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王柄权带着苗灵登上城楼。
“苗姑娘请放心,王某一向守信,只要你配合,我绝不会为难你,这件事过后,我会亲自护送你离开。”
说着, 王柄权便把自制的喇叭递给苗灵。
苗灵接过喇叭,先是向城下望了一眼,随即喊道:“爹,我没事,你不用管……”
早有预料的王柄权这时一把夺过喇叭,然后一手顶住对方的头,一手拿着喇叭喊道:
“水寇帮的人听着, 苗灵在我手上,你们立刻退后五十里。”
苗灵正张牙舞爪地想要抢夺喇叭, 可由于身高不够,被王柄权仅用一只手就摁在了原地。
位于水寇帮大营的乐图与薛康,早就看到了城墙上的人影,此刻再加上她的声音,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了。
乐图阴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的薛康则显然更在意这个妹妹,眼中透露着担忧。
二人虽以兄妹相称,却并无血缘关系,苗灵和他一样,都是水寇帮帮主乐图收养的义子。
这次不等薛康开口,乐图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他朝外面吩咐道:“撤后五十里。”
薛康闻言不禁露出喜色,义父为人一向狠辣决绝,况且这次行动谋划了将近半年, 他绝不愿轻易放弃。
按照其往日的做法,苗灵这次极有可能被视为弃子。
一旦苗灵成了弃子,那等待他薛康的,也将是死亡,因为从一开始,他俩就是绑在一起的。
城头之上,王柄权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在搬来的椅子上,啃起了西瓜。
他一开始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对方既然派苗灵来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肯定就不是那么在乎她的死活,所以他提出的条件,也仅是一个试探。
可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苗灵在对方心中的位置,也远超他的预料。
“苗姑娘,看样子你这爹挺疼你啊,说撤退就撤退,我还以为要僵持一会呢。”
被当成筹码的苗灵并不怎么想搭理他,仅是“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呵, 脾气还挺倔,那边怪热的, 要不要过来吃块西瓜,这可是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凉得很。”
苗灵闻言瞥了一眼离她不远的西瓜,下意识地咽了口吐沫,不过仍是不为所动。
“得,您清高,是我肤浅了。”
王柄权嘟囔一句,然后继续低头吃起了西瓜。
他之所以用苗灵谈判,也不是无的放矢。因为他已经从那几名奸细嘴里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线索——苗灵并非水寇帮帮主的亲生女儿。
这一点看似没用,甚至会成为谈判的阻碍,但在王柄权看来,这义女的身份,却是比亲生女儿还要有价值。
乐图手下有五名义子义女,且每个人都在帮内掌管重要职务。
每年入帮的人那么多,他为什么单单选中这五个?还不是因为他们有能力。
而有能力的人,恰恰是最难驯服的。所以这位乐帮主,就使用了最简单直白的方式——攀亲戚,将其中最为出色的几人收为义子。
这样一来,就算其中个把人不服管教,想要造反,也要掂量一下其他几位兄弟。况且,中原自古尊崇孝道,谁要是想要造自己父亲的反,首先名头上就说不过去。
“这位乐帮主,也是一位管理界的人才,只可惜他遇到了我。”
王柄权喃喃自语,颇有些卖弄的感觉。
他这一招,就是要让对方骑虎难下:你乐帮主不是爱收儿子吗,那我倒要看看,你孩子被抓,救还是不救。
要是不救,势必会寒了其他几名义子的心,若是救了,则就要损失白白得来的战机。
若苗灵若是亲生的,那就没有这些优势了。
一个父亲为了女儿放弃围城,本就无可厚非,即使不救,也可以得到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乐图是个聪明人,也的确看透了王柄权给他下的套,但明知这是套,他又不得不去钻。
他现在只后悔当初一时心软,为了笼络薛康,连同苗灵一起收下了。
……
三千水匪井然有序地朝着东南撤退,这场面看着还是挺振奋人心的。
而那仍立于墙头的苗灵,此刻流下了泪水。
义父从小就不疼她,但对于已经失去双亲的苗灵来说,哪怕是一位对她冷眼相对的父亲,也是上天的恩赐。
所以纵使乐图对她再不满意,她也会竭尽全力表现自己,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次她会冒着生命危险进城的原因,她也想要像几位哥哥那样,得到父亲的赞赏。
王柄权吃着瓜,还不忘扭头查看苗灵的反应,在发现对方竟感动地流泪时,他竟一时有些心疼。
这妮子,至今都不知道这只是一场博弈而已,而她,只是一枚既重要又不重要的棋子。
算了,还是别告诉她了,她已经够可怜了。
王柄权放下手中的西瓜,来到苗灵身边,他轻声开口道:“你爹可够疼你的。”
苗灵闻言浑身一颤,紧接着泪水更加肆无忌惮地淌了出来。
“如果需要肩膀,我不介意。”王柄权这时还不忘开口占便宜。
就在这时,王柄权眼光一闪。
他眼力一向很好,而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眯起眼仔细分辨着,只见几百米外的一处山坡,好像有根树枝动了一下。
“不好,闪开!”
王柄权突然低喝一声,随即闪身推开一旁的苗灵,对方被他这突入其来的一推之下,直接倒地,王柄权也紧跟着扑倒在地。
下一秒,就有东西击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还有!”
王柄权在倒地的一瞬间,就抱着身旁的苗灵翻滚起来。
紧接着,又有东西击打在了他们倒地的地方。
“全都卧倒!”
王柄权翻滚中还不忘朝城墙上的士兵大喊。
这些士兵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可随着其中一人胸口莫名其妙溅起血花,倒地不起后,这群人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他们连忙学着王柄权趴到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找掩体躲避!”
王柄权继续开口指挥。
这一次,士兵们立马很老实地找矮墙,可即使这样,还是有好几个人被不知从哪飞来的东西击中,有的被打中胳膊,有的被打中腿,甚至最惨的一个,被直接打中后脑勺。
这些被击中的人,无一例外,都在身体溅出血花时,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这是什么东西?”
已经有人开始慌了,死不可怕,莫名其妙地死才可怕。
“是火铳。”
王柄权此时已经拉着苗灵躲到了矮墙后,子弹不时打在他们身后的墙上,砰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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