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英婵便没见到马文才。
不知他捉了自己,又不来见面到底想干什么。而她被拘在这一方宅院里,婢女和看护盯着,踏不出半步。
她倒是能强硬的非往外走,可这样,院里的人就都跪了下来,喊着,求少夫人发发慈悲,少爷知道了要扒她们的皮。
这少夫人喊的不是别人,就是英婵。
见不到马文才,平安被关着,不慌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外面三哥找不到她,会不会急疯了。
张不悔的确是急疯了,此刻人正在梁山伯那里。“梁山伯,我妹子人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张兄……你是说英蝉她不见了?我是请她到鄮县来,可至今未见到她人。”
“怎么会没见到,按理说前日就该到了,如今你却说没看到,梁山伯,你说!你到底把她带哪里去了,我要你今天就给我一个交代。”
“张兄,我这就去查,你且放心。”梁山伯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在前日,马文才突然撤了兵马,只留了几个士兵,这两日也没看见他人。
“是马文才!张兄,我得去找马文才,此事着实蹊跷!”
“你等下,我与你一起去。”张不悔喊着,要和他一起去。
他们此时绝不会想到,已经料想到这些的马文才早已回了马府,恭候恍然大悟的梁山伯。他就是要梁山伯明知真相,却有口难言。
在马府的靶场中练箭的马文才将弓拉满,放手,直中红心。
“公子,好箭法!”
“马统,你即刻启程,我这几日要等着梁山伯上门,无法陪着阿婵,你先将我准备的礼物带给她,她有什么需要,只要不是出宅子,就尽量满足她。”
“是,公子。可公子你,打算关英婵小姐到何时啊?”
“记住,以后只许叫她少夫人。关到何时?不,我不是要关着她,我是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他说着,又拉满了弓,手松开那一瞬,离弦的箭破开前一支箭,穿透红心。
…………
这些,英婵一概不知。
此刻,婢女正替她梳发,梳着梳着就听见她惊呼一声。
“呀!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觉得少夫人如此眼熟。原是在少爷书房和卧房的画上见过。”她看着铜镜里英婵模糊的容颜,不由得停了动作。
“是了!的确是那些画上的女子,只是不如少夫人本人好看,我竟一时间没想到。”正在给她挑选衣裙的婢女也走过来也说着。
“你们说的,是什么画?”自打来了这里,英蝉极少开口。可她们的话实在奇怪,让她不免好奇。
“回少夫人,少爷的屋里,原来只有先夫人的一张画像。但就从一年前吧,开始多了几张女子的画像,是少爷自己画的,起初画的并不好,但他时常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画就是许久,后来也就越来越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了。但奴婢如今看见少夫人才发现,比之少夫人,那些画还是逊色了不少。”
“都是他,自己画的?”英婵怔忡了片刻。
他为何要画那么多自己的画像,是睹物思人吗?
“少夫人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是家生子,从小就在马府里伺候主子,只见过少爷醉心于习武、读书,从未见过少爷对哪个女子痴迷成这样。少爷刚从书院回府没几日,就说要去什么祝家提亲,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亲是提了,可少爷却一蹶不振,成日里关在屋子里酗酒,要么就是打骂看不顺眼的奴仆,府上是人心惶惶。老爷为此动了家法,真的是差点儿打死了少爷,就这样,他虽不酗酒了,可也变得更加冷漠骇人,让人惧怕。直到最近……少爷病了一场后,才渐渐好了起来。奴婢斗胆猜测,大概还是因为少夫人你。”
“他……这是在自暴自弃,到底何苦来哉。”英婵心里也沉了沉。
这与她当初想的完全不同,她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马文才对自己顶多就是喜爱些,她离开了,日子一长,便忘怀了。
可现在,与她所想还真是相去甚远。
她真想问问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同样,她也想问问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是否太过残忍了些。到底,是伤到他了。
