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反了天啊!”太皇太后看那小答应的眼神像是要生吃了对方一样。
要不是还顾着体面, 早就劈头盖脸的骂出来了。
比起太皇太后怒气冲天,康熙倒是显得平静得过分了,更深沉的一切都被压在了他的冷静之下, 被意味深长的表情所取代。
小答应本就是心虚惶恐,原本都被自己的反应吓死了, 面色惨白一半是因为失血疼痛,一半也是因为恐惧吓的。
结果御医来了却只说是葵水来了,倒是让小答应还没从逃过一劫中缓过来, 喝了药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没多久, 就被人硬生生的从床榻上,拖了下来,堵住了嘴巴直接带走了。
直到看到那熟悉的侍卫时, 小答应瞬间就失了浑身力气, 瘫软在地上,眼神闪躲不敢再看那侍卫一眼, 只一个念头完了。
小答应胆子本就不算大, 一直都是担惊受怕的,但也奢望着能够就这么过下去不被发现。
平时都是最多远远的看一眼的正主儿, 现如今都在, 太皇太后充斥着怒火的声音更是把本就害怕的小答应吓得瑟瑟发抖。
“皇家的脸面险些要叫这些东西给毁了, 就算是万死, 也不能谢罪!”
太皇太后目光犀利, 面色难看, 看向皇贵妃,语气也多有责怪,
“皇贵妃, 后宫出了这样的丑事, 你竟也无所知觉,差点叫这些个东西将后宫搅得一塌糊涂。”
皇贵妃原本还在想着到底是什么内容才叫太皇太后如此震怒,这太皇太后的怒火就冲着她来了。
她甚至连发生什么了都还没知道,太皇太后就冲她撒气了。
皇贵妃脸先是一白,维持着镇定,“太皇太后息怒,臣妾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若真是臣妾之过,臣妾必不会推脱。”
这也得让她知道哪里错才是啊。
这留她下来难道是扛太皇太后的怒火吗?!
很快,方才让太皇太后看了大发雷霆的那几张证词就到了皇贵妃手上。
皇贵妃接过来看,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事情才叫太皇太后冲着她撒气。
皇贵妃的唇无意识抿得紧紧的,隐隐有些发白,似是在克制着情绪。
她刚刚胡乱猜的猜想成了真,后妃私通,甚至还珠胎暗结!
那侍卫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祸乱后宫!
这宫女还不够,还敢私通后妃!
皇贵妃不敢想象,方才那么多人在场,若是太医先行赶来诊脉,不明真相,诊出了喜脉,道了喜,让人都以为是龙胎,这后果不堪设想。
谁都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看着胆子不大的小答应竟然敢做出此等丑事,必然都会以为是龙胎。
待事后知晓,怀的是孽种,这小答应必然是不能活。
可这却不是一场乌龙,一句误会可以平息的。
前脚刚被认为是有龙胎应受到重视的小答应,无论是滑胎还是突然暴毙,都将引起不小的关注,若是叫有心人猜出什么或者利用此事,势必将引起轰动。
况且还挑着今日被揭出来,非是意外,而是人为。
不止是在这里的三人,更附有一连串的名单。
无论这些小答应侍卫他们来往的关系,包括经手的宫女太监,册封礼上的做了手脚的香,还是那特殊处理过的朝珠经手的工序如何,皆在上面。
牵连出来的名单占了满满一页不止,若是一下就将其处置掉这些人,这般大动作,定会引得人探究其原因,可若是不处置这些有心人,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出现了这些纰漏,她这个皇贵妃竟半点也无察觉,掌管宫权,后宫事务都由她过问,出现这样的丑事,与她这个皇贵妃有脱不开的过错。
“臣妾未曾察觉,是臣妾失职,还请再给臣妾补过的机会。”皇贵妃跪下来请罪,如今再说什么托词也无用,还不如先放低姿态。
她确有失察,但怎么也算不得大的过错,她又不是那小答应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是小答应背地里竟会做出这等丑事。
想也知道,必然是越隐秘就越藏着,被发现就必死无疑,怎么会张扬得人尽皆知,后宫中又不是她的一言堂,各自的钉子暗桩都不少,哪能真的一条心。
更何况她堂堂皇贵妃怎么会成天只紧盯着一个小答应不放,岂不是笑话,实属是倒霉透顶。
要不是如今场合不对,她都想转身给那小答应来一巴掌了!
