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间低矮的房子上爬满了绿叶植物,竹子围制成的院墙破了好几处缺口。院子很大,这里是晾晒场,在晴朗的天气里会晾晒满了衣裳或者布料。
今天是晴朗的日子,微风,气温适宜,适合晾晒。
晾晒场内,纵横交错的晾晒绳索上素色衣裳占据多数。
干完活的洗衣妇们,或倚靠在墙上,或坐在门槛上,或坐在角落里大石头上。每个人心情都很紧张,因为奚无亲此刻正蹦蹦跳跳地穿梭在晾晒场里。
“喂,无亲,你那小脏手不要碰我洗过的衣裳。”常氏呼喊道。
“奚无亲,你离东边远一点,你要是弄脏了我洗的衣裳,小心我揪你的耳朵。”王氏直接跑过了去,以护住自己今天的劳动成果。
“哈哈,哈哈,弄脏了再洗就是了。瞧你这身糟肉,你该多干点活,少要欺负其他人。”奚无亲故意气王氏,伸出小黑手就要去摸王氏身后晾晒绳上那件皂白色的衣裳。
“来来来,往这摸,在领口上印上你的小手印。老娘我还就不管了,你不会看不出来这是谁的衣裳吧?故意弄脏少掌门的衣裳——好像犯了什么——反正上一个故意弄烂少掌门衣裳的人叫寒月,她被絮凝姑娘亲自赶出去了。听说,她现在偷生在烈焰宗,在那噬血的魔王手下做事,大概难有我们这样安稳的日子喽。”抓不住奚无亲,王氏干脆不管了,她甩手走到院中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了。
也许是王氏的话奏效了,也许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也许是有更新鲜的事吸引着他,奚无亲不再去找那些洗的干干净净的衣裳的麻烦。他转身奔着东边篱笆墙的豁口去了,众洗衣妇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子,又挨训斥了,是吧?”篱笆墙外的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半截身子,此人正是楚悠悠。
她身后的空地上架着一个瓦瓮,南容和白芍在忙着生火。而兰心则刚从不远处的溪水边打了一罐水回来,她刚把罐子放下,此刻正在擦汗和酝酿心中的不满——她心底有点嫉妒南容和兰心在一块和和睦睦的场面。
楚悠悠她们在干什么?在野炊!这是楚悠悠的主意。作为一个算不上正宗的吃货,她喜欢的是野炊的气氛。
上一次失败的野炊活动是她考虑不周,这一次,她精心选择了地点。
楚悠悠为什么选择在这里野炊?主要是方便召集浣衣院里的姐姐们。因为,举行野炊这种活动,人多了气氛才更好。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今天姑且当作‘往者’,反正师父今天又没出现,且玩耍一天。”这是半个时辰之前,楚悠悠心中的想法。
兰心和白芍自然是无条件支持楚悠悠想要做的事,意外的是南容也加入到了这三个女人的这次行动当中了。
南容的加入,让这次野炊的器具全部有了,并且他还带来的自己酿制的酒。
……
“没有肉食吗?只烧水喝?”奚无亲跑过来看了一圈,一脸嫌弃。
“小鬼头,不想吃野菜,你去打个兔子、鹿什么来啊?”兰心没好气地回答道。
“啊啊啊——”扮了一个鬼脸,奚无亲蹦蹦跳跳就往东边的林子里跑去了。
“无亲,不要真的去打猎啊,注意安全。”楚悠悠大声嘱咐道。
“谁说我要去打猎了?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们玩耍去了。”奚无亲大声回应道。
楚悠悠无奈地摇摇头,她看着奚无亲的背影,笑着道:“这小子现在还在狗都嫌弃的年纪,也甭指望他有多么懂事,但愿他漫山遍野地乱跑——平安无事。”
“姐姐,我和许多动物的关系都很好,千山镇上王家院子里圈养的小狗每次见着我都想让我带它走呢。”远处的奚无亲回头撅起了嘴,表示不满。
