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林黛玉魁夺省亲宴、薛宝钗心热犯旧疾
原来在荣国府里欢欣雀跃要迎接娘娘省亲之时,林家也收到了宫里的消息。
宫中见贾家于林家也有姻亲,故而叫林如海协助荣国府操办省亲适宜。
林崔氏说的一点没错,在这件事情上,林家还真的就是个搭头。
林如海见妻子生气,连忙解释道,“若不是这般,黛玉怎么能去那里面作诗。”
林家夫人想想也是,之前是因为黛玉一直在荣国府住着,无亲无故,故而元妃省亲的时候就连带着叫黛玉也一起见了。
这次的元妃省亲和前儿不一样了,贾元春不是凤藻宫的娘娘,只是安宁郡王的侧妃,若说林家是荣国府的搭头,那贾元春这次以侧妃的身份,就是北静王妃的搭头。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园子要盖,省亲也是要的。至于盖园子花了多少钱,那是荣国府的事情,或借或赊,或是典当了东西,不与林家相干。
反正园子是盖好了,圣上也恩准。
当下京中除了宁荣二府,好些府里都得了殊荣,有女儿在宫中的当娘娘的人家,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省亲。
林夫人想到正月里的日子,不由抱怨,“冬日里,怪冷的,作诗什么时候不能?你这个当爹的,根本不会心疼女儿家!”
林如海也无法,只得对妻子道,“叫下人们多做几件大衣裳,多做些厚鞋袜。”
如此一直到了正月十五那日,一大早的,北静王妃和贾探春进宫中去,领了旨意,戍初才动身前来。
然宁荣二府早在正月十四就诸事停当,灯火通明了一夜,贾赦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迎接,而贾母则是领着女眷们在大门外相迎。
闻得一阵马蹄声声,原是开路太监到了,而后又有细乐之声,再远远见得一柄七凤黄金伞,果然是皇家气派。
圣上有旨意,着人代凤藻宫娘娘出巡游园,以示圣恩。这黄金伞就是皇家的象征,来的都是宫中的女官和公公,黄金伞,远远走在前面,而后才是北静王妃的车架,再往后是贾元春的车马,更次一级。
众人齐齐下跪,迎了凤散进门,待两位王妃都入了园,又有太监赶紧来扶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林夫人起身。
楚彦隐去身法,落在那屋脊上看,见这次没有宫中贵妇娘娘亲临,就是对着一把黄金伞,一张空舆,贾府众人依旧是诚惶诚恐,不敢怠慢,当真是可笑又讽刺。
这荣国府满心以为是恩荣之至,到头不过一张催命符!
众人入园而去,乘舟观景,提咏改名,倒也对上了剧情,只是贾母等人才嫁了元春不久,故而并不觉得伤感,却是喜气洋洋。
北静王妃一看这张灯结彩,火树银花,金窗玉槛,也不知荣国府上花费了多少财力物力,果然是奢华靡费,怪不得最后圣上要整治他们。
然如今还不到时候,这次不是元妃娘娘回娘家,故而也没什么族人,倒是丫鬟婆子等来谢了一回恩,得了赏钱。贾赦作为品阶最高的男性,表了一番衷心。
北静王妃又将圣旨一读,以示表彰,最后终于可以开宴,北静王妃便与元春商议着,要这些哥儿姐儿,按着园子中景致,各自提了诗来。
黛玉分到了杏帘在望,宝玉分到了怡红快绿,宝钗分得了蘅芷清芬,林家哥儿,分了个有凤来仪,又有三春姐妹与李纨各自分得了各处的提匾。
皆做了诗呈交上去,女官传阅给北静王妃和元春看。
北静王妃看后,又传给了元春,笑道。“我却是不懂多少诗,就是觉着‘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读者有趣。”
元春见北静王妃如此,再看黛玉果然诗才过人,便也笑着同意了,“我也觉着甚好,此番当由林大人家的千金夺魁。”
余下又给了宫中预备的彩头,王妃娘娘点了四出戏后又问龄官是谁,要龄官依着喜欢,再作两出。龄官便捡着自己擅长的唱了,又得一重赏赐。
及至丑时三刻请驾回鸾,北静王妃这才拿出圣上御笔,笑道。“圣上特意嘱咐了,若这园子实在可观,就赐了名字。今夜观之果然华贵非常,只是今晚万不可再如此奢华靡费,当恭谨才是。”
贾府众人见圣上竟然赐御笔,为这园子赐名‘大观园’,实在是意外之喜,哪里听得进去北静王妃后面的话,磕头谢恩。
“臣等叩谢圣上御笔!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番下来宁荣二府,可谓是人人都累得够呛,就是做个搭头的林家也在家中修整了几日,大观园中陈设也是用了好几日才收拾完毕。
凤姐料理大小事物,险些累脱力,若是元春未出门恐怕还能帮一把,当下也只有强撑着料理。宁荣二府的男人们却是潇洒。
如今在游园时得了极大的脸面,又是宴请,又是听戏,好不热闹。
一会儿凤姐还未来得及歇一歇,薛姨妈那边来了人,说宝钗不太好,想请个大夫,王熙凤便又进去回王夫人和贾母。
风姐道,“宝丫头病了,姨妈正想要了咱们家的帖子请个太医瞧一瞧。”
王夫人听了,连忙就去叫人取了帖子,“想必是前儿冷着了,快去请了大夫去。”
宝钗素来办事周到,得姊妹欢心,得知她病了,便都来看。
而那太医来了,说宝钗不是受寒,而是心火太旺,故而才得了病,开了几副降火散热的药。
宝钗见湘云也来了,与姐妹们笑道,“也不是冷着了,倒是早前的热症犯了,如今吃了冷香丸,已是好多了,多谢你们关心,还叫你们跑一趟。”
湘云见宝钗看不出什么病症,也道,“人有三灾八难,哪有不病的,宝姐姐也该快些好起来,我难得来一趟,倒是叫我悬心。”
宝玉见宝钗病了,心中又挂念起来黛玉,黛玉瞧着比旁人单薄许多,又道。“那日里也怪冷,也不知林妹妹如何。”
探春见宝玉又念黛玉,故而打趣她,“你即是想妹妹,何不递了帖子去?你只有那一个妹妹,倒是把我们这些妹妹不放在眼里了!”
