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虚的聊完,会议室里就开始聊务实的。

    依然是泽尔曼先展开话题。

    “boss,还有各位,目前全球正在进行水务私有化的国家有美国、法国、意大利、捷克、匈牙利、拉丁美洲、英国、华国。

    虽然水务私有化的主张诞生于华盛顿,但是美国对自来水的管控非常之严格,自来水厂不允许外国资本控制,本国资本想要插手也很不容易,实际上美国的资料水厂都被军方直接管理,外人想要参观需要经过国防部的批准。

    法国比美国的情况稍好,但是同样管控得非常严格,去年11月,平头公司想在法国寻找一处采水点,就受到了法国政府的阻挠,法国不仅自来水行业不让国外企业控制,就是瓶装水也不行,最终平头公司是通过与苏菲控投合作才拿到采水许可。

    意大利反对水务私有化的呼声很高,暂时不宜进入;捷克、匈牙利的私有化速度比较缓慢,我们可以派遣人员进入进行公关工作。

    从八十年代开始,拉美国家被长期的中等收入陷阱困扰,普遍贫穷。国库里没有钱投资和改善水利设施,各国大约有1.3亿人无法喝上安全的饮用水。

    为了筹钱和解决饮水问题,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水资源卖了,谁有钱搞就由谁来搞。

    城市水资源市政设施已经在私有化,政府允许私人水务公司参与水的销售以及净水设施建设,且从立法上支持私人水务公司,允许对天然水资源及周边土地和生物进行垄断经营。

    墨西哥法律规定,从事水务或者对水资源需求量大的公司可以寻求江河湖泊的水上领土和整个生物区的私有权;并且将水资源上的堤坝和河道的经营、使用和承包权转让给大公司。

    1981年,智利就已经颁布《水法典》,允许水权拍卖,还可以用来抵押或者担保,到1991年为止,智利中北部地区发生275笔水权交易,如今这种交易还在进一步兴盛。”

    智利的情况无须泽尔曼多说,如果智利没有颁布《水法典》,斯嘉丽矿业集团根本没办法在智利做锂矿的布局。

    “拉美政府和学术界都认为,对水资源进行明码标价,转让给技术水平更高、管理更先进的外国大企业,可以促进水资源投资与开发,减少因技术缺乏而造成的浪费。

    他们坚信,私营企业进入公共服务领域可以避免腐败,运转也更加高效。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与孱弱的当地资本相比,我们的资金实力会更加雄厚,在竞争中可以轻易取胜。”

    策略小组的代表布里塔妮说道:“请稍等,拉美各国的水资源私有化做的比较彻底,这一点,我们知道,其他深度浸**务的资本也知道,比如墨西哥,通用水务、苏尹士、泰晤士三家已经在那边发展,小到瓶装水,大到工业用水,都有它们的影子。

    另外,可口可乐、百事可乐、迖能和雀巢等跨国企业也参与控制拉美的瓶装水市场。这些公司及其子公司以极低的成本获得生水,还能凭借自己的招牌获得地方补助。

    为了增加与政府的亲密度以长期保持垄断地位,这些资本利用了拉美经济危机,允诺可以帮助这些国家拿到更多国际贷款和债务减免。

    在可见的未来,这些资本会以自己的国际金融界影响力,要挟拉美国家放开更多的本国水资源市场,否则切断他们的国际贷款。

    在这样的威逼利诱下,不少拉美国家会屈服,让出更多水权,甚至有可能放弃监管权,任由跨国水务企业使用水资源,或许无需缴纳任何水费,就是初始产权也可能免费。

    我所设想的很可能会成为现实,这些资本与我们南氏一样,同样不缺乏公关能力,拉美的政府官员还是比较容易公关的。”

    布里塔妮面露讥讽之色,“同时,他们也是贪婪的,进入拉美地区的资本,在水务运营正常的支出之外,肯定还有一笔甚至多笔长期的巨额支出。

    资本和权力相联合,趋利变成极度贪婪,在一开始的高效、透明的水资源开发之后,进入拉美的水务公司终究要在公共领域露出自己的锋利爪牙,会发生什么呢?