楚悠悠笑着道:“好好好,你是好孩子,进林子里去玩耍要注意安全哦。”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乐趣,我小时候喜欢戴着野花漫山遍野地跑。那时候的梦想是长大以后,能喝上自己酿制的酒,种两倾田,养几头牲畜,偶尔有点闲钱可以进苍黄城或者到千山镇上买点东西孝敬父母,每天都能吃饱饭,也就满足了。谁曾想后来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仙师,见识了仙师的飘逸身姿之后,我就下决心将来要入修行界修炼飞升,不做凡人。”瓦瓮底下的火已经生着了,南容跪坐在旁边,一边添加树枝和干草,一边说道。
“小时候的梦想很好,后来新的梦想也不错啊。嗯,你现在已经是千山宗的人了,也算初步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嗯,我们一起努力!”楚悠悠紧握着拳头,给南容也给自己加油打气。
“呵呵,公主您净说好听的。南容他现在连个正式弟子都不是,不过是火灶房里打杂的下人,谈何修炼飞升?我听说,被那云长老和青长老正看两眼,没看上的,那这个人就注定无法成为正式的弟子。南容,你说你参加几次弟子选拔活动了?”抱起水罐,给瓦瓮里加满了水,兰心嘲笑道。
“兰心说的没错,我已经参加了三次云、青二位长老选拨弟子的仪式了。唉,大概我真的没有天赋,即使食用了仙师的药也改变不了什么。也许是一粒太少……”南容喃喃自语了起来。
望了一眼已经去了远处小溪边清洗野菜的白芍,楚悠悠叹了一口气,安慰南容道:“不是正式弟子就不能修炼了?我看未必,我师父也没有这么说过。况且天下的修行宗派又不止千山宗一派,自成一派也可以啊,只要有心在。我见那个谁——天天扛着大勺的那几位,身姿就很飘逸啊,那天……”
楚悠悠想起了某一天早晨,有两位背背着大勺的“厨师”亲自到暮云殿给她师父送汤粥的样子——飘啊飘地飞行而来,姿势也很帅嘛,她很羡慕。
“要我看啊,天命难违也。呵呵,白芍自从认识了南容以后,她现在竟然也想着要入修行界。呵呵,我劝她不要痴心妄想,咱们当下人的终归是下人。反正我不想天天吃素食,即便能拥有像鸟儿一样飞掠枝头的本领也不稀罕。”看着瓦瓮里翻滚起来的清水,兰心的心中凉透了,也愈加想念楚王府里那冒着香喷喷的热气的肉的味道。
“公主,您别听兰心瞎说。我可没有妄想成为修行界里人。”白芍已经回来了。
“不严格来说,你们两个现在呢都是修行界的人。我们正站在修行界中最正宗的宗派的地面上。在我眼里,你们两个人和我一样,你们不是下人,所以兰心你不要自轻自贱,更不要小瞧了白芍。说不定,将来她比我的修为高。”楚悠悠的眼神看向远方,此时又充满了希望。
“不敢,我可没有修炼的天赋,更不想修炼,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永远做公主您身边的侍女。”白芍慌慌张张地把竹筐里的野菜全部到入了瓦瓮里,飞出的热水差一点溅洒到南容的身上。
“这个死丫头顽固不化地自轻自贱,你是不是想腐化我?我一点都不愿意拿你下人。”在心里骂了白芍,楚悠悠打算换一个话题。
因为,她知道她若想现在只凭着三言两语就纠正一个人的想法?几乎不可能!那就只能交给时间吧。
“也许一切自有历数吧,谁都无法完全决定自己的命运。好了,今天我们就把原汁原味的野菜汤当成美味佳肴,配上南容带来的酒,一起快乐起来。等等,我得去请几个人。”楚悠悠伸手敲敲自己的脑袋,瞧她这记性,她差点往前五十米之外的那个院子里的那群姐姐们。
“等一等,我想和公主您单独说几句话。”南容站了起来。
“好啊。”不知道南容想和自己说什么,楚悠悠随着他往林子里边走了过去。
“有什么事吗?”停下脚步之后,楚悠悠问。
“公主,我听说您打算打发兰心和白芍下山回到王府里去?”南容问。
“是啊。我是修行者,是要吃苦的,不是来享受的。况且,连少掌门身边都没有专人伺候着,却有两个侍女专门陪着我,我觉得不太好。”
“能不能不让她们回去?”
