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还需要等一会,刘三娘说的早饭也要等一会,热水倒是有的,虽然不多。
傅瑶将自己的身体扶着坐下的工夫,刘三娘抱了一盆水过来,傅瑶连忙接过,刘三娘不放心地在他俩身上看了又看,问“徐励”——其实就是问傅瑶:“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傅瑶继续迟疑了一瞬,最后仍是坚定地摇头:“多谢,不必。”
刘三娘闻言便点头出去了,顺便贴心地帮傅瑶关上了门。
傅瑶捧着水走到自己身边,将盆放在一旁,先将帕子拧得半干,给自己擦了擦脸。
这过程中徐励一直闭着眼睛,傅瑶将自己的脸洗净,纠结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手放在自己腰间想要解开身上的衣物——
她的手刚搭上去,徐励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傅瑶本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恰好跟徐励视线对上——在徐励身体里的自己跟自己身体里的徐励顿时大眼瞪小眼。
徐励视线朝下,看了看放在傅瑶腰间的他自己的手,眉头微微皱起,傅瑶刚想等他说什么自己便要反驳,哪知徐励看了看他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傅瑶,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傅瑶准备好的一堆说辞顿时卡在喉中没法说出来。
傅瑶有些发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只是这衣服还是得换的。
她用徐励的身体,都能感觉得到着一身泡过洪水又在沙地上坐了一宿的衣物有多不自在,那她生病的身体肯定更甚。
她总不能因为心中那一分惊疑不定就真的什么都不做——总不能真让自己的身体带着一身脏污往床上躺——不仅弄脏了床褥,身上也会不舒服。
所以她还是坚定地将自己衣物解下了。
她的身体正在病中,徐励没什么力气,但基本的配合还是有的,不管是微微抬手还是稍稍起身,他都没有刻意抗拒,没给傅瑶添什么麻烦——但傅瑶心中却是越来越没底。
她感觉她自己的脸上仿佛写着徐励的心情,只有四个字——任人宰割、或者说任她宰割。
徐励要是说什么或者稍稍有点抗拒,傅瑶可能心里还安心一些,但徐励现在这样,真的很奇怪。
不过傅瑶很快释怀了。
她自己给自己找了解释——可能是因为病着的缘故,徐励没什么力气多说话也没什么力气抗拒额吧,再说了——徐励有什么资格反对又有什么资格抗拒?那是她自己的身体!
虽然自觉得“理直气壮”,傅瑶也并没有花费太久,一是因为水并不多不足以她将自己身体彻底打理,二是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的,因此只是将自己身子草草擦过一遍再换上刘三娘送过来的干净的衣物,尔后将自己的身体抱到床上给徐励盖上被子。
她的脸色好像比之前更红更烫,傅瑶有些担忧再这样下去,她身体不会给烧坏了吧。
毕竟是她自己的身体,她不关心谁关心,傅瑶虽然身上不自在,但还是先去看了药罐。
退烧药还是得再等一会,傅瑶心中忧心忡忡。
好在吃的东西弄好了,刘三娘过来喊“他”,早饭的确如刘三娘说的那样有些简陋,不过是白粥与胡饼,不似她平日里每日花样繁多,就算一碗粥也能做出花来。
傅瑶平日里虽然挑食,但是眼下也不是娇气的时候,再怎么说也比昨日只靠着野桑葚果腹好得多了,而且她跟徐励都已经有一夜没有进食了。
再不吃些东西,没等病死,只怕先饿死了。
傅瑶记挂着自己的身体,虽然她现在——徐励的身体也挺饿了,不过还是盛了碗白粥进到屋内——胡饼太干,不适合她身子如今的情形,进去之后傅瑶先将碗放在一旁,扶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她问了问徐励:“你能自己吃吗?”
她的脸仍旧还是泛红,徐励摇了摇头,傅瑶叹了口气,认命地将碗拿在左手上,右手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小口微微晾凉了些,送到自己的口中。
徐励今日似乎有些过分配合了。
也许是真的没有力气无力反抗吧。
傅瑶想到自己昨日骂徐励不懂得权衡利弊分不清轻重缓急她说徐励应该好好呆在船上等她换过去通知了左棐和阮如然后再出来找寻——
她还明嘲暗讽说徐励傻……说他当初中秀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说他小时候聪慧现在不行了……但现在想想,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两年没有体会过病痛的感觉,这两年跟徐励互换的时候也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病起来是什么模样,她以为互换之后徐励只要等着她找过来便是,但是并没有意识到也许互换之后,徐励根本撑不到她找过来。
且不说停下来之后她能不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真正的所在,昨日要不是徐励身上带着火镰,没等互换,她的身体只怕就被冻死了,侥幸没有冻死,之后发病之后是那样的情形连走路都很艰难……能不能撑到被找到也很难说。
她不得不承认,徐励跟着过来……还是有一些用处的,也许徐励并不是她说的那样不懂权衡利弊而是比她多想了一层。
只是那些话已经骂出口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至于道歉……她才不要跟徐励道歉呢!
