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脸上笑容还没没得及浮现,许洛已经直接抱拳头也不回往木梯走去。
书老人虽然一脸不满,可眼中还是露出抹焦急担忧神色,下意识又喊道。
“你小子可别阴沟里翻船,这老太婆正是我刚刚说的那些老不死之一……”
可话还没完,笼罩在楼层上的无形气机,随着许洛的离开而迅速消失, 他怪叫一声,身形立即朝最近的书籍扑去!
许洛坐在大车上,双腿上肌肉不时如同波浪般上下起伏鼓动。
更古怪的是,他整个人就好像没个定性般,身形轮廓时而高大、时而瘦削,浑身骨骼不时发出爆豆般脆响。
按在无常刀上的手掌更是柔若无骨般, 在刀鞘上如灵蛇般缠绕。
现在的许洛,是不敢放过片刻时间修行。
书老人的话给他重重敲响了警钟,让刚刚斩杀合气境的几丝飘然心绪, 又如石头般沉入心底。
书老人不知道的,到现在为止关于顾府的隐秘,许洛知道的其实并不比他少。
只要一想到,如此强大的顾府竟毁于朝夕之间,再想到盈竹口中的上供,还有那自域外而来的秦玄机……
向来怕死的许洛,只觉得这世界当真好危险,自己还得继续努力修行,继续苟着,直到有足够伟力将所有危险全部消灭在萌芽状态。
嗯,就是这样。
这时正沉浸在自家心神的许洛,突兀眉头一皱朝大车后方看去。
一名御兵司兵士,正快马急驰朝大车方向追过来。
可许洛的动作,却差点让那满脸焦急的兵士吐血,只见原本还慢悠悠的青牛大车瞬间就跟加满油一般,直接化作流光消失在他视线中。
直到见到云雾泽出现在视线中,许洛这才露出不屑笑容。
不用说,这应该是宗人府那边又闹什么妖蛾子, 可他们真当自己就是宗人府狗腿子,随便派个兵士前来就能安排他做事?
许洛心里当真是日了狗,还想使唤小爷,你他娘的先把答应的浊煞送来再说吧!
每次一回到闲思岛,寄奴就特别兴奋,她着实是太喜欢这片广阔水域,都来不及跟许洛打招呼,便冲进后院水波中。
许洛走下大车,缓缓顺着院中小径踱步,心里也在想着日后如何行事。
既然书老人那边无法帮手,那就得另想办法解决最让人头疼的护城符阵。
只要能将古思炎带出犒京城,说实话,许洛还真就不怵那些所谓的追兵,他心思急转,手指下意识又在变幻不定。
咦,许洛眼角余光扫到不时变粗变细的白皙手指,心里灵光一闪,自己这算不算骑驴找驴?
这天罡变连身形气机都能改变,难道还变不得一张脸,正好现在双腿也开始逐渐恢复……
许洛越想眼神越亮, 片刻后清秀脸庞上露出如释重负笑意。
他看着远处在水雾中朦朦胧胧巨大宝船,这才想起从白虎原回来后还没有去过驱邪司。
以他现在巡阅使的地位身份,解决滴水砚诡物那还不得混几个大功,正好他也需要去探查一番传承楼那些古怪雷光塔。
见到寄奴正在水中追逐一群怪鱼玩得欢快,许洛索性也不打扰她,将青牛大车直接留下召出灵玉舟破开水面直奔宝船驻地。
宁子浩高坐议事殿上方,只是此时往日繁忙的大殿却是空无一人。
他眼中也再没了平日里温文尔雅,只是定定看着桌案上一块石镜样式的镇纸发呆,此刻他眼神闪烁,依稀露出追忆不甘神情。
就在这时,一张纸鹤悄无声息出现在桌案上。
宁子浩如同变脸般诸般表情瞬间消失,下意识浮出恭敬神情,哪怕出现的只是纸鹤,他也是一扳一眼行礼后才将其接住。
纸鹤白光闪烁,化作一行行小字消失,宁子浩看完后剑眉便紧皱起来,岳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许洛前来述职,以大功相抵,务必让其进入传承楼修行!
他怎么也没想到,正在静室闭关的于威竟然会传出这么一条古怪命令。
听闻这小子回到犒京城后,就被玄玉接入宗人府,好像还在炼制什么灵物,这明显就是彻底站在了宗人府那边。
现在才想起来拉拢,未免也太晚了些。
想到这里,宁子浩心里也不禁一阵抱怨惋惜。
可这么多年来,本就绝顶聪明的他早已想得透彻,既然当年他毁家杀妻做了上门女婿,那就注定这辈子已只能跟国公府绑到一起!
