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马文才一路带着离开,英婵脑袋让衣服挡着,只能看见自己的脚下,走了许久也不知要被带到哪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文才兄,你等一下,你要带我去哪儿?”
马文才大步流星,英婵却已经倒不过来步子了,在走下去非跌跤不可。
咚的一声,英婵撞到了前面人的身上。
好嘛,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她挣了挣,想把马文才钳制的手腕扯出来,结果没挣开,好歹不是两只手都受制于人,她手忙脚乱的把头上的衣袍拽掉,气喘吁吁的环顾了四周后看着地面。
这是一处还算静谧的小桥边,四下除了蝉鸣鸟叫,就没别的了。正因如此,英婵才不敢抬头看,她根本没想到会在枕霞楼碰见马文才,也没想到马文才没捉住梁山伯倒是把自己给捉了,不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枕霞楼的?
“文才兄,你怎么会在枕霞楼?”她忍不住问道。
可英婵刚抬头,就被马文才勾住了下颌,被迫的又仰了仰脸。正对上那双高深莫测的凤眼,他上下打量着自己,唇边勾起饶有兴味的笑意。
而后,他轻轻开口,一句话如晴天的惊雷,炸的英婵整个呆住。
“你果然,是女子。”
“!”
虽然已经开始头脑风暴,思索如何解释,但听见他这句话心里还是一紧。他早就怀疑自己了吗,是何时怀疑的,关键是他从来没表现出来过啊!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狡辩了,怎么办?
尤其是,他现在就这么死死的看着自己,好像要看穿她的所有掩饰。
她赶紧侧头,躲开他的手,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女子,我这不是男扮女装吗,我是为了方便行事不暴露。文才兄,穿成这样我觉得够丢人了,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英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只要咬死不承认,你奈我何!
“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马文才看她理直气壮的表情,一时间也笑了。都被抓个正着了,居然还能睁眼说瞎话,还真是……还真是,够倔强。
“什么承认,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呢,我要赶紧把衣服换了去,今天真的是误会……”她自说自话一样,完全不和马文才对视,就怕自己一慌连表情都控制不住。
“若不是女子,你此刻紧张什么?”
马文才看着她因躲避而撇到一边的侧颜,饱满的额头下弯弯的眉毛微蹙着,桃花水眸低敛着,小扇似的睫毛大概是因为紧张而轻颤、挺巧的鼻翼上有层薄汗,贝齿正咬着红润的唇瓣。
女子的娇憨和楚楚可怜全然写在脸上。
若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根本就是一张雪玉一般惹人怜爱的美人脸。
本就是个祸人的样貌,还敢穿成这胡姬的样子去那烟花之地,她是真不怕被人捉了去!从前不揭穿,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高兴,能和自己相处时自在一些。却不曾想,竟惯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了。
现在人赃并获,还能编出这样不着边际的瞎话来,还真是能气的人牙痒。
“谁紧张了!我不过是走的太快累的!”
马文才突然呵笑了一声,长臂一伸把英婵拽到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英婵一时没察觉,此刻已经紧紧贴在他怀里了,这样近的距离顿时让英婵心生惧意。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九姐说自己是男子,梁山伯就完全相信,到自己这里就不灵了,马文才他怎么如此狡猾可恶!
“我们都是男子,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吗?何必这么大反应。”
马文才看着她无可奈何又挣扎不脱,心里才多了些快意,只要自己想,总是能捉到她的。
“勾肩搭背也不是像这个样子!文才兄,我可没什么断袖之癖!你不要胡来,快快放开我!”
反正她就是不能承认!
“断袖之癖?说实话,一般人本公子还真看不上,可英蝉你容貌昳丽,楚楚动人,我本不是好男色之人,如今还真摸不准是不是真有什么断袖之癖。毕竟我们朝夕相处,情不自禁……”
“呜哇!马文才,流氓!你把手给我放开!”
英婵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人这样言语调戏。马文才的手贴着自己的腰和背,就像是被火炭挨着一样让人害怕的想跳起来。
她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嘴硬,承认了是女子又如何,不过是被赶下山而已,不读就不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怕什么?我不过是喜欢你。”马文才看着她气的红了脸,觉得她此刻更加惹人喜爱了。没忍住心里的欢喜,他想低头亲一亲她的额头。
眼见着马文才离的越来越近,英婵彻底崩溃了。“我错了!我错了马大公子,你放开我吧,我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这样!”
