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常一般,顾辞讲故事似的把公元1007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说到兴起,他把1008年的事也一起说了。

    迟早用的上的知识,叶思一并没有打断顾辞,他时不时会问一两个问题,更多时候是静静的听着顾辞的讲述。

    他看着顾辞,发现顾辞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无论是长篇漫谈或是轻言淡语都能将千年以前的山河锦绣、人文风情、政治变革描述出来,让人犹如身临其境。

    每每这个时候叶思一都有些恍惚,这种感觉就像顾辞曾在那个一千年前的时代生活过。

    “大概就这些了。”顾辞讲完后得意的看向叶思一。

    叶思一笑着,“谢谢。”

    “就‘谢谢’就没了?”

    “嗯?不然呢?殿下这是要三拜九叩?”

    “啧、”顾辞看向一脸笑意显然是在调笑他的叶思一,就看到叶思一校服领口有些乱,鬼使神差般抬手帮叶思一整理了下领子,“说得我口水都干了,你就没点表示?”

    叶思一愣愣的看着顾辞,直到顾辞的指尖滑过他的脖子,热热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温热的指尖,而后他咽了咽口水道:“正好我也有些口渴了,教学楼有自动售饮料机,要不我请你喝饮料?”

    “行吧。”

    “哎、什么叫‘行吧’?你这是不满意吗?”

    “是啊。”

    “……”

    叶思一语塞,索性也就不说话了,快步走到自动售饮料机前,摸了摸口袋发现身上没有现金,打算掏出手机扫码支付但突然想起来这里有摄像头。

    据说欧阳慎仁有事没事就喜欢看监控,他正迟疑要不要拿手机时,顾辞就站在了他的身侧笑道:“拿出来吧,给你遮严实了。”

    叶思一拿出手机抬眸看着顾辞,“喝什么?”

    “奶茶。”

    “什么?”叶思一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随即用手指了指玻璃内的瓶装奶茶,“你说这个?”

    “是啊,本来想喝学校门口的奶茶的,不过这个也勉强可以,怎么?不能喝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叶思一说着就按了两瓶奶茶,然后从饮料出口处拿起奶茶递了一瓶给顾辞,“奶茶多好喝。”

    顾辞接过奶茶笑而不语,捏开瓶盖喝了一口。

    这时候,苏诗言和张雨桐挽着胳膊走来,两人看到叶思一和顾辞后笑着打了招呼,“思一,顾辞!”

    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目光在叶思一和顾辞手上的奶茶流转着,扬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去。

    叶思一恍然大悟一般,晃了晃手中的奶茶,笑道,“我请你们吧。”说着就又买了两瓶递到苏诗言和张雨桐手中。

    “啊,不是不是,我们、”苏诗言拿着奶茶看向叶思一又看向顾辞又看向叶思一,“我们,谢谢啊。”

    张雨桐也连忙道:“谢谢思一。”

    叶思一笑着,“不用客气。”

    顾辞看了看苏诗言和张雨桐手中的奶茶,又看了眼叶思一的,最后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中的奶茶上,喝了一口后感觉这奶茶好像没第一口好喝了。

    叶思一和顾辞走上楼后,苏诗言看着手中的奶茶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啊?这怎么说?”张雨桐表示不解。

    “你有没有听过‘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这句话?”

    “我明白了,那怎么办?我们是要做助攻的,不是做阻碍的啊。”

    “或许还真助攻了。”苏诗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嘴角,然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奶茶,“好喝。”

    张雨桐睁着茫然热的大眼睛,“啊?”

    第二天中午,顾辞看着桌面上的纸杯装的奶茶,诧异问道:“你刚刚出校门了?”

    这是校门口那家奶茶店的包装。

    叶思一偏过头,“吃完饭后,我看时间还早就和门卫大爷打了招呼,他就让我出去了。”

    顾辞坐下后,麻利的插了吸管,“特意给我买的?”

    “想什么呢?是我想喝了,顺便给你带的。”叶思一横了顾辞一眼,拿起桌面的奶茶喝了一大口。

    顾辞扫了教室一圈,“只给我带了?”

