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裴润是做了怎样的梦,他忽然开始蹙着眉低语呢喃,段南怎么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裴润像是被梦魇住了,猛地抽搐一下,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流下,段南抽了张纸巾为他擦去。
这个梦像是做不完一般,没有尽头一样。裴润含糊在口中的低语愈发急促,呼吸声也变大了。段南钻进被子里,凑到他身边用温和的语调去哄他,一声又一声,问他做了什么梦?为什么这么害怕?为什么这么难过?
裴润沉浸在那个梦里久久醒不过来,自然也回答不了段南的问题。段南想以前是他把自己从噩梦里拉出来,现在自己也要帮他一把。
她见轻哄是徒劳的,便用无数细密的吻去安抚他。唇瓣的柔软也许真的使裴润镇静了下来,他的气息逐渐平缓。就在段南停下来的时候,裴润又惊喘一声,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坐起来,段南被他的肩膀撞到胳膊,也痛呼一声。
裴润这才找回思绪,回身迟疑地看向段南,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是谁的家,这是谁的床。刚黑着脸想发作,结果半个字都没吐出来,看见段南那无辜的表情才想起来是自己大半夜跑到她家门口,还借着酒劲儿说什么“我想见你”。
恨铁不成钢的裴润在心里咬牙切齿骂自己真是越活越活回去了,怎么能轻易对她示弱呢?
就这样不上不下憋在那里半晌,还是段南率先发出了声音:“你饿吗?我给你做饭吃。”
“除了做饭你难道不会做别的吗?”裴润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只好鸡蛋里挑骨头。
段南认真想了想,用双臂支在床垫上,一点点靠近裴润,直到两个人的鼻尖都快贴到一起,呼吸交织纠缠,裴润才猛然闪身退后,非常有戒备心地看向她:“……无耻。”
笑了笑,段南没和他一般见识,反而是起身下床,轻松地道:“除了做饭我还会铺床叠被,这也是无耻吗?”
“这不是每个人都会的吗?难道,”她把外套披在肩上,朝着裴润微微一笑,“你也和我一样无耻?”
裴润的脸越来越红,总觉得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恶狠狠道:“去做你的饭吧!”
段南闷声笑笑,转身去了厨房。房间里少了一个人,忽然显得有些空旷起来。蝉鸣响亮,一下将裴润拽回到了昨晚。他的眼神落在玻璃门外的露台。
昨晚就是在那里,他听见段南说:“我会对你好,只是为了你,只是因为你。”
只是因为我……吗?
吐司和牛奶很快就做好了,段南这次没有拿进卧室,她在衣橱里取了一件自己的衬衫递给裴润,裴润不解地看向她:“做什么?”
“穿上,出去吃饭。”
裴润冰冷道:“我不。”
下一秒那宽大的衬衫罩在他的身上,段南的衣服大多都是oversize,堪堪遮到裴润的臀部。就像猜到他绝不会自己走路一样,段南打横抱起他往客厅走去。
裴润的冰冷无效,他又开始恼火。他用食指指向段南,好似在威胁:“你就不会把吃的端进来吗?非要让我出来吃?”
段南没回答他的无理取闹,只是轻轻亲了一口横在眼前的食指,裴润立刻无声无息收了回去,一切武装全部被瓦解。
被放下来以后裴润自己往旁边挪了挪,接着又开始面部紧绷起来,一口一口咬着蓝莓吐司,像是食不知味。忽然一张纸巾凑到他的下巴处,段南道:“你嘴角有脏东西,我帮你擦擦。”
纸巾柔软,裴润生平第一次有种被照顾的感觉。从前是他照顾自己的亲生父亲,在他醉酒后熬醒酒汤,给他买管肠胃的药。后来进入裴家,是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为了公务忙前忙后,没想到如今他也有这样的一天。
好像……这种感觉也不是太坏?
裴润就这样紧绷着脸任由段南帮他擦下巴,段南收回手,纸巾丢进纸篓里,裴润又继续开始吃。他忽然发觉不对劲,为什么好像段南变成了主导者?
七年前的那件事又开始作祟:“你只会做蓝莓吐司吗,一成不变还真是令人讨厌。”
段南这一个月里简直练就出一身铜墙铁壁,她面不改色道:“是啊,我真笨。这么多年只记得你喜欢吃甜的,喜欢吃蓝莓,把这种别人早就改了的习惯记在心里,真是令人讨厌。”
她把自我贬低的话都说完了,裴润没东西可以说,又开始闷头吃起来。早餐的分量不算太多,吃着吃着就没了。裴润直不楞登坐在那里,活像尊正在闹脾气的雕塑。
但他也忍不住开始想,难道我说的话真的太重了吗?可明明她以前做的事更伤人吧?
这么想着,裴润的心一点点沉下来。段南的手机铃响起来,她接了个电话。裴润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只听见段南说着“嗯、好、知道了”,余光里瞥见她好像带着点笑意。
裴润回想起一个月前他离开的那天,段南也是在给谁发消息。难道除了他以外段南还有别的人关系很好吗?不,他们两个现在也不算是关系好。
段南站起身来清理了桌子,回来时朝裴润道:“我要出一趟门,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裴润立刻道:“把我送回裴氏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段南没说话,只是坐下来平视着他。裴润终于扛不住,避开了视线。段南叹了一口气:“你要逞强到什么时候?”她没有直说裴氏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算是在给裴润的自尊心保留余地。
裴润紧绷着唇角,内心在隐忍着恼火。为什么她能够看穿这一切?她为什么要看穿这一切?现在还不够丢人的吗?
“你可以把我这里当做暂时歇脚的地方,这里很偏僻也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你。饿了冰箱里有吃的,无聊了可以看电视,听听歌。总之我这里是你的避风港,你不用继续逞强,我也不会觉得你落魄。”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处在易感期,根本不适宜外出。
见裴润仍然侧着脸不言不语,段南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了,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防盗门被关上,裴润良久后才听见自己长舒一口气,有些茫然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总之我这里是你的避风港。
段南刚刚是这么对他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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