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梨花认出这里便是福建漳州漳浦县南部的一处海湾,她便是漳浦县北部人氏。众人赶紧回船报告。
七叔一听到了漳浦,长出了一口气,立即命人下船去附近村庄采购应用之物。同时水手们也潜入水底查看船壳破损情况,结果比预料得还严重。七叔说,连同损坏的舵机,初步修理至少要十天半个月。
马兮彤十分着急,她想尽快知道父亲的下落。张子铨说,可以去漳浦县城打听一下。官军在伶仃洋打了胜仗,一定会到处宣扬战果,在各州县张贴布告以震慑民众。众人深以为然。
七叔对马兮彤道:“马大人不在,大小姐便是这船的主人了。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马兮彤说:“七叔,你在这里修船,若是修好后我们还没回来,你就等半个月。倘若我们还不回来,你就回广东去吧。”
七叔点点头:“回广东前我还想去趟泉州,将船彻底检修一番,小姐也可以上那里找我。若小姐一直没来,我就回广东。小姐要找我的话,去广州找九叔就行了。小姐知道怎么找他么?”
“我知道。”马兮彤也点点头,“如此甚好。那么这里就拜托七叔了。”
于是,马兮彤和道一,珂儿,奉云,梨花,高理,还有张子铨,七个人辞别七叔,一起上岸去漳浦县城。梨花带着众人穿过丛林,踏上潮州至漳州的官道。
这里是福建和广东间的主要通道,路上偶尔会遇见南来北往的行人,还有官府之人。因此,几个人十分小心,尽量避开。所幸路边森林密布,躲人不难,而且时而有流水瀑布,景色也很宜人。
他们走了二十多里,登上一处山岭,前方出现一处寺庙,红瓦白墙,很是齐整。梨花说,这庙叫白云寺。
道一心中一愣,想起南下时寻找许夫人和张大哥,离开戴云寺后便假装去白云寺送信。原来这里就是白云寺了。
一想到戴云寺,一件事突然出现在他心中,道一顿时觉得不安起来。
这时,张子铨坚持要众人和他进白云寺看看。到了里面,寺本身中规中矩,没什么特色,张子铨也不在意。他穿寺而过,径直来到北边山脚处。那里有一口石井。张子铨来到井前,当即跪倒在地,朝井拜了三拜。
道一好奇地询问。张子铨道:“七年前,少帝南逃路过此地,在这白云寺歇脚。此井便是当年少帝所饮水井。”
梨花说:“真有此事?连我也不知道呢。”
原来这里是宋少帝当年从临安一路南逃广东经过的地方。道一好奇地站到井边,向下张望,井水清可见底。张子铨用吊桶打上水来,让众人品尝。井水清醇甘冽,果然是好水。
众人在井边歇息过后,便离开白云寺,沿着官道,直向前方的山顶攀登。梨花说,那里是蒲厥关,也是本地要冲。
到了山顶,只见四周山峦叠嶂,果然是险要之地。众人正要继续北行,梨花却说:“请等我一下。”
说罢,她走到路边,面对远处一座山丘倒地便拜,随即竟哭出声来。众人不明就里,只是肃立两旁,默默等她拜完。
梨花站起身抹干眼泪道:“那里便是我哥最后的寨子。“
道一恍然,原来前年陈大举就是在那里战死的,难怪梨花如此伤感。想到许夫人离开冈州后,单枪匹马回福建找陈大举,莫非许夫人也是在那座山上就义的?