    叶思一坦言道:“多了拿不了。”

    顾辞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心满意足的喝起了奶茶,现做的奶茶果然比瓶装的好喝。

    叶思一瞧着顾辞的样子忍俊不禁,果然跟个孩子似的。

    下午的体育课,叶思一因为膝盖的原因没有去上,他自然是乐在其中的,戴着耳机撑着下巴看着一本诗词鉴赏类的课外书。

    之所以想看诗词鉴赏是因为在这些日子绞尽脑汁的思考下,为“流风回雪”十周年设计的汉服已经有了雏形,设计稿也画得差不多了,就差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的灵感很可能会在读到某首诗词时闪现。

    然而,他忘了他文学素养一般,作为一个做诗词鉴赏题目老是“掉刀”的人来说,用看诗词的方法找灵感,多少是勉强了……

    而此时,顾辞正在请全班的同学喝饮料。

    快下课集合报数时,顾辞看着队伍里空出的那个位置不自觉笑了起来,少年的笑容像夏日里的阳光,明媚、灿烂又炙热。

    顾辞回教室时,给叶思一带了一袋牛奶糖,看着叶思一吃糖时美滋滋的样子,他笑道:“我说你这膝盖受伤也算因祸得福了。”

    叶思一以为顾辞说的这“福”是这袋牛奶糖,于是吧嗒了一下嘴道:“糖挺甜。”

    顾辞剥了颗糖丢嘴里而后朝叶思一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他的这个“因祸得福”其实是说叶思一很幸运不用上这节体育课,因为这节课跑步时体育老师跟着队伍陪跑,一圈不多一圈不少整整跑了了五圈。

    他想了想叶思一苦着一张脸跑五圈的样子就不禁想笑,最后他也真的是“不禁”,乐呵呵的笑出了声。

    叶思一道:“笑什么哪?还笑得傻不拉几的。”

    顾辞脸上笑意未消,腮帮子被糖顶起一个鼓鼓的小圆包,他睁大了眼睛看向叶思一:“嗯?你刚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叶思一勾起了嘴角,这糖真甜,还有,傻不拉几的。

    苏诗言低着头捣鼓着桌肚里的手机,片刻后抬起头对同桌的何甜还有前桌的张雨桐激动道:“甜甜、桐桐我在微博连载的文更新了,快去看。”

    “哇哇哇,更新了呀!是“殿下”吗?”何甜兴奋道。

    苏诗言写的“顾名思义”的同人文,大都是写甜饼小短篇,不过也有一篇长篇在连载,小甜饼是看顾辞和叶思一日常互动时得到的灵感,长篇就是美好的幻想了。

    而正在连载的那篇长篇《殿下,臣退了》特别受欢迎,原本苏诗言只是“自割腿肉”带着俩姐妹搞糖吃,没想到这文在微博连载后收获了不少的读者,搞“顾名思义”的队伍慢慢壮大。

    苏诗言朝何甜笑道:“是啊。”

    “爱你阿苏!”何甜一把揽过苏诗言在她的脸上吧嗒一口,同时都没顾得上遮遮掩掩的拿出手机。

    “啊更新了?你刚刚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写的吗?可惜,我手机放家里了。”张雨桐一脸的懊恼,她是走读生,平时都是把手机放家里,回家时才玩那么一会的。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体育课的脑洞特多。你用我的手机看吧。”苏诗言把手机从桌子底下递给张雨桐道,“快看快看,这章有糖。”

    ……

    叶思一进入冷宫时,辞镜安静的坐在屋内的案桌前若有所思的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走进不轻不重的唤了一声,“镜镜,我回来了。”

    虽然辞镜曾小大人似的说不许他唤“镜镜”这个有些软糯的名字,他之前也顺着小朋友的意思唤“辞镜”,可现在他想唤“镜镜”了,他一直都知道辞镜并不排斥“镜镜”这个称呼的,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

    辞镜闻声放下毛笔起身跑到叶思一跟前扑进了叶思一的怀里,嗅着熟悉的味道便觉心安,他轻声道:“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叶思一说着就有些难过,于他而言,他不过隔了一日没见到辞镜都挂念不已,但对于辞镜而言,距离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了二十日……

    “你可以不走了吗?”辞镜抬起头目光满是期待的看着叶思一。

    叶思一微愣,他摸了摸辞镜的脑袋没有说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留在这里、留在辞镜身边,可是没有这个“如果”,所以这些话不说出来就是最好的答案。

