。
“真碰到事了。”南铁犁再次解释道。
“行吧,车给我,你先回店里洗洗,人可能已经到了。”
南铁犁犹豫了一会,人还是从坐垫上下来,等南易把住把手,他才松开手,“那我先回店里。”
“去吧,煤交给我。”
南易屁股放上坐垫,双脚往脚踏上一放一踩,倒骑驴就动了起来。
把车骑到断金楼的后门,南易跑厨房拿了一条破围裙,往脖子上一挂,吭哧吭哧就把蜂窝煤卸在了墙角。
掸掸灰,凑在洗手池上把胳膊和脸洗了洗,南易又绕回了前门。
“人还没来?”
南易走回前台,见易瑾茹和南铁犁都站在里头。
“没来。”
南易看了下时间,见还没到十二点半,说道:“那就再等等。”
等啊等,等啊等。
到了十二点半,易瑾茹的脸色就变难看,不过没什么其他表现,见她不动,南易也就跟着等。
这一等,又等到了十二点六十二。
易瑾茹在前台台面上一拍,说道:“不等了,这样的人家我们南家高攀不起。”
“妈,一点多了,我还有不少事,饭我就不在这吃了,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得到解散的信号,南易赶紧说道。
“这么忙,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易瑾茹问道。
“是有点忙,改天再过来吃饭。”南易应了一声,又对南铁犁说道:“哥,我先走了。”
相亲饭没吃成,南易猜女方那边应该有什么突发事故,不然就算反悔不想来,也应该有人过来打个招呼。
回老洋房取了钱交给裘和平,晚上,南易又去了长城饭店,边吃边聊,三个多小时,广告方案基本就定了下来。
接着,三天时间,该到位的人全部到位,广告总算是可以拍起来。
“老张、老陈,我再强调一点啊,健美裤才是主角,你们不要本末倒置,其他的你们自由发挥,我不插嘴。”
开拍之前,南易再一次强调。
“你都说八百多遍了,我张一谋的摄影技术,你绝对可以放心。”
“技术我不担心,我他妈就担心你的贼眼,瞎看什么呢,你可别给我拍成小虎牙写真啊,不然我跟你急。”
“你不要胡说啊,我哪有瞎看。”张一谋的褶皱里爬出一丝丝红晕。
“看没看,你自己知道。”
南易啐了一句后就闭口不言,往边上一站,不再干涉剧组的工作。
健美裤就没有长广告,只有五秒钟版本的短广告,根本甭指望这么短的时间弄出一个有内涵的故事,只能通过视觉和广告词吸引眼球。
再说,健美裤也不用什么内涵,广告的目的就是把几个演员和派瑞丝健美裤联系在一起,让它区别于其他跟风者就行。
去年奥运以后,派瑞丝也就做了两个月的独家生意,到了第三个月,就有十几个厂也开始生产健美裤,还好,那时候派瑞丝还有一体成型这个别人一时无法模仿的优点,销量受到的影响不大。
可到了今年就不行了,其他厂子新机器也上马了,一体成型的健美裤充斥市场,派瑞丝的销量就呈现断崖式的下降。
文昌服饰不可能永远靠南易提供新点子做独家生意的模式往下走,南易肚子里的新点子可不多了;
再说,南氏还有一个燕尾蝶,前些年南易一直没怎么太关注,也是时候把心思从文昌服饰向燕尾蝶转移,拍广告算是南易对文昌服饰的最后一次直接干预的操作。
“克瑞亚,我听说去年年终会议后,你就没回过文昌围?”看着剧组忙碌的人群,南易冷不丁的说道。
“南生,你不直接管理文昌围后,有些事情就变了,我现在的工作没以前好做啦。”韩囯仁说道:“那个什么张玉,对我的位子可是虎视眈眈呀。”
“胡说,张玉想要什么位子都有可能,唯独你那个位子,她肯定不会惦记,她很清楚自己干不了。”南易转过头,瞪着韩囯仁的眼睛说道:“克瑞亚,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耍这种小聪明。”
“好啦,好啦,南生,我就直说啦。”韩囯仁求饶道:“我现在觉得在文昌服饰做的没意思啦,文昌围其他人虽然不算是乡巴佬,可也没太多见识的啦,有能力的,南生你就把他们派到外面,我跟他们沟通起来好累的啦。”
“啦个屁,舌头给我捋直了再说话。”
“习惯了,在内地说港普做事更方便。”
韩囯仁口音立马一变,普通话变标准,他在内地和电影厂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普通话早就学的很溜了,就看他愿不愿意说。
“知道你为难,你要真想走,我不会拦你。有些话,上次我们已经聊过了,你要是想自己单干,我把你扶上马再送你一程,也不枉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我是有想过单干,这些年我已经存下不少钱,人脉也有,可我单干也只能做服装,这不就和南生你对上了吗?”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试探,干一样的买卖也未必就一定要当敌人。”南易拍了拍韩囯仁的胳膊,“你现在走,我反而对你有所亏欠,当年,我跟你说过,要让你住半山,要让你当服装大王,要让你做徐绍良,现在一个都没做到呢。”
