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开始了,苍黄城是个喧嚣的地方,人气很旺。
除去了冷酷的面纱的寒月一早就趴在墙头上看着外面的世界。长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古朴的民房里上演着庶民们的日常生活场景。这些都是寒月以前不屑一顾的,以前的她不会多看一眼街上的陌生人,也不会觉得庶民门前那些玩泥巴的孩童多么有趣。
现在情况不同了,寒月的眼睛里看得见凡世的一切了,从门前过路的百姓、商贩、巡逻的士兵等,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现在想来,前些年的梦想和追求实在是荒唐。为了追随一个人,做了一些违心的事情,也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到头来,空空如也。”寒月的身子慢慢从墙头上滑落到地上。她把头靠在墙上,解下腰间的香囊把玩。
一个功法高手把自己弄得像件衣裳一样晾在墙上,最后在无风的情况下,这件“衣裳”滑落到了地上。
常氏倚靠在门边,看着寒月,她知道这个丫头心思沉重。
“年纪不大,却经历了许多,心已沧桑了。”常氏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常氏并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事,她准备回屋,见寒月一直把玩着一个香囊,随上前去故意问道:“月,这是哪个男人送给你的?”
“舅母,你就别嘲笑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又有谁有可能送东西给我呢?”寒月苦笑道。
和常氏两日朝夕相处下来,寒月现在把常氏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在称呼方面,她费过一番脑筋,最终她决定跟随青叶叫法,称呼常氏为舅母。
这里的“舅母”并不表示一定有亲缘关系,是对“父母辈”的妇人的尊称。
“那你这香囊是从哪来的?偷盗的?不像!因为一个人一般是不会对偷盗来的东西倾注感情的。一般不会!”常氏认定了寒月手里的香囊来历不寻常。
“这个香囊是我自己缝制的。”寒月骄傲地说道。
“哦,没看出来你还会女红。”常氏笑着说道。
寒月站了起来,开始回忆往事:“我把它送给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把它转送给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又随手把它送给别的女人。结果那个别的女人为了换我教她一招武技,讨好我,她又把香囊送回到了我手中。”
其实,关于寒月的故事传说,常氏知道的很多,但是她故意装傻,故意说道:“真够绕的,有些乱,你的意思这个香囊被送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你手里了。这里头一定有很复杂的故事情节。”
寒月连忙解释道:“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没有舅母想的那么复杂。”
“难道是我想多了?难不成只是这香囊有什么特别之处?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我见你都盯着它看了半天了。”
“这香囊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里头装着麝香而已,闻着可以醒目。”寒月不想对外人披露往事的详情,因为往事不堪回首。
“在玉霄境里的时候,悦公主曾经向我打听过你,那会儿的她对你可没有好印象。真没想到她这一回见了你,会待你如朋友。其实,我也没想到悦公主会对我这般好。若论起来,之前我和她之间只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常氏对楚悠悠充满了感激之情。毕竟她现在能住在这座大宅里全是因为楚悠悠的缘故。
“楚王爷是仁德的,楚悦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哎,我以前还曾设想过要伤害她,幸亏后来没有付诸行动。”
“呵呵,楚王爷——”常氏对“仁德”有自己的评价标准,她没有说出来。
寒月和常氏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屋子里。面朝外,坐在毡毯上,二人继续闲聊。
这处宅子正面五间,左右两侧各有三间,前面是两间房子、一截院墙和大门。这样的宅子说大不算大,也不算小。寒月和常氏住在这,感觉稍显冷清。
“哎,你说修行界的那两位,他们要城中这处宅子有何用?他们自己都说了他们三两个月才会进城一次,而且可能当天就回去了。”并不是常氏起了什么贪念,她纯粹是好奇而已。
“舅母,你虽然不是修行者,但你毕竟在玉霄境里待了那么久了,你也算半个修行界的人了。不管是哪里的人,皆有贪念,区别在于贪念的轻重。遇上贪心的朋友……楚悦傻傻的,好在楚王府里的钱财也花不尽。”
“你说的有道理!嗯,你的名字里有‘月’,悦公主的名字里也有‘悦’,还有我那……”常氏看着寒月,她咽回了余下的一句话。
“只不过是巧合而已,此‘月’非彼‘悦’,人生境遇也大不一样。她是衣食无忧的公主,我前半生是个凶残的修炼者,后半生也注定只能苟活着而已。”寒月已经看破了人生,她身上所有的锋芒已经不见了。
“也别那么灰心丧气。你的功法很厉害,哪天你教我一招呗?”常氏只是说笑而已,她这个年纪想要练练拳脚功夫都费劲。。
“我指点过了人都死了,舅母你还要学吗?”寒月反问道。
常氏笑着说道:“呃,那还是算了吧。沦为了乞丐都没有死掉,现在过上了有饭吃有房住的日子,若是落个横死的下场……不好!不好!”
