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回来后,王柄权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一直想着琉璃厂的事,生怕被交到哪个贪官污吏的手中。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匆匆去找皇帝,在皇帝寝宫门口遇到个小太监,一打听才知道,皇帝一夜未归,王柄权估摸昨天的事对他打击太大,现在应该还在御书房,于是又往御书房赶去。
因为担心自己之前把皇帝刺激得太厉害,所以心虚的王柄权这次没有踹门,而是轻轻地推门进入。皇帝果然还在御书房,此时已伏在案上睡了过去。龙案上摆放着一堆奏章,王柄权轻步上前,然后从身上解下狐裘,为皇帝披上。又在皇帝案头留了张字条后,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日上三竿,操劳了一夜的皇帝终于醒了过来。他先是摸了摸身上的狐裘,随即唤来值班太监,询问是否有人来过。
在得知早上八皇子来过后,皇帝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正欲起身之时,却瞥见了龙案上的纸条,便好奇地拿起查看:
“父王不必过分劳心,吏治需整,但不急于一时。如今国家根基不稳,正是用人之时,先杀一儆百,若他们能悬崖勒马倒还好,若有心存侥幸者,再杀之不迟。另外,三公主王冰瑶喜爱琉璃,不贪恋钱财,儿臣觉得琉璃厂可交由皇姐打理。”
看完手中的纸条,皇帝随手将其投入一旁的火盆,“臭小子,居然还教老子做事?”言语不见丝毫怒气,反而夹杂着几分笑意。
当天,皇帝便下了旨,朝廷出资建设的琉璃厂,其内大小事务均由三公主王冰瑶直接负责。
正在房间欣赏手链的三公主在接到圣旨后也是一脸懵,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成了琉璃厂厂长了。不敢揣度圣意的三公主接旨完毕,便直接去了琉璃厂查看。当她第一眼看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琉璃制品时,彻底震惊了,这……不正是她最喜爱的那种琉璃嘛!
另一边,王柄权在给皇帝出了个杀一儆百的主意后,自然也要帮忙挑好人选。
督察御史?王柄权脑子里第一个蹦出这个人,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虽然他儿子挺嚣张的,但念在他给自己送了二十万两银子的份上先饶了他。翻看着小本本上的一个个官员,他们的子嗣都或多或少在自己这边消费过,过河拆桥不太地道。
既然不打算动他们,那就只能拿那个坑过自己的赵总管开刀了……
赵枞可真是倒了霉了,平时不显山漏水的,为人行事也很低调。最后不但莫名其妙被一个合作过的商人给坑了,还因为克扣了几头肥羊而得罪了王柄权,因此被惦记上了。他这边还在屋子里开心地吃着涮羊肉呢,王柄权那边已经到皇帝老子那告状去了。
“父王,我给你找了个合适的人选,既不会牵扯到那些朝廷大员,又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皇帝听闻是又好气又好笑,现在不仅教自己做事,连人选的定好了,看他那个急切的样子,估计其中肯定掺杂了不少私人恩怨。
“大内总管赵枞,老是偷偷吃回扣,这还不算,虚报做假账,导致我大冬天的没羊可以吃,只能吃烤乳猪,父王你一定要严查。”
皇帝这下总算知道这倒霉的赵枞是哪里得罪他了。
“对了父皇,负责查处赵枞的人选我都帮您选好了,大皇子为人正直,我觉得他可以胜任。”
平时也不见王柄权和大皇子三公主有什么交情,怎么现在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们,皇帝十分费解,于是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怎么就敢断定你皇兄皇姐的为人呢?”
“因为他们穷啊,俩人加一起撑死都凑不到两万两银子。”
皇帝此时老脸有些挂不住了,这不就在说自己抠门吗,堂堂皇室子孙,还没有一个官员子嗣随手支配的银两多。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不再自取其辱,皇帝直接答应了他的请求。
大皇子的为人他是知道的,在他还没即位时就有了这个儿子。
王柄贤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在大皇子还小的时候,皇帝几乎天天陪着他,品性还是知道的,只不过随着他继任皇位,不但整天忙于社稷,子嗣也越来越多,父子间也就渐渐生疏了。
待王柄权离开后,皇帝命太监唤来大皇子。
王柄贤出生于王朝五年,现在刚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由于小时候出过一次意外,所以身体一直很虚弱。
望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儿子,皇帝忍不住感到心酸,本来自己也算家庭和睦,但自从当了皇帝后,自己的孩子便接二连三遭到刺杀,眼前的大皇子就是第一个遭了毒手,虽然抢救及时命保住了,但也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他能生育一子已是极为难得了。
“父亲。”
大皇子的一句“父亲”把皇帝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这个称呼是皇帝登基前大皇子就用的,十几年过去了一直没改,皇帝也没去纠正,毕竟他和这孩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够疏远了。
“贤儿,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去办一件事。”
“父亲尽管吩咐便是。”
“大内总管赵枞中饱私囊,你去查查,如若确有此事,严惩!”
“儿臣接旨!”
得了旨意的王柄贤表面虽然平静,但内心却十分高兴。
皇帝自从登基后,一直殚精竭虑,亲力亲为,即使再小的事也是自己一力承担,王柄贤作为长子,自然想要帮忙分担,也时常向皇帝提起,但均都遭到了拒绝,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心思。
其实这也不能怪皇帝,他曾深受权力争斗带来的痛苦,并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兄弟。他不想以后再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所以有意无意地削弱各皇子的权力。
今天也算是大年开春头一遭了,能为父亲分忧,王柄贤自然高兴,他已经好久没能和父亲说上话了。
大皇子也知道,如今的皇帝已经不是他儿时记忆中那个父亲了,他经常会私下想着,若是自己的父亲没有当皇帝该多好。不过也仅仅只是想想,这种话是不能同任何人说的。
大皇子接过手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多年父子,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父亲今天似乎很高兴,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皇帝闻言一愣,“有吗?”
“或许是孩儿看错了,孩儿先行告退。”
待大皇子退下后,皇帝一个人在御书房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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