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七那傻子今天不习武了?”
朱橚一觉醒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仔细一想才发现原来是每天都风雨无阻的老七没动静了,整个宗人府一片寂静。
他早就说过新的皇储正位东宫,正是需要建立个人威望的时候,他们两兄弟进来了,就不要想着再出去了,可惜朱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仍然每天勤加锻炼,生怕浪费了一身好武艺。
见朱榑终于明白再怎么锻炼也不过是虚度光阴,朱橚准备过去好好开导一番,谁让他是难得的好兄长呢,有钱一起赚,有苦一起尝。
当朱橚挺着大肚腩来到朱榑门外时,象征性地敲了两声就直接推门而入,只见房内的朱榑端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拿着一本‘六韬’看得津津有味。
“七弟你这是?开始研读兵法了?为兄的真是服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震惊,朱橚一巴掌就拍在了额头上。
他本来还以为这个喜欢认死理的老七终于醒悟了,没想到武的完了又来文的,这是准备做大明战神的节奏?问题是有生之年你还能踏出这个宗人府吗?
“呵呵!真是稀客啊!五哥!怎么?三月都不曾来过弟弟这里,今日怎有如此闲情逸致?”
今天的朱榑心情非常之好,直接无视了朱橚言语中若有若无的嘲讽。
改藩的圣旨不日就会下达,他又怎会与真正的囚徒一般见识?
对于这个自小便备受喜爱的五哥,朱榑打心里羡慕乃至嫉妒,那么多兄弟中,也就只有老三和眼前这个老五最是胆大,连谋反之心都不加以掩饰。
现在好了,娘和大哥都走了,看还有谁能护着你,再想从宗人府里出去怕只能是痴心妄想。
“咳!不是为兄的说你,你怕是不了解你那侄儿的脾性,五哥都不对咱爹抱希望了,你还在这做给谁看呢?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大哥一走,侄儿就不认叔叔了。”
听到朱橚的回答,朱榑脸上的笑容更甚。
他最讨厌的就是几个兄弟在他面前秀这种得宠的优越感,虽然他知道这是无意识的行为,但他就是看不过。
他觉得朱橚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对,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家人要换了,而他却提前得到了储君的信赖,这些曾经的往事将会成为他前进的动力。
从今往后,该笑的人也到了换一换的时候了。
“为人臣者,做错事就该当受罚,五哥你还能在这宗人府里吃好喝好,只因为你姓朱!是大明的周王,那些被你以周王之名利用的人如今已是一人不存了,难道五哥当真就能如此心安理得?”
“哼!老七你也不要在为兄这里唱高调,这天下是咱们老朱家的天下,岂能与他们相提并论?能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他们就该感到庆幸了,要不是允熥那小子不愿意网开一面,咱们兄弟又怎会是如今这副光景?”
被年轻的弟弟教训,朱橚有些气恼,换作平常他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既然已经出去无望,干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再怎么样老爹不会杀子,侄儿更不可能弑叔。
“五哥,打小我这个做弟弟的就羡慕你,不仅父皇看重你,娘对你也是宠爱有加,令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胆大妄为到连大位都敢觊觎,你我既非嫡,亦非长,有现在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更怨不得太孙。”
“父皇与太孙眼中只有大明,与大明的江山社稷相比,一个周王微不足道,齐王亦是如此,如果我是父皇,我一定会毫不留情。”
“哟嚯?咱老朱家什么时候冒出了你这么个大圣人了?”
三个月不见,朱橚觉得眼前的老七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这个从小就不合群的兄弟竟然破天荒地教育起他这个当哥哥的来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嚷嚷?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我说老七啊!不是为兄的看不起你,你在这里如此维护你那侄儿,那小子是既听不到也看不到,你还是好好想想等那小子继位后会用何种手段对付咱们两兄弟吧!”
“呵呵!”听到朱橚的回答,朱榑轻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正因为从小就一直拥有,才不会像他这样有这么深的感触。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一旦他当了皇上,能有我们这些当叔叔的好日子过?别天真了!我告诉你,咱们都叫那小子给骗了!
“从前装得痴痴傻傻,大哥一走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变得聪明果断起来,到如今已是真真正正的大权在握,就连爹这个当皇上的都变得有名无实,你说说,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储君?”
说到自己的伤心处,朱橚拖着肥胖的身躯开始在房中来回走动。
“这小子比老大还要会哄人,不仅骗过了老头,更是把咱们这些兄弟耍得团团乱转,他赢了!他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大明的储君,成为大明的第二任皇帝,就连朝中的文武大臣也都认为他才是名正言顺,可我。。。就是不服!!”
“老大走了,就算老头不让我做储君,也不应该是他来坐那个位子,咱们这么多兄弟,老头怎么传位都该由儿子来做储君。。。。。”
看着已经气急败坏的朱橚,朱榑脸上的笑容开始慢慢隐去,眼神也渐渐变得冷漠。
他敌视的并不是眼前的老五,如今的朱橚只能做困兽之斗,已经没有半点威胁,就算将来太孙有意释放,他也会竭力阻止。
他真正担忧的是排在更前面的那三位,连被圈禁了两次的朱橚都这么不甘心,那另外三个又岂会坐以待毙?
难怪他的封地被太孙从齐地安排到了宣府,看来太孙已然有所察觉,他去宣府表面上是抵御瓦剌和鞑靼的入侵,真正的用意应该是同时牵制晋、燕二藩。
“五哥,我要出去了。”
一声‘我要出去了’让朱橚的埋怨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才艰难地转过头说道:“你。。。你说什么?你要出去了?你怎么能出去?”
迎着朱橚难以置信的目光,朱榑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昨夜父皇来过了,太孙殿下在苏州遇到白莲教的贼人行刺,但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殿下遇刺后,向父皇提议让我出镇宣府,父皇答应了,圣旨不日便会下到宗人府,就算五哥你不来,过两个时辰我也会向五哥说起的。”
“我想告诉五哥的是,太孙殿下并没有五哥想的那么小肚鸡肠,也没有架空父皇的意思,父皇知道殿下的能力,这才让殿下在没到及冠之年便将军国大事托付。”
“有一句话殿下说得很对,我是大明的齐王,是朱家的子孙,保卫大明江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百姓尚知保家卫国,身为皇子,既是荣耀亦是担当,受了这份荣华富贵,我就该代表朱家代表天下人站在战争的最前面。”
“你虽是兄长,但你扪心自问,你又何尝将我当成过你的弟弟?只有太孙殿下懂我,将我当成朱家的梁柱,对我委以重任,我知道二哥、三哥、四哥心有不甘,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太孙!谁也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朱榑的肺腑之言,朱橚突然放声大笑,没多久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发现他不仅不了解朱允熥,更不了解眼前这个打小就沉默寡言的朱榑,到了这一刻他才算是见识到这二人的手段,一个够狠,一个够毒。
也许朱允熥那小儿还会顾念一下亲情,但是眼前的朱榑绝对不会,都是洪武皇帝的儿子,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到这个七弟眼中泛出来的寒意?
难怪他斗不过大哥,连大哥的儿子都能将他随意拿捏,如今更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捧出来一个齐王朱榑制衡藩王,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聪明。
这个皇太孙虽然年幼,但却深知人心,从来没有亲自出过面,就把所有的事都给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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