傅瑶颇有怨念地看了看顶着她的脸一脸安静乖巧模样的徐励——别以为这样就能将他上辈子做的那些事一笔勾销、永远都不可能一笔勾销的!
她的脸色红晕始终不退让傅瑶十分忧心,好在喂完了一碗粥之后,药终于熬好,傅瑶这次也不问徐励了,如法炮制地将药给徐励喝下,扶他躺下再将被子重新该回去,这才有心思打理“自己”。
将刘三娘特意给“他”留着的粥和胡饼解决了,傅瑶回屋看了一眼徐励,见他睡过去了一时半会只怕不会醒来,便出来跟刘三娘打听了一下他们如今的地方。
这个村落籍籍无名,就连小镇的名字傅瑶也没听过,县名傅瑶也不熟,直到说到州城的名字,傅瑶才稍稍有些记忆,暴雨之前,他们前日刚经过了州城——果然跟她一早猜测到的一样,他们如今距离落水的地挺远,至少漂了得有几十里地,这还是后来水流渐渐缓下来了的缘故,若是一直是落水时的那个流速,只怕他们离得会更远。
傅瑶还打听了从镇上到州城马车要行三天,他们出事的地方应该是在过了州城的上游,知道了具体的所在,傅瑶多多少少安心了些,若是等她病好了来寻他们的人还不到,兴许他们自己也是能回去的。
可惜的是,傅瑶又询问了一遍,得知村里并没有马更没有马车,就算是镇上也没有卖马的地方,镇上倒是有几户人家中有马,但想来也是不卖的。
至于行船……村子里倒是有船,不过都很小,只能勉强做打渔之事,且不说别人愿不愿意将他们谋生的渔船卖给他们,就算是愿意,这船也行不了多远,到了水流湍急的地方只怕根本不能逆流向上——靠走水路是不可能的了。
再说了,不管是她还是徐励,看起来都不像是会行船之人——反正她不会,就算徐励会……一艘小船,傅瑶觉得指望不上。
罢了,先等徐励醒来、先等她病好两人换回来再考虑这事吧——想得好一点,也许明日找他们的人就发现了他们留下来的标记循着提示找过来了呢。
徐励中午醒来了一次,傅瑶给他喂了吃食和药他便又睡过去了,傍晚时也是。
傅瑶临睡前替自己和徐励的身体洗漱过后,才想起一个同样十分严峻的问题——她今晚睡哪?
刘三娘家中只有这么一间空屋,能腾出来已经是十分不易,傅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要求太多,就算要求……刘三娘也没办法办到,她总不可能叫主人家给“他”再腾出个屋子来,更不可能跑去跟主人家一屋,她现在毕竟是顶着徐励的身子,刘三娘的丈夫如今不在家中,刘三娘跟她的女儿都是女子,虽然傅瑶实际上也是女子,但现在身子是“男子”,多多少少还是得避嫌。
她自己的身子也是女子……虽然换衣服的时候她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但睡在一处……傅瑶感觉还是不行。
换衣服那是逼不得已,但是睡在一处……到底还是太出格了些。
上辈子两人是夫妻,即使同床也没共枕过,何况这辈子他们如今并不是夫妻,以后也不会是夫妻。
依着徐励的性子,他俩今日要说躺在一张床上……只怕徐励以后只怕认定了她只能嫁他了。
但她也不可能不睡,折腾了这一日,徐励的身子也有些困了,她总不能继续撑着不睡,傅瑶最终折中了一下,找刘三娘多拿了床毯子,刘三娘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傅瑶拿到了毯子回到屋内,眼神趋巡了一下,找了个远离床的角落裹着被子靠着墙坐着。
将油灯吹灭,傅瑶坐在墙角,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视线还是盯着床上自己的身体,觉得有些委屈——徐励好好躺在床上,她却得龟缩在墙角。
希望他们快点换回来吧,这样的话,得可怜兮兮睡在墙角的就不是她了——她觉得换回去之后,徐励一个男子应该做不出要她一个“柔弱”女子睡在地上自己睡床上的事情来吧。
当然,换回来之后他们应该就会立刻离开了,不会再发生今日这样种种窘迫不得已之事。
总而言之,她的病快点好,她跟徐励尽快各归其位才是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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