韩囯仁动情的说道:“南生,当年我只是一个扑街服装设计师,和家人挤在石硖尾的徙置大厦,是你给了我机会,我才能有今天,我……我对不起你。”
“好了,别说对不起,有机会当大佬,谁还愿意当四九仔,人之常情。不用担心,我不会嫉恨你,我对你只有三个要求。”
“南生,你说,我一定答应。”韩囯仁点点头说道。
“第一,多呆一段日子,等我把秀云叫回来和你交接;第二,厂子不要开在深甽,离文昌围远点,别让我为难;第三,文昌围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我打算把厂子开到甬城,我已经去实地看过,那边的投资环境不差,民风很淳朴,那边还有码头,外贸出货非常方便。”
“不错的选择,开业的时候叫我,我送你一笔长期订单,利润不会太高,但够你养活工人。”
韩囯仁欣喜的说道:“谢谢南生。”
“别急着谢,利润不高可不是客套话,是真的不高,到时候别骂我就行。”
“不会不会,有一笔长期稳定的业务,我身上的压力会小很多,制定发展路线的时候,我可以稍微冒进一点,不用担心养不活工人。”
“你走的时候,我应该不在文昌围,送别的话,我就说在前面。”南易语重心长的说道:“分清里外,别亏待帮你做事的人。”
“明白。”
韩囯仁重重的点点头。
“支使不了你几天了,趁现在我还是你上级,赶紧的,帮我把茶杯去拿过来。”南易再次拍了拍韩囯仁的胳膊笑道。
“呵呵呵,是,南生。”
韩囯仁痴痴一笑,屁颠屁颠的去拿茶杯了。
“唉,小农意识,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恨不得钱全揣自己兜里。韩囯仁谈不上大才,可绝对是人才。他一走,外贸那一块,秀云根本接不住,业务肯定要萎缩。”
“南生,茶杯。”
韩囯仁很快就把茶杯拿了过来。
南易接过茶杯,拧开瓶盖,呷了一口茶,呡了呡茶叶,“克瑞亚,等下你去找宫雪签一下广告协议,顺便把账算一算;还有,广告投放的事情你去找杨开颜谈,我就不参与了。”
六十秒的广告时间,只有南陈酒会从头跟到尾,一直到十八个月的合同到期,其他的几个广告都会在中途的某个时间点停止投放。
比如说健美裤的流行也就是一阵风,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卖不动了,随着市场和销量的变化,它的广告投放频率就会调整,而且多半跟不到合同到期。
空余出的时间,不可能闲着,根正苗红到时候就要当个中间商赚个差价,尽量把买断费用都给赚回来。
吃相难看点无所谓,经过这次一折腾,朝廷台对广告时间价值的认识肯定会进一步提升,标王完全有可能比原历史提早诞生,往后可没便宜好捡了。
没便宜占就不跟它玩,下一步就应该去地方台扫垃圾时间,变废为宝。
“明白。”韩囯仁点点头说道:“南生,刚才还有一件事情我忘记说了,电影厂的人脉,我打算继续用。”
“呵呵,克瑞亚,这个事情你不用申请,电影厂的人脉是你搭建的,他们都认你,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只是……”
“南生?”
南易拉出的长音让韩囯仁心头一震。
“只是啊,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另一句话——少吃零食多看报,你要是一直有看报纸,加上你在电影厂的人脉,不可能分析不出内地的电影市场已经呈现萎缩的征兆。
剩下的话我就不说了,既然你要单干,往后所有的事情都要你一个人去操心,没人再给你查漏补缺了。”
“这……南生,你已经有打算改变文昌服饰的宣传策略?”
南易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机,说道:“现在不是已经在变了吗?”
“电视吗?”
韩囯仁陷入了沉思。
南易没去打搅韩囯仁的思考,提着茶杯走到角落里,把已经变凉的茶水倒掉,去剧组的茶水点那里续了点开水。
“南霸天,拍广告也不叫哥们来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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