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玦很快拉着空泠走了，原本吵吵嚷嚷的小路倒是一下子安静下来，反而让人更加不适应，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
“你可真是大胆，居然敢跟长老叫板，”谢桥舔舔唇，慢吞吞地开口。
“老头都说了，此事你我二人占理，自然是要为我们撑腰的意思，我有何不敢，”空滤也没什么嬉笑的神色，两人并着肩一起往回走。
“你……”谢桥关于空滤那日送还食盒路上、还有刚才家宴上大张旗鼓的暗示很是想问个明白，但真的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话在舌尖转了几个弯，开口便成了，“你怎的这般生气？”
说完谢桥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这是什么话？
空滤却快步上前，一个转身挡在谢桥面前，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在了月光下，谢桥脸上还带着说错话的懊悔、空滤突然上前的惊讶，倒是空滤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直直地盯着谢桥，甚至连笑闹时刻意做出的娇羞神色都没有，但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谢桥也不由得收起了杂乱的心绪。
不知道是自己潜意识里期待着什么，还是这氛围太像是故事的开场，谢桥只觉得自己耳膜、颈动脉都在充血，跟胸膛里心脏急促地跳动声一起冲撞了自己的灵海。
“小呆瓜，我混迹人世这么多年，从未亲自走过人的一生，我看过很多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但我其实对这些一无所知，”空滤脸上还是没什么神色，甚至连一般人说起这些时的落寞都没有。
倒是谢桥下意识咬紧了下唇，生而为妖，即便是这些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情都如此淡薄，激烈的心跳逐渐平复，但又或者根本没有平复，而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住，每一次试图挣脱都撕扯的生疼。
“你问我为何生气，我自然是不知的，”空滤继续说道，谢桥只觉得自己心脏痛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正想开口打断空滤的话，却听见空滤用跟之前并无二样的语气说道，“但我猜大概是因为你受伤了。”
周围好像一下被抽成了真空，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远处喝醉的族人的喧哗声，在这一瞬间统统从谢桥的耳朵中消失，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空滤好像只是认真地回答谢桥之前的问题，回答完了，也就没在说话。
两人站了半晌，谢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把空滤揽到怀里的冲动，只是把手搭在了空滤的肩上，空滤感觉到肩上的手似乎在克制想要用力压下来的力量，但两种力量对抗得如此激烈，甚至于谢桥的手在颤抖。
“没关系的，”谢桥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空滤再抬眼看向谢桥时，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一般，被困在了谢桥的眼睛里，但不似溺水一般痛苦，除了轻微的呼吸困难，其余的都是温暖与包容，紧接着便听到谢桥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你不是修心入道吗？看过世间百态，总会知道的。”
谢桥顿了顿，手掌渐渐用力，继续说道，“只是，未来若有一日，你想去看看人间情爱，”说到这谢桥觉得自己耳根发热，但还是继续说道，“来同我讲，”谢桥轻轻牵起空滤的手，搭在了自己胸口，空滤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谢桥那“咚咚咚”的心跳，谢桥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说道，“我定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饶是空滤，此时也不由得红了脸，撇开脸躲过谢桥的视线，但却没有挣开谢桥的手，反而欲盖弥彰地撇过脸，低声说道，“那便等我修炼到九尾。”
“好，”谢桥看着空滤绯红的耳垂，轻声说道，“我期待着那一天。”
次日无名道士便要带着空滤跟谢桥回去，几人来时非但没什么礼遇，反而空澄摆出主人架势，此时得知无名道士的身份，长老们道一如既往并未露面——无名道士做他们族兄之时便不是很热衷于排场，现已飞升，这些虚礼倒更是没什么必要了。
不过一众小辈可不这么想，一个个为自己见了九尾大人兴奋了整宿又早早起床排在门口准备送九尾大人离开，要说有谁神色与众人不同，那便是空媚跟空滤了。
空滤还是一如既往，并未有什么格外恭敬的表现，除去早就隐隐猜到一些，还有就是这几百年来的相处，空滤越发觉得这老头看起来仙风道骨，说话装模作样，其实还是个老小孩，繁文缛节兴许更讨得他生厌，不若像往常一般。
而空媚脸上甚至隐隐有了黑眼圈，本就复杂的神色在看到空滤与之前并无差异的表现后更显得颓唐，竟在九尾大人身边也能潇洒自在，年纪轻轻居然能看破师傅的真身，我……怕是永世不会是她的对手，可笑我居然像个跳梁小丑版在大家面前出丑，而空滤连找我秋后算账都不屑。
族长身在其位，自然是免不了相送，而且当年也是数这两兄弟关系最好，二人并肩走出来时，族长扫视了一圈，修炼了几千年，即便不是修心，眼里也早就不凡，尤其空媚脸上的精彩神色，更是让族长心底忍不住偷笑，空滤啊空滤，你可真是把狐假虎威发挥到了极致，过后得让洛长老开导几句，可别废了个好苗子。
“空滤就还是托付给族兄了，”族长显然也是觉得空滤在族中除了那些书籍功法，并无什么益处，“空滤，修心越往后越难，可千万急不得，也千万别懈怠。”
“是，族长，”空滤点头应声。
“谢桥小友日后有兴趣可以常来玩，今日老朽便先送到这了，”族长又冲谢桥笑道。
站在一边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谢桥受宠若惊的行礼，“定会再来叨扰。”
“山高路远，我们便就此启程了，”空滤也冲空玦空泠等人道别示意，甚至空媚都得了空滤浅浅一笑，但看向空韵时，空滤还是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说道，“加油啊。”惹得空韵也是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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