“少夫人,这朵海棠花开的美极了,奴婢替你簪上。”那婢女高兴的说着,能为这样的美人梳妆,看着她在自己的打扮下愈发明丽动人,实在是开心。
“马文才他,去哪里了?”英婵没有拒绝,但也没心思看那花美不美。
“这奴婢不知,不过少爷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服侍少夫人,他应该是有要事,待处理完肯定快马加鞭的来见少夫人。”
“那便,等他来吧。”
她心里也乱麻一片,很多事她自己也没想通。
…………
第二天一早,这宅子又来人了,是熟人。
“马文才他人呢?为何不来见我。”英婵看着呆愣住的马统,先开了口。
“祝、祝,不是,马、马统见过少夫人,少夫人在此处住的可还习惯?”眼前的姑娘实在惹人眼,虽然他算熟悉祝英婵的,但从来只见她一身男装,这一下子就变成了绝美的娇娘。
他不是没见过女装的祝英台,清丽脱俗、娇俏聪颖。也不是没见过老爷身边那个玉夫人,温婉可人、柔情似水。
但要说娇艳欲滴、惹人怜惜,还得是眼前这位。就像是悬崖峭壁上开的最美最娇贵的花,让人想占为己有吧,却又怕一不小心折损它。
怨不得,能让公子他朝思暮想。
“我算什么少夫人,被他硬掳来的罢了。”英婵苦笑一声。
“公子他很快就会来的,少夫人……小的实在不知,当初你为何要无缘无故的离开,你可知公子他为你吃了多少苦。”他对着如今的英婵,还真讲不出一句尖酸刻薄的话,就怕大声些惹得她不快。
“这两日我听了些。可马统,你心里应该明白,我与他,不算门当户对。那天,你不也是赞同我彻底消失的吗?我思来想去,能告诉他我的存在的,只会是你,你为何要变卦告知他我的踪迹。”
“少夫人啊,还请你体谅体谅小的。小的若是不说,少爷就真的没命了。你以为少爷他醒来后,就乖乖吃药吗?没有,他醒来后非说见到你了,我说他是做梦,他便郁郁寡欢,绝食、打翻药碗,简直就是要熬死自己。”
马统点头哈腰的,给她赔不是。
“还有门当户对这事儿,你若是担心这个,小的马上就能为你解忧。老爷他已经点头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这些都不是问题。公子他也并非想关你,他只是气的狠了,想听你说几句软话,想你亲自点头答应婚事。少夫人,你看在公子他为了你能豁出命的份上,就别再逆着公子了。”
绝食……英婵没想到,马文才竟做出这样的事。
“马统,我想见见平安。”
“这、这,平安也在这里?”马统吃了一惊。
“她被一起带来了,就关在那个屋里,我想见见她。”英婵指了指一处偏房。
“好,我这就让人把门打开。但少夫人,你只能见见,公子没开口,我实在不敢放平安出来。但你放心,我保证平安她无事。”
英婵也只是想看看平安怎么样了,见她也是有吃有喝,没受到惊吓,便放心了。
“少夫人,公子托我带了些吃穿用度给你,你随小的瞧瞧,可还缺什么,我在出去置办。”
被带来三天了,无论心里什么样的情绪现在都已经平复了,她闲来无事,便跟着马统去看。
还真是打算金屋藏娇吗?
看着他带来的东西,一件件华美的衣裙、珠宝首饰、胭脂水粉,这些是用度,笔墨纸砚、琴棋字画,这些是消遣。
英婵一一看过,倒没什么特别喜爱的,最后点了点一旁摆着的古筝。“把它送去我屋里吧。”
平心静气,她需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面对马文才。
闲坐在花亭下,许久不曾摸琴,她略显生涩的弹奏着一曲渔舟唱晚。一边弹,一边想着从前张不悔和自己说的话。
“小知了,你从前说你不想嫁人。三哥不是觉得你这样不对,但你总要有个依靠,现在世道太乱了,一天一个样子,你说没个夫郎护着你也不好。咱不一定非要嫁,咱可以相看相看,万一有合适的呢?不是让你依附谁,只是你也试着依靠一下。要是这人实在不值得依靠,你再把他踹了也行。”
那是他们从北方回来路上,张不悔说的。他语重心长的样子,像极了英婵自己的父亲曾经教育自己的表情,她那时候只觉得好玩儿。
现在想想,都被马文才逼的这个份上了。再者,在自己心底里,不是对他没感觉的,悸动、心动,都有过。可她当时什么也没有,如无根浮萍一般。
而现在,马文才到如今也不放弃,马太守也让他磨的接受了现实。自己呢,也不是一无所有的小可怜了,既然如此,不如试一下吧。
他若是能答应自己的要求,嫁他也不是不可以,就算以后他变心了,就如三哥说的,把他踹了便好。
踹了他,便也绝不会让他再找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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