“大人,许洛巡阅使求见!”
门外传来一道沉稳声音惊醒宁子浩,他脸上浮起几丝嘲讽转瞬即逝,又露出往日亲切面容。
“请,快请,这小子再不来,本司命都要亲自去找他了,像个什么话,回犒京城都不及时回家,反而去什么宗人府……”
宁子浩一边絮絮叨叨咕哝,一边自桌案后起身朝大门处走去。
刚刚进门的许洛,听到这似责怪似亲近的抱怨,脸上下意识浮出羞愧神情,眼眶都开始微微泛红。
“是许洛见小利忘大义,只为区区一块地阶灵物就没有及时回来,还请司命责罚。”
宁子浩眼角一抽,心里暗自骂娘,被这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乖乖,地阶灵物,老子做牛做马几十年都没有得到过几件,这宗人府当真是下血本了!
索性他这么多年历练,脸色连丝毫变化都欠奉,就已经亲热把住许洛手臂往旁边椅子拖去。
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许洛竟然没有拄拐而行,他心里凛然,下意识脱口而出。
“许巡阅身体竟已大好,看来这段时间修为又有长进,果真不愧是我驱邪司青年才俊。”
许洛满脸都是感激、惶恐笑容,顺着他拉扯力道坐下来。
“小有进展、不值一提,这次正好来跟司命汇报下滴水砚事件始末,还要给司命请罪。
那赵云阳乃至整个赵家,当真是丧心病狂,在观瀑城已经是一手遮天,这些年来,百姓们早已只知赵家,不知我驱邪司威名。
许洛年轻气盛,委实气愤不过,气极攻心之下出手便没个轻重,伤了赵家几条性命,不知可会给司命带来什么麻烦?”
见到许洛这副惶恐不安模样,哪怕宁子浩已经自认心狠手辣、狼心狗肺,可这时也不禁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错觉。
听听这是什么话,出手没个轻重,伤了几条性命……
你那叫没轻没重,你那叫几条性命,连人家族长都被你生生打死,男丁几乎杀个精光,你还要做到哪样?
宁子浩眼角急速抽搐,长长深吸口气,伸手轻拍几下许洛肩膀违心安慰。
“巡阅说得什么话,无论是谁都绝不能凌架于驱邪司规矩之上,若是有这等猖獗之徒,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说这话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眼神若有若无的紧紧盯着许洛。
可许洛正满脸认同点头,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激作态,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话中敲打之意。
两人眼光一触又迅速分开,都生怕被对方看出发自心底的杀意。
两人自从见第一面开始,心里便莫名膈应的慌,可面上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幸亏两人都是好演员,这才生生撑到现在。
宁子浩脸上挂起真诚笑意。
“既然巡阅为驱邪司立下如此大功,司里自然也不会亏待。
滴水砚诡物已经生生肆虐好几年时间,百姓当真是苦不堪言,这份功劳论起来可当真不小。
总司这边准备以五大功相酬,不知巡阅意下如何?”
许洛这下是真愣住了,这玩意儿还能讨价还价的,还是说现在这官做大了,那特权也就跟着来了……
可这生怕自己不接受的作态,又是几个意思,这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一时间许洛也想不出,宁子浩葫芦里卖得究竟是啥药?
可他此行前来目的,正是准备用功绩进传承楼看看。
除开证实下书老人所说,总司高手全窝在雷光塔的消息,还有他可是眼馋那《五玄五方混洞神光》很久了。
而且这宝船驻地明明没在护城符阵节点上,那又是怎么吸纳灵气的?
这趁着没翻脸前看看底细不正好,到时跑路时也能多提防几分。
许洛嘴唇颤抖,好似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索性拱手行礼。
宁子浩爽朗大笑。
“听闻巡阅还委托宗人府炼制了器物,下次大可不必欠人情,咱们驱邪司库存之丰、炼宝堂制艺之精可也是数一数二,下不为例!”
一说到这,许洛便露出迟疑神色。
宁子浩正转身朝上首走去,可像是后背也长了眼睛般没好气训斥出声。
“年青人就当有些朝气,巡阅有什么疑问、要求尽管提,只要本司命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嘿嘿,司命也知许洛来犒京城不久,却早已对总司传承楼心慕已久,这次功绩不知可够许洛进传承楼开开眼界?”
宁子浩哪怕心机再老练沉稳,也不由得有些呆愣。
这算什么,自己刚想瞌睡,许洛就递枕头,这么配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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