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的一番话让杨士奇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
倒不是他不敢说,而是他看出了朱允熥的不简单,因此想要留下一个能干的印象。
本来以为少年之人心性未定,卖弄一下才学就能混过去了,可事实却出乎了他的预料,眼前之人虽是少年,却绝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怎么?这个问题对杨先生来说很难回答吗?”
“不!不!不!”心有所求的杨士奇下意识地摆起了手。
要是换成平常他是不可能如此失态的, 但天下间也只有无欲无求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杨士奇显然不在这个行列。
身居高位,匡君治国是他毕生的理想,现在机会近在眼前,所以他失态了。
“小兄弟玩笑了,军国大事我等岂能在此妄议?太孙殿下成立军机处自然是从高处入眼, 看到了我等看不到的东西,将五军都督府纳入军机处管辖,应是要做到军令统一,使我大明之军更具战力!”
杨士奇说到这里,还特意向皇城所在的地方拱了拱手,以显示对朱允熥尊重。
“呵呵!如此说来,太孙殿下是有意兴兵啊!不知杨先生对鞑靼与亦力把里有何看法?”
朱允熥话风转变太快,让杨士奇再次愣住了。
鞑靼还好说,毕竟大明连年北伐打的就是鞑靼,可这与西边的亦力把里有什么关系?不应该是着眼于鞑靼之后的瓦剌吗?
莫非这个少年知道皇太孙接下来的用兵方向?那也不对啊!亦力把里的汗王黑的火儿者继位后与大明关系甚好,两边经贸来往频繁,不打鞑靼和瓦剌,反而跑去打亦力把里?这不是凭空树敌吗?
虽然才二十几岁,但杨士奇对大明的外患了解得很是清楚。
不仅是他,可以说大明所有的有志之士都没少往军事上下功夫。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想要得到重用,就必须了解君王的喜好,朱允熥大力收拢军权便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想到公子还知道亦力把里, 是在下眼拙了!”杨士奇把称呼都改了,他已经看出了朱允熥的考校之意,都是聪明人,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杨寓以为,我大明的首要之敌当是鞑靼,次为瓦剌!此二部可随时犯我九边之地不可不防,至于亦力把里。。。需慎之又慎!”
杨士奇本想说没必要把亦力把里放在心上的,毕竟相隔万里之遥,就算打下了也守不了多少年,何苦去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奈何他摸不清朱允熥想要干什么,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敷衍过去,没说要打,也没说不可以打。
“哈哈!!有句话叫不见兔子不撒鹰,说的就是杨先生你啊!慎之又慎。。。。嗯!这个词用得好!”
杨士奇的回答没有出乎朱允熥的预料,亦力把里是察合台后代建立的汗国,其领土几乎占据了整个新疆,更卡在了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对于故土他是一定要收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他就是想看一下杨士奇有没有进取之心。
只是杨士奇年纪虽轻却不缺乏讲官话的本事, 应该是从小就锻炼出来了。
“呵呵!公子说笑了,在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亦力把里与我朝交好,不像是不服王化之辈,陛下曾有言道,不为中国患者.不可辄自兴兵!因此才需要慎之又慎。”
听到杨士奇拿老朱来压他,朱允熥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最讨厌的就是老朱整天没事就在那整规矩,立祖训,殊不知这个规矩被文官给玩到了极致,不仅限制了皇权,还大大限制了皇帝的发挥。
不但如此,就连他的终身大事也是深受其害,这让他如何笑得出来?
“见过公子!”
想什么来什么,朱允熥正准备再刁难一下杨士奇,徐膺绪就从不远处冒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美女,不是徐妙锦还能是谁?
徐膺绪出现在这里很好理解,自然是因为半天没看到朱允熥的身影,这才迫不及待地找了回来。
这件大事就是他一手促成的,要是出了闪失,除了太孙没人保得住他。
锦衣卫虽是提前来到了魏国公府,可却没有看到太孙的身影,这让他很是慌神。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徐妙锦也不敢怠慢,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这二位是?”
看到衣着华贵的徐膺绪和徐妙锦向朱允熥行礼,杨士奇连忙出声询问。
“哦,他们是魏国公府远房的亲戚也姓徐,自幼与我相熟,我姓常,是开国公府的直系。”
听到朱允熥说是开国公府的直系,杨士奇便再无怀疑。
谁都知道开国公府与皇太孙之间的关系,关注国家大事完全就是份内之事,他这是遇上真正的贵人了啊!
来京时他还在想着找谁推荐,现在没必要如此麻烦了,真正的大腿就在眼前,并且还是皇太孙的至亲。
一边的徐膺绪没想到眨眼的功夫,他就变成了自己家里的远房亲戚,当即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杨士奇。
既然太孙愿意与这个年轻人说话结交,那就说明这个人有过人之处,就是不知道有几斤几两了。
“杨士奇见过徐公子,徐姑娘!”
感受到徐膺绪关注的眼神,杨士奇连忙向两人行礼。
虽然还是不知道几人的姓名,但杨士奇觉得是自己赚大了,一次便与两位国公府的人结缘,这是无数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相逢即是有缘,我看杨先生对这钱庄似乎颇有兴致,货币总局名下正好也有朝廷的专司的民生钱庄,不知杨先生可愿高就?”
徐妙锦都到上门了,朱允熥也就失去了继续考校的心思,既然知道杨士奇有才,他不介意提前让此人走上历史舞台。
将来他治下的大明仅有治政之才是不行的,还要有经济学的头脑,如果杨士奇没这方面的本事,那注定与内阁辅臣无缘。
杨士奇自然不明白朱允熥的深意,但他知道皇家钱庄与民生钱庄有本质上的区别。
虽然都是钱庄,但民生钱庄隶属于户部,是有官职在身的,而皇家钱庄只服务于皇室,各项收支都属于机密,一旦进去了,再想走到前台就难了。
要是换作以前他肯定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毕竟商贾之道历来为读书人所不耻,但如今的货币总局却是个香饽饽。
一个负责制钞的长官竟然能官升至二品,仅位列当朝尚书之下,由此可见储君的重视之意。
要是能在里面做出点成绩,那无异于直达天听,这当中的诱惑可想而知。
“既是常公子引荐,士奇敢不从命!”
事关未来前途,杨士奇没什么好犹豫的,当场就应了下来。
他对经营之道可以说完全不熟,但他知道必须要学。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这很有可能是未来大明的国策,在大事大非的问题上绝不能有任何疏忽。
目送杨士奇被锦衣卫带离,朱允熥当即把郭图召到了身边,“孤记得汉阳知县王叔英与方师交好,你派人去汉阳传孤意,让他就任吏部主事,令到之日即刻赴京。”
虽然知道王叔英也是个铁头娃,但朱允熥还是想让王叔英试一试,明知是忠臣,要是还不加以重用,那他就白来这大明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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