若只是个宫女与侍卫有私情倒没这么棘手。
太皇太后未必想不到,如今只不过是迁怒于她,发些火气罢了,想明白后皇贵妃只觉得唇舌发苦,这留下来一趟还真没好事。
苏怡忽然开口,“所以,到底是谁设的局。”
在旁边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差点叫皇贵妃吓了一跳,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她身后的容贵妃。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后边的。
刚刚不是还坐着的吗?
苏怡也很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应该说,她好奇上面的内容会怎么写。
所以皇贵妃看的时候,苏怡也起身过来一块看了。
有时候,所有事件都是真的,可只要换了时间顺序,删减一些,或者是增加一些内容,看起来可信度也很高,因为这是也的确是真的,可是关键点却变了。
也随之就变了意思。
只缺了一个替罪羊。
苏怡的话让原本怒意明显的太皇太后瞳孔微缩,康熙转着重新戴在手指上的玉扳指动作顿了顿,又继续了。
因为苏怡的那句话切中了要点。
康熙与太皇太后显然都已经猜到了背后设局之人。
其实那几张证词名单只是明面上的,反而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隐晦表达出来意思,太皇太后看得出来了。
正是与赫舍里家有关。
不止是越距,胆大妄为,后宫埋了这么多暗桩,要不是趁着这次拔除,还不知道赫舍里家的手伸得那么长。
借此丑事,不顾皇家脸面也要让册封礼办不成。
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可偏偏这事却不能明着来算账,甚至还要顾忌保成,不能动赫舍里家。
赫舍里家是保成的母家,保成幼时失母,不能再没了母家的支持,否则以后太子之位坐得更是艰难。
无异于是投鼠忌器,就算发作,也只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如今朝堂之上,局势平衡,也不能没了索额图。
这一连番动作,想要收尾干净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落是不能的,更是显露出了赫舍里家有恃无恐的作态。
后妃私通,珠胎暗结这等丑事,还被借此利用了,更是让太皇太后怒火中烧,丝毫不顾及皇家脸面!
想必皇帝也很是生气,才非但没有取消册封礼,还执意要让容贵妃看顾保成这事,在今日过了明路,让一切成定局,也让某些人希望落空。
而所有人都只会注意到了这事,目光聚集在了容贵妃身上。
又能够掩盖后妃私通一事,翻不出水花。
即便太皇太后想明白了,可到底还是不能解气,难以平息心头之怒。
同时,也是为了转移重点。
若不然让皇贵妃猜到其他的地方去,就麻烦了,皇贵妃是佟家的人,对太子的态度不明,佟家是皇上的母家,却不是保成的母家。
所以,太皇太后只能是表现出,单纯
的因为后妃私通,珠胎暗结而震怒,将其一概归咎为后宫之事,不可牵扯到前朝。
也只能如此。
本是待皇贵妃请罪,太皇太后再顺势缓和怒气,交代皇贵妃务必要将此事处理妥当。
到又不能让其他人猜到这真正的缘由上去。
太皇太后在看到那呈递上来的证词名单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了皇帝的用意,一来发生了这等大事,让她知晓缘由。
二来
太皇太后缓和了语气,道,“皇贵妃先起来吧,哀家方才气急,说话重了些。”
这总有个人得将怒火表现出来。
皇贵妃闻言起身,尽管心中不快,但仍然露出了微笑,表示太皇太后方才教训得是,她并未有不满。
如今皇贵妃是真的没有不满还是口头说说的,太皇太后不甚在意,这心诚不诚的,口头上=也得诚。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看似平静的皇帝,收回视线,手里重新拿着佛珠开始捻动,
“贵妃此番遭罪,也是无辜,往日后宫争风吃醋口头上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
现如今真是越发放肆,甚至都不顾皇家的脸面了,哀家眼里容不得沙子,这后宫真的需得好好整顿一番了。”
这一番话看似是在回应方才容贵妃的疑问,实际上是避而不答。
反而将一切都顺水推舟的归咎为后宫的勾心斗角。
太皇太后似宽慰道,“待将其余的人抓起来,严刑拷打之下,自然是能够问到是谁授意的,给贵妃一个交代,不会让贵妃此番白遭罪一场。”
这听起来像是要为此次贵妃遭罪一个交代,出口气,实则容贵妃也是最好的借口,借个由头来个大清扫。
这样免不了的动静,也就都有了合理的理由了。
再说,这也是为了不让容贵妃知道到底谁才是设局的。
不然前边才让容贵妃看顾保成,转头就让她知道,害她遭罪,甚至想要毁掉册封礼的是保成的母家,容贵妃心中会没有芥蒂?