    辞镜微笑起来,他拉起叶思一的手晃了晃,轻松道:“一一,你不要觉得为难,我就随口一说的,我知道这是你没办法决定的事,你可以走,但只要我想着你,你就一直都在。”

    “只要你想着我,我就一直都在。”叶思一拉着辞镜走到案桌前坐下,看清纸上写的字时,心里软得不像话。

    散着淡淡墨香的宣纸上,整整齐齐的重复写着笔墨横姿的三个字:

    叶思一。

    辞镜偏过头看着入神的叶思一问道:“那一一会想着我吗?”

    “你一直都在。”叶思一好看的眉眼微弯,展露出一个漂漂亮亮的笑容,随后提笔蘸了蘸墨水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辞镜”两个字。

    又说了好些话,叶思一见辞镜的情绪没有先前那般低落后问道:“镜镜,你想出冷宫吗?”

    他知道辞镜会出冷宫,但那些都只是几行文字的记载,他想知道的是辞镜真实的想法。

    “想啊,当然想出去。”辞镜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顿了顿继续道:“一一,你知道吗?我本来是想带着娘亲一起出去的,出冷宫,出皇宫,出皇城。”

    “娘亲曾说过,她想去看看三川六岳、五湖四海,她不想困在这一方似牢笼之地。我、我答应过要带她去看看的……”

    叶思一握着辞镜的手久久无言,“或许她现在已经看到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辞镜看着叶思一认真道,“一一,我想出冷宫,然后……留在皇城。”

    闻言,叶思一毫不犹豫的道:“我陪着你啊。”

    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辞镜想出冷宫,想留在皇城,他陪着就是了。

    他继续道,“那你想好怎么出冷宫了吗?”

    比起原因啊什么的,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让辞晔、”辞镜停顿了一会,微微皱眉继续道:“我想让我父皇亲自接我出去。”

    他把“父皇”两个字说得极重,也很生硬,毕竟这是他会说话以来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

    这果然是辞镜的选择,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叶思一闻言还是愣了一瞬,“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方法倒是想好了,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做些什么?”

    “一一,你来自一千年前,那么你肯定知道这个时代发生的事了?你能和我说说近段时间会发生什么吗?就天灾人祸或者天降祥瑞之类的。”辞镜问。

    他并不想提前知道他的人生轨迹是什么样的,也不想提前预知自己最后的结局。也许他会名垂青史,也许他只是历史上的沧海一粟,又或许连名字都没有被后人知晓,但这些都不重要。

    所以辞镜从来都没有向叶思一问过他自己,而叶思一也没想过提前告诉辞镜他的一生,因为那并不算很好的一生,而且,他来了之后那也就不会是辞镜的一生了。

    叶思一道:“这个嘛,我还真的是很清楚。”

    “1007年,嗯,应该说盛轩十四年,后半年的大楚相较于先前几年的不太平好了太多,无自然灾害、无躁动暴|乱,之前的天灾人祸给百姓带来的苦难也开始渐渐好转,年底时,敌国战败、我军凯旋。盛轩十五年更是五谷丰登,举国太平,有记载称十四年冬天时下了一场与众不同的初雪,说是雪落时有金光闪现,百姓视之为祥瑞,都认为太平安稳是那场初雪带来的。”

    叶思一说着就想到了顾辞和他说到此处时,略为无奈的表情,顾辞的意思呢就是盛轩十四年前今年多发自然灾害,又有瘟疫横行,那么暴|乱自然也多,而大自然是有规律的,几年的灾害后自然得有几年的无灾害来缓和。

    至于战争凯旋是因为前线领兵的将军换了人,换成了后来鼎鼎有名,战无不胜的将军姚安臣,他的名声也是那一战打响的,但他的才能是先存在的。所以根本没有什么金光闪现的初雪,祥瑞也不是那场初雪带来的。

    他当时问顾辞:“既然你不相信祥瑞初雪这事,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

    “那你会信吗?”顾辞笑着,“初雪是野史上的记载,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记载和我要和你说起的原因是一样的,更有趣味不是?”

