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宫墙处,一个人影正在急速逃窜,其身后始终不远不近跟着一把飞剑。

    飞剑似是嘲弄般,不时发出一声嗡鸣。燕离心中苦涩不比,脚下不敢有丝毫懈怠,从刚刚开始,他已经试了许多方法,却都没能甩掉这柄如跗骨之蛆一般的飞剑。

    即便燕离跑到狭窄的胡同中,那飞剑也像有灵智一样,直接飞到半空俯瞰着他,俨然一副鹰戏兔的姿态。

    就算他躲到墙后,那柄纤细短剑也可以一个俯冲透墙而过,之后气势仍丝毫不减……

    一路下来,他已经近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此刻这位东罕第一刺客,只觉得憋屈到想吐血。

    对于一个刺客来说,逃跑本该如同家常便饭,但如此狼狈的逃窜,燕离生平却只有四次。

    一次是在北突皇城,刺杀小王子巴特尔未果被青卫围堵;另一次是年轻时,被一个武道老怪追得鞋都跑掉了一只;至于剩下两次,则全是被王柄权以飞剑追杀。

    就在他思考之际,那柄飞剑似乎终于玩腻了,剑身再次嗡鸣一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的速度,朝前方人狠狠一掠。

    此时燕离刚翻上宫墙,正欲逃离王宫,身体却突然一顿。

    燕离惊愕低下头,看着逐渐被鲜血浸湿的衣衫,苦涩一笑,直接跌下墙头。

    完成一切的飞剑在空中剧烈抖动一下,抖去剑身鲜血,调转剑尖,朝王宫内飞去。

    宫墙外,被一剑穿胸而过的男子艰难起身,他用力捂住已经贯通的胸口,却仍是止不住奔涌而出的鲜血。

    他的视线重新模糊起来,此刻东方天际已经开始泛出微光,霞光漫天。

    男子扶住宫墙,脚步踉跄着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随着他的远去,宫墙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

    王宫之上,分别来自东西两座大寺的活佛几乎不分高下。

    东罕老僧腕间念珠早在二人第一次碰撞时就崩溃开来,西域女法王的左手袖口也被撕裂了一截,两人虽算不上灰头土脸,可也减去不少高人风范。

    巨大罗汉像与巨大莲座交相辉映,下一刻,二人几乎同时迈出一步,莲座与罗汉狠狠撞在一起。

    一声响彻天际的轰鸣自王宫上空响起,这响声并不突兀,甚至还略显低沉,但却将原本寸草不留的二十步范围瞬间扩大到近百步。

    百步之内,厚度可达一丈的宫墙寸寸崩裂,二人所处的中心地带,本该碎到不能再碎的瓦砾,更是直接化作了齑粉。

    站在远处高楼观望的楚家父子二人,第一次见到神仙打架的吓人阵势,都不禁瞪大了双眼。

    楚不休心里更是一个劲淌血,当家方知柴米贵,就这一会,小半座国库打没了。

    一旁的楚里春也是眉头紧皱,不满道:

    “看我说什么了,都是光头,这打起来也分不清谁是谁啊!”

    楚不休闻言脸皮一抽,强忍住去抽对方脸皮的冲动。

    空中莲座与罗汉碰撞过后,颜色皆黯淡了不少,身处其中的二人,嘴角也都渗出鲜血来。

    老僧以手指擦去嘴角鲜血,看了一眼说道:

    “门谛,看来你我二人一样,离修成佛陀还早着呢。”

    女法王面无表情,也不去擦嘴角血迹,继续手朝前方一指,整个人带着莲台向前冲去,老者见状叹息一声,右手一挥,散去金身。

    “不打了,文将心意已决,打了也是白打。”

    说罢便不再搭理对方,转过身,踏空离去。

    远处的楚不休见状刚松了口气,又差点被自家儿子一句话气得背过气去:

    “哎,怎么不打了?打坏了又不让你们赔。”

    ……

    紫阙阁九楼,白衣谋士通过墙上的洞口看着外面骇人的景象,脸色平静道:

    “佛道两派高人历来神秘,世人只闻道统每百年就要出一位飞升仙人,驭剑降魔呼风唤雨,却不知释门佛陀看似与世无争,实则一怒比道家真人要恐怖得多。”

    王柄权淡淡道:

    “大道理说破天无非五个字,别招惹女人。”

    老儒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哈哈哈,不愧是王爷,总结得很到位,老夫这一生,可以说就是命犯女子。”

    二人此刻面前皆摆放有酒杯,杯中是文将平日里宝贵到不行的杏花村,小书童正满脸震惊地站在洞口处,抻着脖子看向远处天空的斗法。

    当看到老和尚收起法相后,小童竟也像楚里春一样,微露遗憾,嘟囔了句类似“又不用你们赔”的话语。

    望着小书童一副惋惜模样,这位年逾五十的东罕第一辅臣嘴角不禁扯出笑意。

    “所以,直到现在你都没成家?”王柄权拿起酒杯又放下,平静问到。

    老儒生摇了摇头,饮尽杯中酒,叹息道:

    “自从被那人夺去一生所爱后,就一门心思想着报仇了,临老才发现,自己这辈子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记得我们小时候那会,还跟别人家的兄弟没什么两样,一起上山一起下河一起闯祸,那时父亲也不是什么安北将军,而是一个普通的商贾,日子富庶安定。

    我大哥叫潘铁柱,贱名好养活,轮到给我起名时,我娘死活不同意,说实在不能再这么凑合了。

    我爹翻了好几天书都没憋出一个像样的名字,最后还是请府上的教书先生给起的,我叫潘元文,他叫潘元正。

    那时的他不过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我娘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反倒是我和大哥更为重视这个弟弟,小孩子哪懂什么嫡出庶出,只知道三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老儒生说到此处,面带笑意,似是回忆起了那段美好时光。

    王柄权平静道:

    “死当谥文正,倒是个好名字。”

    老者再次为自己倒上酒,一饮而尽,说到:

    “谁说不是呢?只不过我们兄弟俩算计来算计去,到最后谁也没捞着这个头衔。

    他虽是悬梁自尽,可得了个称得上第二美谥的‘文忠’,倒也算无憾了。东罕这边没有谥号讲究,就算我恬不知耻给自己强加一个文正,恐怕也无法让天下士子信服。

    单就这一点,我已经彻彻底底败给他了,更别提他那伏脉千里草蛇灰线的布局了。

    东罕朝堂,已经不知混入了多少王朝谍子,若王爷一门心思杀我,甚至不需亲自动手,随便用掉一两个死士就行了。

    尽人事听天命,我这位弟弟,算是把尽人事做到了极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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