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陈鸿飞和熊孩子，萧炼就又进了工作间。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了。
他面容疲惫地去洗漱，出来后就直奔卧室，打算睡一觉。合上眼镜之前，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不出所料，母亲给他发了消息：“阿云还小，你说他两句就算了，干嘛还闹到你舅舅舅妈那里？就算阿飞给你钱，你也不能要，听见没有？”
他选择性无视了这条消息，点开经纪人王时的对话框。他只在昨晚发过一条消息：“别睡太晚，周六还要录节目。”
最顶上的对话框是陈鸿飞的，有两条未读消息。上面那条是半夜的时候，转帐一万块钱的记录。他本来也没打算收，就没有点开。
下面那一条是今天早上发的，一条微博链接，因为内容太长，只在微信里显示半截——
【刚火了一天就塌房！恋综人气女嘉宾明媚的黑料视频惨遭曝光，曾与中年男教师激情……】
萧炼：“？”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眉头一皱，点进微博才读到后半截：【……争吵并大打出手。网友纷纷指责节目组选人标准有问题，并强烈要求明媚从该恋综下车。】
微博下面还贴出了原视频。
看得出这是很久远的视频，画质有点模糊，拍摄的人也仿佛喝了假酒，镜头一直在抖，看得人头晕。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明媚。
十几岁的她留着齐刘海短发，头发明显做过拉直，发尾又尖又直仿佛能扎死人。依旧是浓重的眼线和大红嘴唇，手里也不出意外地捏着一根烟。
她外面披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上面写着曼阳九中四个字。但在校服里面，是一件胸口拉得很低的黑色吊带。下半身套着的皮裙和网袜，竟然跟和他初遇那天一模一样。
视频开头，她倚靠在一处围栏上，吸了一口烟，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不经意间，她瞥见了镜头，立即指了过来，蹙眉骂了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有病吧你，拍个屁啊？”
拍视频的人没说话，只低沉地笑了一声。
她身边不远处站着几个小混混打扮的男生，几乎人手一根烟，听见她骂脏话，哄笑一片。
“嫂子发威的历史性场面，必须得记录一下！”其中一个小混混歪着嘴道。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群小混混纷纷看向右边，随即互相推搡：“来了来了……”
镜头急忙移过去，一个半秃顶的干瘦中年男人出现在视频里，他胳膊里夹着两本书，依稀看得到“数学”二字。一瞧见这群人，他就开口呵斥：“你们是九中的？把烟都给我掐了，我是老师！”
“老师？”明媚冷笑一声，抄起地上一根木棍，就直冲过去，嘴里冷冷地说：“我打的就是老师！”
也许是因为视频年代久远，后半段视频没了声音，画面里男老师神色惊慌，丢了手里的书想要往回跑，却被骂骂咧咧的明媚一棍子敲在了腿上。
男老师吃痛回头，见动手的只有明媚，就试图把木棍抢过来，又去抓她头发，二人扭打成一团，场面十分难看。
旁边的小混混们都一脸的兴奋，嘴里喊着什么，应该是在起哄。
至此，视频戛然而止。
萧炼把进度条拉回去，又从头看了一遍，然后又翻到下面扫了眼网友评论。
他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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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平台的评论区都沦陷了，而且网友都在给节目组施压，要你下车。”
梁安妮坐在明媚家客厅的沙发上，气不打一处来，“那个渣男是对你念念不忘还是怎么着，高中的视频留到现在都没删？”
明媚随意扎了个丸子头，穿着睡衣，抱着腿坐在旁边。一手揉着眉心，没说话。
“那个……”林晓薇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渣男是拍视频那个人吗？他叫什么名字？”
没人回答她。
梁安妮沉思许久，一拍大腿，“不行了，你必须得把实情说出来才……”
“不行。”明媚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决。
林晓薇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逡巡，“什么实情？所以老板打那个男的，是有正当理由的对不对？”
“说出来，很多人都能理解的……”梁安妮又劝。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梁安妮紧紧盯着明媚，神色既焦虑又无奈。
半晌，她叹了口气，转向林晓薇，“危机公关，你说现在怎么办？遇到这种情况，都有什么应对策略，你们应该学过吧？”
“额……”林晓薇支支吾吾，“我觉得……如果背后有正当理由，还是要第一时间发声明澄清……然后……”
半天她都没有说出然后该做什么，梁安妮疑惑地看着她。
最终，她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其实，我虽然是传媒学院毕业的，但学的是戏剧影视文学……”
整个屋子陷入了沉默。
“……算了。”梁安妮艰难开口，“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先去工作室，好多品牌方都在等我回复，还有节目组那边也需要沟通……”
说着，她站起身，示意林晓薇跟自己走。
出门前，梁安妮还是忍不住回头道：“媚媚，因为同一件事，人生被毁两次，真的值得吗？不要一味逃避，有些事只有说出来，才能彻底了结。你好好想想吧。”
门关上后，明媚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锁骨上的纹身。
