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中一时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朱允熥怎么也想不到大明的藩王会打上宝钞的主意,要不是鲁王府露了馅,他现在还蒙在鼓里。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他的十叔朱檀早在洪武二十二年就吃仙丹嗝屁了,现在鲁王不过不过才四岁,哪会知道钱财的用处,难怪会被发现, 原来是妇人在当家。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把精力都放在了秦王、晋王、燕王这三个重藩身上,没想到这三人还没闹出什么动静,排在后面的几个就开始偷家了。
他敢断定第一个搞这事的一定是周王,因为他和朱老四的损失一样大,而且也只有周王朱橚能够在京师发挥出一点影响力,因为他在京师呆得够久。
至于齐王朱榑就更好理解了, 完全就是朱橚拉来一起背锅的, 这是一个和老二朱樉一样的存在,都是以武力见长,性格却是格外暴戾。
藩王有钱吗?答案是肯定,老朱亏待自己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没个百万家财都不叫大明藩王。
“查下去!孤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在朱允熥看来,这几人之所以敢伸手,无非就是看到当家人换了,趁着老朱还在,以为他不敢对他们怎么样,真以为送他两颗大珍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传杨靖、方孝孺、周志清过来见孤!”
李敬忠一听到这几个人名就知道太孙打算将这个直隶大案交给了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而宝钞的事情涉及到了三个藩王,牵扯实在太大,恐怕连太孙都不敢擅专,就更没锦衣卫什么事了。
大明朝一连出了两桩惊天大案,可却与锦衣卫没有任何关系,这让李敬忠很不甘心。
三司同一时间接到朱允熥的召见,谁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方孝孺三人一点都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文华殿。
“臣方孝孺(杨靖、周志清)参见太孙殿下!!”
“平身!”
“谢殿下!”
看到一身飞鱼服的李敬忠,三人在瞬间就心里有数了,就是不知又会是何种大案,但愿太孙能对官员仁慈一点。
不得不说,老朱杀官杀得太过火,导致底下的官员大生兔死狐悲之感,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下意识地想要多保下几个。
“孤要是没记错的话,直隶的言路该是由都察院直辖,独立于十三道监察御史之外的吧?方师继任右督御史也有一段时间了,就没有梳理过直隶的言路?”
三人闻言不需要多想,马上就知道这次的大案落在了直隶头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不是京中有事,三人同时在内心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皇太孙的精力确实要比皇帝好多了,不仅能处理天量的奏疏,在关注京中的大事同时,还有精力把目光放到应天府之外的地方。
“回殿下, 督察院最近并没有收到来自直隶的奏报,不知是何地有大事发生?”
“哼!!池州府都要烂完了,你督察院竟然都收不到任何讯息?我大明的御史言官都是用来排除异己,以权谋私的吗?”
朱允熥这话可以说得是极重了,一点都没有给老师方孝孺留面子,刚站起来的三人同时又跪了下去。
“还有刑部!尔杨靖掌天下刑名,按察司如此不作为竟也视若无睹,这是失职!!”
“臣知罪!!”
杨靖比方孝孺要懂事多了,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先开始请罪,他知道朱允熥让三司齐聚一定是下边出了大事,不管怎么样请罪是请定了,先认个错肯定没有坏处。
“孤上月便派人前往铜陵对铜矿之事进行摸底,以期增加产量,没想到啊!在孤的眼皮底下居然还藏着这么一窝蛀虫!”说到这里,朱允熥特意用双手围了一圈。
“池州上下全都烂完了!!尔等身为三司主事竟无一人察觉!你们说!孤要督察院有何用?要刑部又有何用?御史闻风奏事,奏的都是什么?啊!!”
三人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整个文华殿完全变成了朱熥一人说话的场合。
“是答不上来还是无言以对?那孤来告来告诉你们!!御史整天弹劾的是这个官员行为逾矩,那个官员纳了哪个罪人之后为妾,更有甚者直接栽赃同僚!这才是御史最热衷的事情!孤没有说错吧?”
“刑部倒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然而刑部却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自洪武二十年裁撤了锦衣卫诏狱之后,刑部做成了哪一件大事?要是哪一天大明天下的官员全烂了,怕刑部都还是无动于衷。”
“你们整天说皇爷爷杀戳过甚,要给士人以喘息之机,自孤继位皇太孙以来,更是满朝上下都在劝孤施恩于士人,可士人都是这样回报天下百姓的吗?啊!!”
“我大明立国才二十五年呐!二十五年!!!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再过二十五年,怕是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好官出来,若士人都是如此德行,谈何施恩?”
“孤虽年幼。。。但并不可欺!这次池州府之事孤不打算交由锦衣卫来办,就由你们三司共同处置,如若不能给孤及百姓一个满意的交待。。。。那孤将重开锦衣卫诏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朱允熥说完不等下面三人回话,一甩衣袖就走了。
他当然不只是骂骂文官那么简单,他就是要传递一个信号,如果文官办不好事,那锦衣卫这把尖刀将会随时降临。
对于大理寺他没什么好说的,老朱办事不需要大理寺审核,更不需要大理寺来审谳平反,因为里面的人大多都是政治上的迫害,这种罪是不能被平反的,要下一任皇帝来。
“督察院失职,我方孝孺失职,詹徽失职啊!!杨大人,你们刑部就没有接到过按察司的汇报?”
方孝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直隶下辖的池州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第一时间就把责任安在了自己头上,并且还把死去的詹徽给拉出来鞭尸了。
他很清楚继任的皇太孙是个强势的性格,想要太孙施恩于士人,除非士人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交待,否则终太孙一朝都不可施恩养仕。
“池州府吗?看来池州的知府、按察使、知县真如太孙殿下所言,从上到下全都烂透了啊!事不宜迟,我等必尽快挑选出最精干的下属前往池州彻查,务必将这些硕鼠一网打尽!如果殿下真的因此事重开锦衣卫诏狱,那我等就是大明的罪人了。”
杨靖最怕的就是重开锦衣卫诏狱,一旦重开,刑部基本上也只能查一普通的案子了。
洪武朝官员更新得非常快,杨靖是洪武二十三年任的刑部尚书,周志清是二十四年任的大理寺卿,方孝孺更是上任没多久,可以说三个人实际上都没有干多久,当了两年尚书的杨靖反而资历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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