“你是不想让兰心走?还是不想让白芍走?还是对她们两个都舍不得?”楚悠悠问。
“嗯……”南容面露难色,显然他不想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家伙还害羞了?呵呵!”就在楚悠悠想要调侃南容两句的时候——
“悦姑娘,在那聊什么呢?菜汤里的菜都要煮成桨了。”王氏在瓦瓮旁招手喊道。
不仅是王氏,浣衣院里的洗衣妇们全部越过篱笆墙过来了。她们还拿来了自己偷偷藏的各种食材,因为她们偶尔也会偷偷地在自己的住处煮点东西来犒劳自己。
“哇,姐姐们都来了。”楚悠悠顿时兴奋了起来。
她丢下了南容,跑了回来。
王氏一边往瓦瓮里添加食材,一边笑着说道:“悦姑娘,你的胆子真大,这要是让长老们或者红面看到……”
“我看过了,这里四处没有易燃的紫竹,不会出事的。”
“但是,咱们千山宗的规矩是除了火灶房,其他地方不许生火。”
“无妨,等瓦瓮里的东西煮好了,咱们就把火灭掉。嗯哼,现在大家快乐起来。”双手张开,楚悠悠号召众人放松心情。
“我也想尝一尝酒的味道!”
“给我留一点!”
……
洗衣妇们已经在那边争先恐后地饮酒了,她们对瓦瓮里煮着的东西兴趣不是太大。
“我们可以像,像驱傩的那些人那样蹦蹦跳跳。”想要带动气氛,楚悠悠开始了僵尸跳。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王氏脸上一变,上前来拉住了楚悠悠。
楚悠悠不解,问:“怎么了?”
“万万不可亵渎驱傩的法事,天神会看着呢。要是让老掌门知道有人亵渎天神,他是要杀人的。”王氏趴在楚悠悠的耳边说道。
王氏话中的一个信息让楚悠悠很震惊:老掌门会杀人?不会吧?
楚悠悠说道:“师叔说做驱傩法事是为了祈求四方百姓平安,我这——这怎么能算亵渎天神呢?”
“反正你还是不要学那样的动作,容易惹祸上身。要说那驱傩的法事,我也偷偷地看过一次。法事的各个流程,听说都是天神亲授予老掌门的。参加法事的弟子也是精挑细选的,听说这些人不祈求自己早日飞升成仙,只祈愿老掌门能早日飞升成仙。”王氏神神秘秘的,显然不想让自己的话被第二个人听见,所以她和楚悠悠在咬耳朵。
“哦!师尊他——师尊他原来是这样的人。”王氏的话颠覆了楚悠悠对奚千山的认知。
楚悠悠刚想再发一句感慨,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空气里忽然刮来腥味很重的风。
“怎么回事?”楚悠悠和王氏同时惊讶道。
两双眼睛同时寻着腥味传来的方向望去,两个人同时大惊失色。不仅是他们俩,就连南容、兰心、白芍和其他那些个洗衣妇们都发现了危险的到来。
丛林深处,一个身高过丈,浑身披着长长的红色毛发,张着血红色的大嘴踩踏着灌木向这边而来。
更糟糕的是红毛猿猴前面还奔跑着一个小孩——奚无亲。
显然,这只怪兽是追着奚无亲而来的。
短暂的停顿过来,人们四散奔逃——
“啊,谁说红毛猿猴不会到玉霄境里来?哎哎,无亲——”被南容拽着逃跑的楚悠悠,她的一颗心跳了嗓子眼。她一边逃跑,一边不停地回头看向奚无亲。
可怜的小孩,眼看着就要倒在红毛猿猴那毛茸茸的大爪子之下了。
“快跑啊!”人们慌乱逃窜的脚步声夹杂着哭喊声。
现场的人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人们惊慌的模样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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