    水价飙升;为了节约成本获取高额利润,放任大量未经处理的污水渗入地下含水层,造成永久性污染;地下水极限开发,污染加重、地下水位线下降,如果情况比较恶劣,还有可能出现城市下沉的趋势……”

    “布里塔妮,你的意思是说进入拉美的资本会在那里进行掠夺性扩张?”南易问道。

    布里塔妮点点头,“是的,极度的自由会纵容极度的贪婪,水务合同都有年限,我相信三大水务公司从来没想过在拉美地区获得续签的机会,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得尽可能多的利润。

    利润不会留在拉美地区,不会去改善当地的供水网络,他们会把这些利润用于派发高股息和高管的薪酬,用于全球扩张。

    拉美地区的水务情况会在很短的时间陷入糜烂,民众的愤怒会被引爆,抗议外国资本垄断本地水务的活动此起彼伏,抗议者会提出赶走国际资本和水务回归的口号,最后会演变成全国范围内抗议。

    当抗议活动出现,拉美地区的某些政治势力会趁机提出反对新自由主义,减少社会不公,结束水权的垄断,从跨国资本手中收回水权,以此为契机,实现登上最高舞台。”

    南易:“ok,待会再讨论你的设想,泽尔曼,你继续。”

    泽尔曼点点头,按照之前的思路继续往下说,“英国相对拉美地区来说,管控会严格一点,不过有很大的投资空间,我建议澹水投资入股泰晤士水务公司,获取伦敦及周边地区自来水供应一定的话语权。

    华国在引入外资的同时,还有引入国外先进管理经验的诉求,澹水集团在自来水领域没有任何生产管理经验,与其他水务公司竞争没有任何优势,我建议先入股一家大型水务公司,然后再进入华国。”

    等泽尔曼说完,维克拉姆·潘迪特就说道:“我认为可以加上印度,从八十年代开始,为扩大生产,印度开始引进杀虫剂和化肥,九十年代以后又开始引进杂交品种……”

    潘迪特的目光从南易脸上扫过之后,继续说道:“特别是湿婆神集团的农药化肥,以及孟买之星棉花种子在印度占领了大部分市场。过去农民都是用前一年收获的作物挑选、自留种子,而现在大部分种子都要从种子公司购进。

    由于近年棉花等农作物的国际价格呈现下跌趋势,寻求扩大农产品出口的印度曾批评发达国家的农业保护政策,强烈要求推行农业贸易自由化。

    在去年的乌拉圭回合谈判中,有关国家就发达国家取消农业保护政策等达成协议,这个协议理论上对印度有利,于是新德里想学习西方国家,把农业变成大企业主导的工业型农业。

    这么做的理由既有印度国内资本的推动,同时也有客观需求。

    最近几十年,印度缺水越来越严重,在城市和乡村都是如此,政府提供的水不能满足快速提升的需求,人口膨胀和工业扩张每天都需要更多的水。

    在城市,不仅在全国几百个城市的贫民窟里出现水荒的现象,在中产阶级的城市住宅区,用水供应也经常不稳定。

    在乡村,很多地区的农业基本灌既不能满足,这既有水资源被地主把控的原因,也有基础建设太差,缺少储水水坝的原因。

    另外,印度的水资源管理办法比较落后,不能像其他国家那样用下水道和废水循环使用的方法,因为印度没有处理废水的工厂。

    自来水供应和污水处理都是印度所急需的,如果澹水投资进入印度,我相信一定会很受欢迎。”

    南易摆了摆手,说道:“维克拉姆,你知道的,我在印度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无论是富裕高种姓的居住区,还是平民的居住区,亦或者贫民窟和乡村,我曾经都有过实地考察。

    印度一系列的症结所在,我一个外国人,完全比你这个从小在富裕家庭长大、印度体制的既得利益者之一,长大后又长期生活在国外的本国人了解得更深。

    只要印度政府没有对贫民窟居民偷电的现象做出有效的解决或抑制,进入印度的民生领域是不可取的,水管若是被不断挖开,要面临的损失绝对超过电。

    而且,作为一家私营企业,我无法想象在印度比较发达的几个地区,例如孟买、德里、加尔各答、班加罗尔等,应该怎么做才能把水管埋成直线。

    另外,我个人其实不看好印度的水务私有化,就是强力推行,你说,将来的自来水厂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摆平不断冒出来挑事的数十家甚至数百家工会?”

