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琉球国之中山王、山北王及占城国、苏门答剌国四国朝贡使正在驿馆歇息,臣请是否召四国贡使觐见?”
去往行在的路上,秦仲彰见所有人都低头不语,不由得上前答话。
他现在虽说不上春风得意,但也相差不远,毕竟谁都知道皇帝年迈,储君继位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而在这个时候他不仅入了储君的法眼,更是在这场重大变革中担任了领头羊的角色,一旦功成,他想不站在朝堂都难。
并且即将到来的钦差方孝孺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到他的身上了,当下的宁波府离了谁也离不开他秦仲彰。
唯一让他忧虑的是这样的大事要是办砸了,他这个宁波知府必定是万劫不复。
“朝贡使么!准奏!”
朱允熥本来是不想见所谓的朝贡使的,但听到大琉球的国的名字后立即就改变了想法。
自从洪武二十年大明施行海禁之后,便裁撤的了澎湖巡检司,完全失去了对台湾的控制权。
而朱棣也是个奇葩,手底下明明有着当世最强大的舰队,却放任近在眼前的小琉球国孤悬海外,以致元、明两朝都没能实现对台湾的实地控制。
或许这个时代也就只有朱允熥一人在想着怎样才能让大明成为一个海洋强国,并且一直都在付诸行动。
此次他接见朝贡使的意思也很简单,既然是藩属国,那为大明出力便是理所应当,他不会像老朱和朱老四那样,奉行打铁自身硬的态度,什么事都让自己人去干。
在他看来既然自身硬了,那就更有资格让别人去干一些脏活累活,不然收拢着那些藩属国的意义何在?彰显天朝上国的威风?而后大肆犒赏?
“郭图!派人去京师传令,让徐膺绪挂帅,率三万中央军进入宁波府,另外再调五十门大将军炮布防沿海,务要确保两年之内无海患。”
“卑职领命!”
眼不见心不烦,要不是看在徐妙锦的面上,朱允熥早把徐膺绪给撤了。
私通藩王,知情不报,哪一项都是重罪,他等徐膺绪的回答已经等了半年,现在他的耐心已经被磨没了。
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好,至少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说实话,朱允熥还从没见过像徐膺绪这么傻的人,同样都是连襟,又明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却还不向中央靠拢。
既然两边都不想靠,那就有多远滚多远,这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了,正好宁波府需要大军坐镇,徐膺绪来当这个主帅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徐增寿这个跳得最欢实也最卖力的小舅哥,他迟早会让其享受到李景隆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快感,也许他还会学学朱老四,把对方打造成削藩的第一功臣。
得到朱允熥的同意后,四国朝贡使第一时间离开馆驿,怀着激动的心情来朝见大明朝的储君。
自从朱标去世后,老朱就一直没有接见过外国使臣,仅有的几次也是朱允熥代劳,这次要不是朱允熥执意出京,老朱就真成了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
“下臣中山王察度!山北王怕尼芝!叩见大明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门答剌国(占城国)朝贡使,羊宜、阮益道!叩见大明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平身!”盖上秦仲彰献上的关于几国情况的籍册,朱允熥淡然地说了一声。
“谢殿下!!”
按照正常礼节,他应该单呼中山王与山北王的,毕竟这是藩属国的国王亲至,尤其是中山王察度,都一把年纪了还亲自来大明朝贡,可见心诚之至。
然而一想到大明给出去的好处,朱允熥唯一的感受就只有心塞。
洪武二十五年,老朱派遣福建三十六姓善于造船航海的技术人员去琉球他是知道的,但他无力阻止,因为那时的他人微言轻。
大明都已经禁海了,却还要派精英去帮大琉球国造船,这样的面子工程实在是太大方了。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大琉球国还是三国鼎立的局面,教会了中山国,那另外两国包括旁边的日本自然也就都知道了。
他是真不知道就那么丁点大的几个岛,是如何整成三国争霸的,三个镇上的人互相斗殴?