还怎么会对保成用心些,那太皇太后先前的妥协可不是都白费了?
可容贵妃遭了罪,若是不给她一个合理的交代,怕是说不过去。
以容贵妃那个性子不闹个翻天才怪,皇帝想必也是如此想的。
否则这呈递上来的证词名单都有了,怎么就还没有找到设局的。
皇帝还是顾全大局的,太皇太后这心安了不少。
之前总怕容贵妃对皇帝影响太过,到时候什么都不顾了,现如今,还是让太皇太后心安了些。
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被押着的人早已被堵住了嘴,保证不能插话打断。
并没有让人重新带下去。
总归是将死之人了,不该听到的听了,也传不出去,无需顾及。
“原来如此。”苏怡微笑着点头,似乎是明白了。
太皇太后见容贵妃没有为此不依不饶,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不过,此事交由皇贵妃处理就是了,你安心休养便是了。”
多少有点坑了这意思。
你俩感情好,这事让皇贵妃来办,也算是为你出口气了,你得安心了吧,不然就是不信皇贵妃,是不信皇贵妃能办妥,还是不放心皇贵妃阿?
总之坑还不少。
皇贵妃:“”道理她都懂,但怎么就听着怪怪的。
这要是她没办好,到时候就都怪她了??
但还得表态,要是分身乏术,指不定太皇太后还得给她找几个‘帮手’了,美曰其名是为她分担,这一时分担收回来就难了。
“太皇太后说的是,这后宫的确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臣妾定会将此事办妥,不
会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贵妃安心便是。”话是这么说,但容贵妃这女人心大得很,别人不安心也不会轮到容贵妃不安心。
能当甩手掌柜这女人都能乐开花。
“知道了。”苏怡微笑着点头,没什么异议,然后挽起了皇贵妃的手臂,开始贴贴,有点心疼道,“辛苦你了。”
这当皇贵妃真是辛苦啊。
紫禁城的风水真是格外养人,活过三十都算不错了。
太皇太后人老了,和稀泥的本事也没有丝毫生疏。
不愧是祖孙,演她们呢。
皇贵妃听着容贵妃这句辛苦了,更头疼了。
这种感觉大概是,顶头老大一边跟你说能者多劳,一边让本来就很咸鱼的人更加咸鱼,绝对不要干一点事儿,都放着让她来就行。
皇贵妃生平第一次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无比。
连带着这女人凑过来挽手都提不起劲儿来抽开。
这也就罢了,还顺势坐下了,非得跟人凑一块,也不看看场合这女人。
哼。
虽是这样子,但心中的烦闷却是缓解了不少。
方才若不是容贵妃忽然出声,少不得太皇太后还得再气急说多几句了。
康熙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原本坐着的人倒是转头就跟人一块坐不回来了。
心底骤然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戾气,使得康熙的神情骤然阴沉,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
稍稍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太皇太后敏锐的感觉到了方才还一直冷静克制的皇帝,心情徒然就变得糟糕了。
容贵妃也并未有什么异议。
太皇太后毕竟年岁已高,精力不够,方才一通发作情绪起落,难掩疲惫之色了。
这犯了宫规的人在太皇太后已然是个死人了,所以此时连个眼神都没往那儿放。
注意到太皇太后疲惫的神色,康熙适时开口,“皇祖母若是累了便先行回去休息吧。”
方才他一直未曾开口干扰太皇太后的处理,太皇太后也觉得这事也差不多了,此事皇帝没有之后才告知她,让太皇太后心里还是比较舒服的。
余下的皇帝也能够处理得干净,前朝如何皇帝也心中有数,便也不强撑着打起精神了,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哀家也正好累了,便先回去了。”