    没有发生虚心道歉和大方宽容的画面,讨论会之所以叫讨论会,就是要给每个人畅所欲言的机会,不分上下级,就是南易也没有一言而决的特权,有不同意见可以争论碰撞,面红耳赤,乃至破口大骂都行,只要别上演全武行。

    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左右,讨论出了一个粗略的结果——集体同意在英国投资,澹水投资尽快拿出一个投资方案;法国、匈牙利、捷克先调查观望,如果有投资的机会,再派人进行公关;拉美地区原则上不会进入,但要寻求入股三大水务企业的机会。

    同时澹水集团要建立水库、水电站建设的业务线,下一步要踩进农业灌既领域,并兼顾发电领域。

    ……

    夜色深沉,华灯初上。

    弥敦道的翡翠餐厅门口,一辆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一男一女从车里钻出来,站在门口的门童发现其中的女人有些眼熟,微微一怔,随即拉开玻璃门,目送两人进入餐厅。

    “怎么突然想着跑这么远来吃饭?”南易转脸看向阮梅,在一位侍应生的带领下,往预定好的座位过去。

    阮梅拉住南易的胳膊,微微踮脚在他耳边说道:“和别人来过一次,我很喜欢这里的味道。”

    南易停下身子,笑着拍了拍阮梅的脸,“要不要把厨师挖走?”

    阮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南易,美眸夺人心魄。

    她今天穿着一件浅色的蕾丝对襟吊带裙,胸被顶得高高的,从南易的视角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今天的夜不好过。

    南易心里暗骂一声“狐狸精”,目光收回,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到了座位前,两人分开坐下,在阮梅叫过侍应生点菜的时候,南易转头往窗外看去。

    弥敦道再过去一点就是油麻地,在港片里,这个地方时常被提到,在以前,这片区域一直是社团的集散地,也是各派势力争夺地盘的拉锯地带。

    六十年代,大批难民从内地进入香塂,他们不可能像那些有财有势的人物,直接融入香塂主流社会,大多数人只能在现在的弥敦道至油麻地一带搭棚户居住,这些人的到来,使得这一区的居民成分更加复杂化,生存竞争也更加恶劣。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弥敦道、油麻地开始繁华起来,成了九龙区的中心区域,但相对而言,与对面的港岛相比,这里还是草根阶层的居住地。

    现在不少香塂人提到油麻地,仍会用品流复杂这个词来形容。

    不过从这一片区域走出去不少影视明星,他们的事迹成了滞留在这一带青年的励志榜样。

    阮梅点完菜,把菜单交还给侍应生,看向在看风景的南易,“你是不是明天就走?”

    南易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无意外,应该是后天早上过关,我要在深甽停留两三天,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过去。”

    “好啊,这几天我正好不忙。”

    南易转回脸,正想说话,就看到一个小妹妹端着盘子过来。

    “先生,小姐,你们的菜。”

    南易的目光在小妹妹脸上停留了一会,很快算出她叫什么名字,就是未来老公和情人的名字也算了出来,可惜在算出两个孩子的父亲名字之后,没算出第三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位不太一样的熟人,让南易产生一点兴趣。

    “靓妹,叫什么名字啊?”

    小妹妹抬起头,认真看了南易一眼,发现不认识之后,又把目光扫向阮梅,然后眼睛一下子张得大大的。

    “你是……”

    南易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妹妹急忙捂住嘴,硬生生地把“阮梅”二字咽在嘴里。

    阮梅演过电视剧、发过歌曲,又经常和明星们交流,在香塂谈不上人尽皆知,但还是有不少人认识她,这也是南易不太经常和阮梅一起上街的原因。

    南易指了指阮梅,“怎么,你认识她?”

    小妹妹看了看南易,又看了看阮梅,然后点点头。

    “你认识她,但我们却不认识你,好吃亏的。”南易澹澹一笑。

    小妹妹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回答南易最开始的问题,她连忙回道:“先生,阮小姐,我叫张百知!”

    声音脆生生,语气中不含任何一点紧张的成分,南易嗅着空气中的澹澹烟味,心知对方年纪虽小,却是一个老江湖。

    “喔,张百知,不错的名字。”

    张百知正欲回话,却见餐厅的领班走了过来。

    “对不起,先生、小姐,我们的侍应生不懂事,打扰你们这么长时间,非常抱歉!”领班欠着身子道完歉,回头又瞪了张百知一眼:“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餐厅请你来和客人聊天的吗?”