没有从朱允熥的脸上看出喜怒,四人的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身为藩属国,哪能不关注宗主国的上层变化?
虽然相隔万里,但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就是眼前的皇太孙在监国,一应军国的大事也全部交付于皇太孙之手,可以说他们现在想从大明获得任何东西,都必须要眼前的这位点头才行。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尤其是中山王,如此年纪竟还不远万里跨海来到大明,真是忠心可嘉啊!”
“多谢殿下褒奖!小王此来正是感谢上国赠予的造船之术,使我中山国得以避免海浪冲击,上国的再造之恩,小王及国中百姓皆没齿难忘。”
听到察度这话,朱允熥顿时感觉眼前这个老人是在凡尔赛。
什么都不用做,就拿几斤特产再呼上几声万岁,就拿到了目前最先进的造船技术,这样的好事他也想分一杯羹啊!要是他现在不是大明的储君,他宁愿长跪不起,跪等天上掉钱掉馅饼。
有如此人生,谁还需要去奋斗?
“嗯!中山王有心了,既然船已造好,那从福建过去的那些大明子民应是可以归国了,想必中山王也有所了解,眼下我大明海事如火如荼,正需要这些人才为大明再立新功。”
“此事就这么定了,孤即刻便会下诏,让这些有功者去新设的上海造船厂,以后中山国若需要战船,可向上海造船厂预订嘛!既是藩属国,你我君臣之间自当会给予最大的优惠。”
朱允熥自认为妥当的方法,在周围之人听来直接就听傻了。
不仅当事人察度大脑陷入待机,就连王叔英、杨士奇、常森等人也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朱允熥。
自古以来哪有一国储君向藩属国索要好处的?不应该是彰显天朝上国的威仪与气度吗?如此行径,与市井小民有何不同?
好在四国的朝贡使臣都还没走,不然王叔英是万万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的。
“殿。。。殿下!话虽如此,但眼下中山国还有上百艘船只尚未完工,工匠若此时撤回怕是力有不逮啊!”
“殿下!中山国主所言极是啊!我大明富有四海,最不缺者便是能工巧匠,殿下若要打造战船,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臣以为此事当慎重考虑。”
见终于有接话的机会,王叔英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
“哼!尔懂什么?我大明海事百废待兴,多一个人就多份力,你王叔英若有本事,何不以圣人之道教化倭寇,使其不再犯我大明海疆?又或者让鞑靼能够沐浴皇恩,晓圣人造化,令其不战而降?若能如此,孤身为大明储君便是再向中山国派出千名造船工匠又有何妨?”
朱允熥的话可以说半分颜面都没有留给王叔英,使得后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完全说不出来,整个人脸色涨得通红,显得手足无措。
他要是能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还在吏部主事上面蹉跎了,并且就这个主事之职还是来自东宫的亲自卓拔,他原本的官身只是一个知县。
“中山王不要误会,实在是大明正处于开海的关键时刻,孤决不允许倭寇卷土重来,孤要让世人知道,有敢犯我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孤说到做到!”
“是、是、是。。。殿下所言极是,天朝上国岂能容倭寇撒野,小王对殿下之决意竭力拥护,十分赞成!”
好歹是有了个台阶下,察度连忙出声响应朱允熥的号召。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不论他答应与否,撤回造船工匠的事情再无回转之余地,而且只要这位年轻的皇太孙在位,想要再从大明身上捞点好处难上加难,说不定还要倒贴。
他这么多年的汉字文学典籍不是白学的,他知道大明的天恐怕是要变了,这个皇太孙虽然年轻,但却丝毫不在意个人之得失,计较的乃是国家之利益得失。
若是按照秦皇汉武之行为来与之对比,那他们眼前看到的所有行为都不再是难以想象,而是真正的理所应当。
其根本目的,无外乎就是顺之者倡,逆之者亡。
并且他敢肯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定不只是召回工匠这么简单,很有可能他们这些藩属国将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只需摇旗呐喊便可,应该要付出本不应该付出的东西。
而这,才是皇太孙此行召见他们的真正用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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