康熙也上前扶了一把,温声道,“皇祖母路上小心,让宫人走得稳当些。”后半句是对在太皇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说的。
这位接替苏麻喇姑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回道,“是,万岁爷。”
虽然比不上苏麻喇姑在身边伺候的时候顺手,但也算是有经验照顾,也能将事务打理得当,不叫人烦心,即便不如苏麻喇姑与太皇太后的主仆感情深厚,但太皇太后也就开头不太适应,后边也就能习惯了。
没有个煽风点火的,自然没再出之前的事情,好好的在慈宁宫颐养天年。
“恭送太皇太后。”皇贵妃起身行礼相送的时候,顺带把苏怡也给拉了起来。
苏怡倒也配合,没让皇贵妃费多少力气便随着她一块儿起身,倒没弄什么幺蛾子,温柔道,“恭送太皇太后。”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来说,给人的感觉就能不一样。
皇贵妃是中规中矩,没什么毛病可挑,容贵妃却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尽管她看起来温柔又柔和。
太皇太后经过容贵妃的时候,脚步微顿,斜眼看了她一眼,终究没说什么,收回视线扶着嬷嬷的手离开了。
太皇太后离开后,皇贵妃想着,这老祖宗都走了,她是不是也差不多走了,毕竟还一堆事儿等着她办呢。
况且,皇贵妃还有觉
得差了点什么,容贵妃这女人居然除了一开始因为太皇太后挑刺回了两句嘴,之后就一直都很很安静。
完全没整什么幺蛾子。
怪安分的。
皇贵妃就说觉得缺了点什么呢。
也好,省得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
还没等皇贵妃找个合适的时机,康熙重新落座之后,俨然一副事情还没完,现在才刚刚开始的架势。
“贵妃觉得这几人,该如何处置才好。”康熙方才一直都没说话,都在听着太皇太后说话,便是默认的态度。
该说都说了,但这人还在呢。
即使这些人不用带上来也可以,那些证词名单证据,只是整理出来,呈递给上位者用来弄清来龙去脉的东西。
真要定罪处置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况且,太皇太后看到的,就一定是全部准确的吗?
呈递上来的东西,怎么写,什么地方该变动,都在康熙的掌控中。
皇贵妃听着这话,不知道为何感觉有点不妙。
还有,为什么只问容贵妃?!
“皇上还需要参考一下给人什么死法吗?”苏怡笑着回道。
都是将死之人,难道还想听听要给个什么死法比较好吗?
“后妃私通,论罪当诛,祸及亲族。”
随着康熙的话落下,原本如同在水里捞出来不断冒冷汗,虚弱又胆小的小答应,头回抬起头来目光惊惧带着哀求想要是说什么,但却像是被按得死死的,那点子力气根本挣脱不了什么。
深陷于死亡的泥潭中,她就算是用尽力气挣扎,即便是生出双翼,也无法逃离,甚至会将死亡的阴霾笼罩在亲人之上。
后妃还不能自戕,妃嫔自戕也同样会祸及家族,更别说是发生这种丑闻了,就不止一人死得难看了。
原本赐死也是有体面的死法的,但这种情况,体面死法显然是一种奢望了。
可要是按着这罪名处置,岂不是叫人都知道,堂堂皇上,头顶变绿了,丢了皇家脸面,威严何存。
“但此事不宜张扬,那么该如何才能够平息朕心中的怒火呢。”
康熙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睛微眯,眸底冷漠,看似带着温和的笑意,却蕴含着某种恐怖冷意,让人背脊生凉,“贵妃,你向来有想法,可有什么提议。”
康熙没有刻意收敛时,气势极强,属于帝王的威严下,是皇权下的那种令人战栗的冰冷与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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