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三日,这一天必将会被载入史册。
只因今天是大明王朝册立储君的日子。
一大清早尚衣监的女官就来到了朱允熥住的地方为他更衣。
这一回朱允熥没有拒绝女官为他进行穿戴,因为衮服的穿戴都是有专人伺候的,不能有丝毫错漏。
戴上九旒冕之后,朱允熥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华夏衣冠。
旒以五彩丝线为缫,九旈上每旒穿有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端得是五彩缤纷,另外还有朱纮、朱缨的系法也是各有讲究。
服饰倒是并不怎么复杂,玄衣上织着日、月、龙、星辰、山、火、华虫、宗彝纹饰。
真正讲究的是佩饰,有中单、蔽膝、大带、玉佩、小绶、大绶,没专人操作连挂都不知道往哪挂。
看着眼前来回晃动的玉珠,朱允熥突然想起了辫子朝的锅盖冠,貌似没人说得上来那有什么讲究,最显眼的就是头顶一根避雷针,上面还有几颗大小珍珠。
在朱允熥穿戴的时候,整个皇城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金吾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午门外左右两侧,奉天门外也是旌旗猎猎,仪仗队更是井然有序。
文华殿、武英殿、文楼、武楼、到处都是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其后还有大量的仪阵队。
锦衣卫的前身便是亲军督尉府和仪鸾司,原来吃饭的家伙当然没有落下。
等朱允熥走出文华门的时候,仪仗车略都已经在那等着他了。
过了左顺门便是外五龙桥,朱允熥能清楚地看到身后午门外的文武百官正在那里跪迎皇帝和储君。
文官西向立,武官东向立,使臣、僧道、耆老站在文官南,负责宫廷事务的文官、保卫宫廷的武官按规定的位置侍立。
储君车驾行至奉天门后,正在谨身殿等候的洪武皇帝当即起身,乘舆第从谨身殿前往奉天殿。
尚宝卿捧着皇帝的玺印,侍仪导引圣驾,宫廷乐队随即吹奏雅乐乐章。
礼乐响起,几位服饰庄重的引导官引皇太孙进入奉天门,同时奉天门外接引储君的鼓乐也在同时齐鸣。
踏入奉天门,朱允熥双手执礼,一步步慢慢地向远处的奉天殿走去。
“鞠躬!”
行至奉天殿外,赞礼官的声音在朱允熥左右耳边响起。
“跪!”一拜再拜后,朱允熥再次依言跪下。
当朱允熥伏首跪地后,承制官走出奉天殿站来到殿外,高扯着嗓子叫道:“有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登基御极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
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不敢有负江山社稷之重托,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皇孙朱允熥,为宗室嫡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
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孙,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朕承天命二十又五年,今六十有四矣,恒觉身体有恙,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
兹命皇太孙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
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孙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此诏书一出,既在文武百官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原本以为皇帝会让皇太孙先适应一段时间的,没想到直接就行监国事了。
如今皇帝年事已高,皇太孙这监国的头衔,怕是要真正地行使皇帝之权了。
“皇太孙觐见!!”
看着爱孙正色执礼,身穿九章服,头戴九旈冕,缓走进大殿时,老朱仿佛看到了爱孙登基为帝的那一天。
那一天肯定会很精彩,也肯定会更加地隆重。
二龙不相见,他是永远不可能看到那一天了。
从朱允熥进殿开始,老朱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断过,没人知道其实他等这一刻也等很久了。
钱庄的存银量一天比一天高涨,他是看在眼里的。
三种辅币的发行更是凸显了宝钞的优越性,币值稳定,又便于携带,没人会拒绝。
更不要说如今的内务府名下的商行已经遍布了整个应天,这种物类齐全的地方在大明绝对仅有,可那里却是连金银都不收,只认宝钞。
皇家商会,这些钱全都是皇家的啊!
户部要不是名下有个民生钱庄在赚钱,恐怕早就来他这里哭穷了。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被爱孙冠名为金融的东西,到底能成为何等的庞然大物。
在老朱思考的时候,朱允熥已经接过东宫的宝玺,同时赞礼官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嗣君已立,江山万年,百官贺拜,跪!”
“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跪,跪的可不仅是百官,就连外面刀枪如林的士兵同样是单膝跪地,向大明储君行礼。
此时的朱允熥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有未有的感觉。
苍穹豪迈,万物尽皆低头,这便是真正的帝王。
这一刻,他是真正的皇太孙,是大明王朝未来的继承人。
册立大典完成后,按制还需要去后宫给皇后朝拜的,但这一步被直接省略了。
在老朱的心目中,皇后从来就只有一个,郭宁妃虽然署理后宫事,但还没资格让他的爱孙跪拜,亲奶奶都不在了还拜个什么?
开国皇帝的好处就是可以不讲规矩,登基五礼,被老朱自己给废了三礼,这要换成继任之君喷都要被喷死。
“允熥啊!走!随爷爷一起去拜见列祖列宗!这大明从现在开始就要由你来执掌了,你做主,爷爷很放心!”
老朱拉着朱允熥的手,褶皱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皇爷爷放心!孙臣一定不会皇令爷爷失望,令天下万民失望的!”
木已成舟,朱允熥只能郑重地做出保证了。
其实他并不想现在就接过大明江山的管理权,能做到像老朱这么勤政的,历史上找不出来几个。
一个宝钞的事情都把他搞得焦头烂额了,更别说连粮欠收这种事都要亲自批阅。
这是得对下面的人多不放心,皇帝才会连这种事也要亲自干涉的?
有一句话怎说来着?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这是趋势,也是人性,谁都遏制不了的,杀了一波,马上就会冒出来另外一波。
与其如此还不如放开手脚让他们自己去斗,皇帝只需要定个目标就可以安心做裁判了。
到时候谁做得不好就整谁,完全不需要皇帝动手,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不停地落井下石。
然而现实情况是,他这几年恐怕是要累成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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