她自虐式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读起了网友的私信和评论。似乎是发现她微博上了线，私信更是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满屏都是“太妹”“活该”“去死”等字眼。
这时，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提示：您有一条来自lovessage的新消息。
都这个时候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竟然还在嘉宾之间转发消息，真是兢兢业业。
她点开，发现只有六个字：“睡一觉就好了。”
明媚愣怔。
不知怎么，看到这句话后，一股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她往沙发上一歪，抱着手机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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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钟，陈鸿飞匆匆抵达电台大楼，乘坐电梯，去往八楼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恋爱生存法则》的几位主创人员，最里面的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是总导演兼制片，黄子孺。
见陈鸿飞进了会议室，他劈头就问：“怎么样，钟意上不上？”
闻言，陈鸿飞苦着脸摇摇头，“她说没档期。”
上午明媚的黑料爆出来的时候，黄子孺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赶紧联系备选女嘉宾。
意思就是要放弃明媚，另外找个人来补位。
钟意是与萧炼同公司的女歌手，一直不温不火，但知名度还算可以。提到她的名字，大众还是有印象的。陈鸿飞通过王时，结识了钟意的经纪人，得知她也对参加恋综颇有意向，这才向黄子孺推荐。
黄子孺一听就觉得不错，赶紧让陈鸿飞联系。
但其实，“没档期”这个理由是陈鸿飞编的，主要是不想让黄子孺没面子。因为钟意虽然歌手当得不怎么样，但出身豪门，背景深厚，以心直口快著名，从来不怕得罪人。拒绝陈鸿飞的时候，她把黄子孺痛骂了一顿。
“你们节目把人家小姑娘剪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从头到脚利用了个遍。”
“现在才刚出事儿才多久，什么都还没确定呢，你们就急着把人家甩开啦？”
“黄子孺做个节目良心都让狗吃了，他见风使舵就算了，但我可不会踩着别人上位。”
想起钟大小姐在电话里的一番怒斥，陈鸿飞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黄子孺听说钟意拒绝了，不由得面色不悦，“没档期？这大小姐业务水平一般，哪来这么多工作？八成是故意给我添堵。”
原来对于钟意的想法，他自己心里也门儿清。但这种隐晦的事情，陈鸿飞只能装没听懂。
大boss已经不高兴了，他却还有一个坏消息，欲言又止了半天，只好硬着头皮又开了口。
“黄哥，那个……萧炼那边说，如果明媚下车，那萧炼也不录了。”
黄子孺没说话，一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陈鸿飞。
这眼神太有压迫感，看得他心里发毛。
然后，黄子孺突然笑了，“小陈啊，你得劝劝你表哥呀。”
陈鸿飞瞪大了眼睛。
自己跟萧炼的亲戚关系，他从来没跟节目组的人说过。他也知道，表哥人气高是非多，这层关系叫别人知道，只会徒惹麻烦而已。
但黄子孺怎么会知道呢？
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黄子孺微微一笑，“你们那点事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别忘了，因为你请到了萧炼上节目，我才让你坐上这个位置。”
“什么冰玉轻乳，百味融，听耳音乐……好多赞助商是冲着萧炼才砸钱进来的。”
“但他要是不上了，违约金可是一笔巨款，你也可以收拾收拾走人了，知道吗？”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陈鸿飞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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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明媚起床，外面天都黑了。
打开手机，她看见下午两点多，梁安妮就用“春光明媚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声明，称清者自清，呼吁网友不要断章取义。
这声明不痛不痒，没有实证，反而让网友更加骂声一片。
明媚看了，不由得对梁安妮十分愧疚。
这工作室不是她一个人的，如果真要算起来，梁安妮付出的心血更多。
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还要处理品牌方和节目组的事情，梁安妮却一条信息都没有给她发。只有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在群里发了一条：“林晓薇，人呢？”
睡了一觉，虽然情况没有变好，但她还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梁安妮说得没错，她的确不应该在同一个地方，被绊倒两次。
深吸一口气，她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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