众人听罢笑作一团,湘云又装腔作势,故意酸宝玉。
“人家那个妹妹,又有个能读书的兄长,还有个步步高升的父亲,怕是瞧不上你,又是一年,二哥哥还不好生读书进学。将来连妹妹家的门都进不去!”
此番众人笑得更厉害了,她们素来喜欢与宝玉玩笑,宝玉也不在意,只说能博姐妹一笑,是他的福气,当下却忽得板着脸。
“林妹妹才未同我说过这等混账话!若说也只叫我好生读书,不要总为了功名,也要为了求知才是!”
偏生林律也很得姊妹们欢心,就连最小的惜春难得来凑热闹,也道,“都说他家那个哥哥,就要去考国子监,也不知能不能进去,若是这么点年纪进去了,可不是神童?”
宝钗见了宝玉当真生气,故而连忙劝众人,“云儿也是,人家巴巴在老太太跟前求了又求,才请了你来,你也别总是戳了他的痛处,姨父总是拿了他们二人比,宝兄弟听了,心里不自在。”
姊妹们一看宝玉果然是红了眼就要哭,赶紧挨个上前赔不是,哄了好一会儿,宝玉才回转过来,继续说笑。
宝玉他们在这边热闹过一场,见宝钗仍是有些咳喘,又要吃药,故而不打扰,也就散了。
宝钗吃过了药,方才预备睡下,就听见外面一阵哎呦之声,连忙穿了衣裳出去看,见薛蟠鼻青脸肿的回来。
“哥哥这是怎么了?”
“自是叫人打了。”
“谁人打的?!”薛姨妈也来了,见了薛蟠的模样,心疼的直叫心肝儿,赶紧叫人去请跌打大夫来看。
薛蟠顶着猪头一般的脑袋,说话也含糊不清,“我也不知,只觉得被一个袋子罩了头,那人说是送我的开春大礼包,我问跟着的小厮,谁都没看清长相!也不知养了他们做什么!”
所幸不是什么伤筋动骨,也没有内伤,只是皮相打得青紫肿胀,大夫说了也不会留疤,只是要养上好一段时日。
得知薛蟠被打,宝玉又来看了一回,宝玉才走不多时,黛玉却也到了。
她这次是听说宝钗病了特意来探望的,还带了不少燕窝之类滋阴润肺的补品。
“夫子闭关了,若不然要她来给姐姐瞧一瞧。”黛玉见宝钗瞧着脸色还好,也放心了。
宝钗见黛玉今日穿了一件大红盘金的斗篷,内里着一身袄裙,那裙边是红绸勾了金线,这一身不知要多少绣娘和银两。
黛玉平日甚少穿的这样,看了果然是过了年关,进了十二,大人们要穿红,避一避生肖。
“你来的不巧,早前云儿、宝兄弟、探丫头他们才走了不久。”宝钗笑道。
黛玉却道,“哪里就不巧了,早前她们来,这会子我来,姐姐这儿不至于太热闹,也不算太冷清,我哥哥听说你哥哥被打了,特意也来瞧瞧,这可不是赶巧了。”
宝钗听着黛玉也有她的道理,便又说起来其他话。
就说薛蟠这边,当下肿得就更像猪头了,又缠了药酒的绷带,好一段时日不能出门。
薛蟠对林律愤然道,“打我的人必定是个练家子!要是叫我逮到了,定然叫他好看!”
宝钗起身送了黛玉,黛玉连忙要他进去,“你好生养着,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宝钗不肯,恐自己那哥哥唐突了黛玉,又叫人去请林家公子,见兄妹二人穿好了斗篷,这才走了。
回身进屋,却听见林律说话。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真如玉儿说的一样,薛大哥的妹子,瞧着就不像是他的妹子。你瞧宝玉,也不像是元春姐姐和探春妹妹的兄弟。”
只是林家兄妹二人走远,林律的声音也渐渐淡去。
薛姨妈见他们走了,也嘱咐宝钗好生歇着,又笑道,“这林家哥儿越长越有模样了,真真是考了国子监的人,分明比宝玉小一些,却是稳重多了。今日还在那儿与我说话,年后怕是不常来,要去上学。”
薛姨妈自是羡慕林家能有这么个孩子,又心疼女儿没得这样一个哥哥。
宝钗忽然觉得好没意思,早前觉着宝玉也算是个好的,而后又来了个林家哥儿,宝玉却是不显了。
又想到那日王妃娘娘游园之胜景,无怪乎有人愿意把女儿送进宫博富贵……
宝钗心思不宁的睡下,第二日醒得很迟,却又咳得更厉害,服了一粒冷香丸才罢。
“姑娘,你可得快些好起来,他们说宫里来了恩旨,要咱们搬进园子里去。”莺儿端了茶水来给宝钗漱口,笑吟吟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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