再受不了他说的这些可怕的话,谎言果然不堪一击,她没九姐那样强大镇定的心灵,可以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她现在别无所求,只求马文才要么把她放开,要么让她死的干脆一点。
英婵急得要哭,马文才看她都急红了眼眶,这才松了些力气,放她挣开自己。
一挣开英婵就退避三舍的挪到一棵垂柳树下,抱着自己蹲在地上,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脸埋在双臂下,似是在发抖。
看她这样,马文才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不过是想逼她自己承认,却不曾想吓到她了。
他几步走过去,刚想给她递个手帕,就听见她埋首嗡生翁气的开口了。
“要揭发还是怎么样都随你,这书我也读不下去了,走就走吧。但此事和我兄长还有梁山伯他们没关系,他们真的是来救人的。”
“梁山伯和祝英台的事,与我何干。我今天只是为了你,你竟以为我是来揭发你的,呵……祝英蝉,你当我是什么人?”马文才听见她的话,立刻生气起来。
自己生怕来的晚了她会出事,不曾想她居然觉得自己是来害她的。
英婵一听他的话,猛然抬头。
“你……不是来捉我兄长他们的?你来找我……为什么?”所以,他今天在枕霞楼里闹成这样,是因为自己。
“为什么?自然是听说你来这烟花之地,怕你遇见危险,倒是没想到,你胆大妄为的很,我从前不揭穿你是怕你不自在,没想到你不仅自在,还要上房揭瓦了。”
“你……早知我的身份了?”原来,自己刚才那番说辞根本就没有可信度啊,人家早知道她的身份,她还想个跳梁小丑自娱自乐。
看她放松一些了,马文才在她身边坐下,不忘把手帕递给她。“不仅是你,你那个兄长祝英台,不也是女子吗?你们以为,你们有多厉害。也就是梁山伯蠢,半点看不出来,和女子称兄道弟的。你当我和他一样愚蠢吗?”
“你!怎么会……”已经被人发现秘密了,英婵现在已经躺平,随便吧,无力回天了。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和祝英台不愿和人同床,从来不去澡堂,也从来不袒胸露背。当然,一开始我是相信你体质差的,但你和祝英台都有一个毛病,对女子格外温柔,不是其他人不怀好意的讨好,是发自内心的。还有,我抱过你不止一回,男子最熟悉男子的体格,没有哪个男人骨头不是结实又硬朗的,而你……未免太轻太娇软了,抱起来像没骨头一样,皮肤也好的过分,唇红齿白,眼睛会说话。而我最终确定,是与你去找那五柳先生,我从柜子里出来摔在你身上时,嘴唇擦过你的耳垂,你耳垂上有耳洞,身上还有好闻的香气……”
“好了!别说了,是我太天真……”实在是,羞耻!
张不悔混迹肆井街巷一眼看穿她很正常,没想到马文才观察也如此细微。她已经不需要再想什么骗人的鬼话了,鬼都不会相信了。
“我会主动离开书院的,你放心。文才兄,不对,马公子,对于我的那些欺骗,对不起……”
“谁说要让你下山的?英蝉,我其实很开心,你是女子,我真的很开心。”
“文才兄,你不是最讨厌……”英婵对他所说的开心不明所以,他不是最讨厌书院这样的圣地出现女人吗?想当初,他抵制谢先生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我讨厌她们,但是,我喜欢你。”
“什、什么!!!”
…………
老天爷大概是闲来无事吧,居然能开出这样的玩笑来。
英婵被马文才带着,去成衣店换了一身衣袍,现在他们在回书院的路上。
从成衣店出来后,英婵便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马文才说的那句,喜欢自己。
他是不是对喜欢一个人,产生了什么误解。不对,他应该是喜欢祝英台才对啊,让后因为爱而不得拆散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对有情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他该不会是为了吸引祝英台注意而刻意说喜欢自己吧?
“你……”英婵真的很想知道。
“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不会揭发。不会和别人说梁山伯和祝英台来了烟花之地。不是为了他们,为了你,你不想他们倒霉,我就不让他们倒霉。”
马文才朝她笑一笑,然后继续说。“没有多久了,等学成后,届时我会去祝家提亲的。”
“那个,文才兄,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婚嫁之事不是儿戏,你需要慎重的。”
“我自然知道不是儿戏,祝英蝉,我做的决定从来不是空穴来风,你是除了我母亲以外唯一让我觉得温暖的人。你不用怀疑我对你的真心,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思考。”
“不是,我……”她根本就没有同意的打算好吧!
“走吧,赶紧回书院。如果晚了,陈夫子先到,那就说什么也救不了你的姐姐和梁山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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