“唉!”寒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她这半年来常做的动作。
“年轻人,你还有机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必唉声叹气。”常氏宽慰她道。
“你不懂,我现在连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都不知道,谈何改变命运呢?回烈焰宗去?回不去了,阎掌门不会念及旧情,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去别的宗派吗?灵焰宗的掌门认识我,他不会收留我。那这天下还有哪个修行宗派可以让我去投奔的呢?没有!继续做盗匪?见不到人的日子不好过,也不是我想要的。在这靠人施舍活着?我又觉得过意不去。”
“靠别人的施舍而活着,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是老了,也只能舍下老脸活着等死了。你不一样啊,你有那么厉害的身手,你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去活着。依我看,你现在的谋生之道,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偷盗,你可以去替悦公主做点什么。”
“呃,去她家给当下人吗?那我还是蒙上面纱做盗贼去吧。”
“呃,月,其实只要你有心即可,说不定哪天你就帮了悦公主一个大忙。这样,你就不必觉得自己是靠她施舍活着了。”常氏担心寒月会突然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生活会很寂寞。她要给寒月找一些心安理得留下来的理由。
因为,这两日,常氏和寒月生活在一起,她找得到了相依为命的感觉。而且,寒月的名字里有个“月”字。
“有人在家吗?”元木骑着马出现在了“煦宅”的院门口,他从马背上直接飞身进了院子里。
“煦”有暖的意思,这处宅子的名字是楚悠悠随口给起的,是为了方便称呼。
受赠房产的青叶和麻章也没有意见,这两个人现在完全沦为楚悠悠的“粉丝”了。这就是现实,两人都是现实的皈依者。
听见外面的动静,寒月和常氏先后走出了屋子。
看见来人是元木,寒月立刻提高了警惕之心。她以为元木是反悔了,他是来抓捕自己的。
“将军,不知您今天到贱地有何事?”常氏的想法和寒月一样,她的心里有些紧张。
“这座宅子是悦公主让人买下来的,现在就不是贱地了。悦公主心善,她收留了一个也许不该收留的人。本将军今天特意来看看,盗贼是否改过自新了。”元木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的便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帅气,就是眼神里透着冷峻。
“之前,我们寒月也是为了生活,迫不得已。且那天她已经把偷拿了贵兵营里的财物奉还了,您就……”
“嗯?”元木打断了常氏的话,他用眼神让她回避。
常氏一想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废物,她能帮上寒月的什么忙呢?所以,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回避了。
“元木将军,你可否看出了什么?”被一个男人用注视的眼神看着,寒月不由得有些心慌了。
“你不是投崖了吗?”
“投崖没死,我决定活着等死,难道不行吗?”寒月反问道。
“阎魔罗那个没人性的家伙知道你还活着吗?”元木又问。
“他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寒月和烈焰宗已经没有关系了。”
“与烈焰宗脱离关系也好!阎魔罗和他宗派里的那些人,就是扰乱咱们苍黄城混乱的根源。”
“哦,没想到元木将军知道的还挺多啊。”寒月的话音里有讥讽的意思,她其实想反问元木是否知道楚王府和烈焰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护卫王城必须了解各方的势力,把各个地方和各个宗派主要人物都登记在册。这些人的长相、性格、喜好、功法层次等都是本将军必须记住的。”
“你们的名册里有我吗?”寒月问道。她以前一向看不起士兵、教头、将军什么的,遇到了元木之后,她改变了想法。
“当然有!你也曾在修行界里制造过一些事端,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这儿离守城营很近,我会常来看看。所以,你最好真的变得安分守己了。”元木转身飞走了。
“哼,自以为是!我若是再去偷盗了,还会留在这儿等着你来抓我吗?”寒月发现自己现在说话无法做到像以前那样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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