    张百知虽对领班的话表示不屑,不过还是低下头,乖乖地离开。

    阮梅看着张百知的模样有些可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从前,她这么大的时候,正在外面兼职做钢琴老师赚钱贴补家用,若不是遇到南易和南若玢,有了一份还算稳定的收入,她的兼职生涯没这么轻松,一时间同情心有点泛滥。

    “她年纪这么小,你们怎么能让她来打工?”

    领班解释道:“小姐,你误会了,不是我们找她来,而是她自己主动来应征的,要不是看她可怜,老板不会答应。”

    阮梅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百元港币递给领班,“刚才是我们主动找她说话,请你不要为难她。”

    领班收下小费,满口应承。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带着一个青年闯进餐厅,径直奔向往厨房过去的张百知,把人截住后,抓住张百知的胳膊,大声质问道:“胡须勇人呢,马上带我们去见他。”

    “别问我,我不知道啊。”

    张百知拼命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无奈人小力气不够,怎么也无法挣脱。

    这出闹剧吸引了整个餐厅客人的目光,不少客人已经蹙眉,领班一看情形不对,急忙疾走中带跑着过去。

    “两位先生,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中年男子见到一个多管闲事的出现,一把抓住领班的衣领,嘴里恶狠狠地说道:“要债的,不关你的事,给我闪一边去。”

    领班闻言,又从对方敞开的衣领看到一截文身,顿时感觉头疼,不过嘴上并没有放弃劝说,“先生,请你冷静,不然我们要打999了。”

    “拿差老吓唬我?”中年男子眼中凶光闪烁,嘴里威胁道:“你要是想餐厅被砸,出门被人砍,你尽管报警。”

    领班一听对方不但没吓着,反而近一步威胁她,顿时脸色惨白,心知对方不是小喽啰,嘴里连忙服软解释道:“我们这里没有胡须勇这个人。”

    中年男子松开领班的衣领,顺手又把人一推,另一只手拽了拽被钳制的张百知,“听好了,胡须勇是她老豆,他今天要是不出现,我把他女儿送去马栏接客,完了再送她去拍a片,直到把债还清为止。”

    张百知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嘴里哭喊着,“放开我,我真不知道老豆在哪,我已经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

    中年男子不为所动,拖着张百知就要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你给我闭嘴,今天要是见不到胡须勇,马栏你是去定了。”

    餐厅里的客人都在小声议论,同情张百知的不少,但愿意出头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阮梅实在看不下去,对南易小声说道:“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南易收回看戏的目光,“这位一看就知道是小太妹,还有一个欠高利贷的老豆,你真想帮?”

    阮梅认真地点点头。

    “好吧。”

    南易竖起左手,在他后面一桌的虎崽见状,立即走到南易面前俯身。

    “提贵利高的名字试试。”

    “明白。”

    虎崽点点头,往中年男子走过去,脚步不快,不慌不忙,直到中年男子三人出了餐厅的大门,这才加快脚步,在餐厅外截住了对方,“聊两句。”

    中年男子瞄了虎崽一眼,嚣张地说道:“要是不认识胡须勇就滚一边去。”

    虎崽不恼对方的态度,只是澹定地问道:“是不是贵利高的手下?”

    听到“贵利高”三个字,中年男子只是微微一怔,接着依然嚣张地说道:“拿贵利高吓唬我?你让他自己来,看我砍不砍他。”

    虎崽一听,就知道对方和贵利高没什么关系,提人不行,那就来点文雅的,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解开西服扣子,撩开衣襟,露出左腋的枪套,“贵利高的面子你不给,它的面子你给不给?”

    “给,我认栽。”

    中年男子收回扩张的童孔,放开抓着张百知的手,带着青年很光棍地离开。

    一开始脚步不快,可等走出三四米,犹如踩了风火轮,嗖一声,两个人留下两幅残影,拐入岔道消失不见。

    看到两人消失,虎崽系好西服的纽扣,对张百知点了点头,接着也转身离开,留下惊魂未定、一头雾水的张百知。

    餐厅里,南易收回目光,转脸对阮梅说道:“搞定了。”

    “奀仔,谢谢,我知道你不喜欢管闲事。”

    “呵呵,你这话说的,就你有同情心,我没有啊。”南易笑着摇摇头,“我不是不喜欢管闲事,我是不喜欢管高利贷这种闲事,高利贷未必合法,但大多时候合情,有几个借高利贷的不清楚利息,借的时候不怕死,还不上的时候装无辜,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又不是她借的,要怪只能怪那个胡须勇。”

    “好了,菜要凉了,吃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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