道一想到和许夫人的交情,不由心中一阵激动,也躬身拜倒在地,口中连颂太上救苦经。在他的带动下,其余众人也跟着拜倒在地。
礼毕,梨花挺起胸膛,带着众人上路,继续朝漳浦县城进发。
到了县城已近傍晚,这里似乎一片太平,城门口连个把守的士兵也没有。
他们没发现任何关于广东海战的布告,只有福建黄华造反的消息,说福建省兵在泉州以北大破敌军,黄华已经退回建宁府附近去了,如此这类安定人心的告示。
张子铨说,或许漳浦只是小县,广东那边来的消息只有漳州城这样的州府才有。于是,他们当即决定,今晚就在漳浦县城歇息,明天继续北上,到漳州城去看看。
张子铨领着他们进了县城,找到一家客栈。张子铨开口就要了五个房间,然后伸手摸钱,脸上却显出尴尬之色,转头说要问道一借钱。道一连忙说由他来付钱,梨花,高理和马兮彤都不肯,最后几个人各自付了钱。
道一宽慰地看到,马兮彤和珂儿拉着奉云进了一间房,然后他悄悄来到张子铨的房间,进去后便拱手赔不是。
张子铨奇怪道:”贤弟,刚才为兄向你借钱,你不是付了?怎反倒向来我赔罪?“
道一说:”小弟真是该死,在泷水与大哥初次相见时竟忘了一件顶顶重要的事
我能找到大哥多亏了戴云寺法本长老。他可是大哥的师兄?他告诉我大哥你去投了许夫人,我这才去找许夫人的。
临走之前,法本长老托我带一笔钱给大哥,说钱是大哥的。路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见到大哥时竟然忘了钱的事,小弟实在该死。
法本长老还让我把这样东西带给您。“
道一说着,从身上取出法本托他带的那个挂件。张子铨看到挂件,眼睛顿时一亮。
道一又说:”那笔钱很多,我怕带在身上容易出事,便藏在了一个地方,想等找到大哥后再去取来。“
”那笔钱又多少?“张子铨随口问道。
”一万贯。“
”一万贯!“张子铨大惊,”我哪里来这许多钱!“
道一一愣:”可法本大师确实说这一万贯是大哥的呀。这么多钱我带着实在不放心,就从中取了五百贯,其余都藏了起来。也幸好这样,否则大概已给黎德那边的人收了去。”
“钱藏在何处?”张子铨问。
道一放低声音说:“就在泉州少林寺的废墟里。那五百贯,我路上花用了些,还买过几匹马,如今只剩两百来贯了。“
张子铨笑道:”那算什么,这些也是为了找我所用贤弟,这笔钱你说的正是时候,我还真需要钱,而且是大笔。“
见道一脸上疑惑,张子铨继续说:”如今许夫人,陈大举,还有林桂芳等都已牺牲。欧将军,吴大人和黎大人的义军也已失败。我欲重振旗鼓,再举义帜,自然需要大笔银钱,这一万贯当可解我燃眉之急。“
道一听了暗自咋舌,张大哥先后投了许夫人,林桂芳,欧南喜,还有吴兴和黎德还不算,现在还打算再兴义军,亲自领导,这真是要同朝廷作对到底啊。
道一有心规劝,又怕话一出口,便被张子铨当作是替朝廷说话,那就连兄弟也做不成了。于是,道一只好将嘴里的话咽下肚。
张子铨又道:”泉州离此地也不远,我们正好去那里一趟,把钱取出来。“
”对。“道一也说,”漳州也不一定有广东那边的消息。泉州是福建首府,说不定只有那里才有。而且,兮彤不是说,船稍事修补后,七叔会去泉州彻底大修?我们到了泉州也正好坐上七叔的船。“
张子铨连连点头。
于是,第二天大清早,他们就离开漳浦,前往漳州城打探消息。
从漳浦到漳州城有七十余里路,珂儿脚程最慢,七个人只好以她的步速前进。走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才走到离漳州城南二十里的地方。
梨花是漳州人氏,自以为是地主,一路走来,都是她带路。到了这里,她想也不想,便大步流星地直奔路边的一座寺庙而去。
众人跟着她来到庙前,空地上竖着一块大木牌,道一抬头一看,立时楞住了。
木牌上书:”宋郑虎臣诛贾似道于此。“
道一立即想起,这里不就是他南下时路过的木棉庵么?他就是在这里撞见漳州总管马谋的公子对奉云欲行不轨。奉云就是在这里出家的!道一不自觉扭头朝奉云看去。
”奉云,你怎么了!“
在马兮彤和珂儿的惊叫声中,奉云身子摇晃了两下,便瘫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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