    “初雪吗?”辞镜听完后若有所思道。

    今年的初雪还没有下。

    “嗯。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吗?”叶思一道,在辞镜问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时他对辞镜即将做的事就有了猜测,不过还很模糊。

    “娘亲是因为命格于君、于国不详而遭受的这一切苦难,而我是因为这样的命格而生、是怎样的命格?就凭国师的一句话吗?”辞镜冷笑,一字一顿道:“那我偏要这命格无比祥瑞,于君,于国。”

    叶思一看着辞镜藐视的讥笑,有些错愕这是出现在一个七、八岁孩子脸上的表情,还有他说出来的话……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是辞镜啊。

    楚高宗,辞镜。

    辞镜见叶思一微微皱眉流露出心疼的神态后,反握住了叶思一的手,笑容单纯得像个孩子,“一一,我不信天命的。”

    叶思一顿然抬起了头看着辞镜清如池水的眼眸,清澈而不见底,单纯却不,像被拨动了心弦,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回响着,久久不绝。

    辞镜唤了一声,“一一?”

    “一一哥哥?”见叶思一还在走神,他又继续唤道:“哥哥?”

    “嗯,啊?”叶思一后知后觉,“你刚刚喊我什么?”

    “哥、哥”吗?的确是该喊哥哥的,不过之前无论他怎么哄,来软的还是硬的,辞镜都不肯叫哥哥的。

    还挺……嗯,难以置信的。

    “哥哥。”辞镜又喊了一声。

    这声“哥哥”和叶思一想象中的一样,软软糯糯、可可爱爱。

    不对,应该说是比想象中的可爱更可爱亿点点。

    他对可爱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于是,捧着辞镜的脸,左脸“吧嗒”一口后又换右脸“吧嗒”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嗯好吧,他看着辞镜软乎乎的小脸,还有些意犹未尽。

    “哥哥、”辞镜笑着看着叶思一,好看的眉眼弯弯,“你凑进来一点。”

    “吧嗒。”

    栩萸殿内,孔顺升低眉顺眼的站在皇贵妃李若栩软榻前,“娘娘,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皇上明明对冷宫那位皇后娘娘无情了,怎么现在人走了,又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无心朝政的终日呆在皇后生前的殿中,这都多少天没有去上早朝了。

    “什么意思?”李若栩葱白般的纤纤玉指捏着茶杯,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很难理解吗,我们这位皇上啊就是还念着爱着。”

    “可若是如此,那他之前……”孔顺升点到为止,后面的话不用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李若栩抿了一口茶,缓缓抬起头看着孔顺升,后者上前一步接过茶杯递给一旁的婢女,随后又支开了其他服侍的人。

    “娘娘是有什么话要说?”

    李若栩抬手推了推发髻上的珠钗,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我无意中之前听到了皇上和国师的谈话……”

    孔顺升听完后久久不语,这事实在让人震惊,他把前因后果细细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才缓和过来,有些疑惑问道:“娘娘既知皇上是护着冷宫那两位的,为何还屡次下手?”

    “你这话说的,难道易青涵住在她那属于皇后的精致舒适的望舒殿中我就不下手了?”李若栩勾唇一笑,“还有,你有句话说得不对,皇上护着的从来都不是两位,他护着的是已经死了的那位,而我的目标是还活着的那位。”

    “奴才愚钝,想不明白既然皇上不护着那位,那他对咱们就没威胁啊,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去对付一颗弃子。”

    李若栩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笑得很标准,“皇上护着的死了还是为了活着的那位而死,这先前没有护着的就不是弃子了,无论皇上现在对他的态度是迁怒还是埋怨,这时间一久啊就只剩‘睹人思人’了,而且我看这‘人’也不是做‘弃子’的料。”

    孔顺升抬眼将李若栩毫无温度的笑容尽收眼底,而后一字一顿的缓缓道:“奴才明白了。”

    红墙夜已深,宫灯仍未眠。星河熠熠,月色皎皎,辞晔静静的站在望舒殿前的海棠树下,事物景象明明是和那年一样的,只是少了那抹白衣一舞倾月光的翩翩身影,也就没有一处是一样的了。

    明黄色的身影在月光的晕染下显得格外的落寞,细微的动静是轻浅叹息也是喃喃自语:

    “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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