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因为徐励离开而愉快的心情持续了还不到一天,因为第二天徐励说的东西就送上门来了。
傅瑶看着满满当当、找了两小厮抬着都有点吃力的箱子,简直要被气死了——他人都走了,还给她留这么大的麻烦。
她盯着那箱子说不出话来,待得丫鬟问她东西放哪里,才回过神来,叫人把东西搬进自己小书房里,最后瞪着那箱子好一会儿,也不打算打开,就这么着吧。
快到七月的时候,傅瑶想着没办法了,怕到时候徐励又有话要说——虽然他就算想说她也听不到可以不必理会,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箱子打开。
本来她是打算只将上边几本书翻翻做个样子糊弄糊弄徐励,又怕徐励看出什么端倪,想了想,干脆将所有书都拿出来,这样的话徐励也就看不出她到底看了什么没看什么。
傅瑶也没叫人帮忙,自己将书一本一本挪移出来,一边看看徐励都给她留了什么书,一边思索着怎么摆放。
她一开始拿的没什么章法,完全是想拿哪本拿哪本,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一摞快见了底,然后傅瑶便看到了一本绝对是于科考毫无用处的话本。
傅瑶觉得有些奇怪,稍稍翻了一下旁边两摞的,好像也有。
迟疑了一瞬,傅瑶将所有书都按着原本的摆放依序拿出,果不其然,其他每一摞都有一两本无用的闲书,不一定是在最后,但无一例外都有。
一时之间,傅瑶有些吃不准徐励是不是不小心放错了书,因为看着好像也眉什么规律,就像是无意中放进去的一样。
都是她没看过的新书,傅瑶凝眉想了很久,终于确认了徐励他不是不小心的,他就是用心险恶——为了让她看完那些枯燥无味的书,居然拿这些来诱惑她!
他也没留什么字,就不怕她把所有闲书看完了其他的需要看的书一本都不沾吗——当然如果他真的留了字,傅瑶只怕反而会想要跟他反着来。
但如今他什么都不说,傅瑶反而心里有点打鼓,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傅瑶一个人呆在里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把所有书都重新装回去,把其他所有书都恢复原样。
断断续续将第一本话本看完,离月初已经越来越近了,傅瑶赶忙将话本塞回原来的地方,想了想,将上边的两本书拿出来打算认真看一下,顺便把最上边的其他书按着最开始的设想弄得乱一些——反正就当作是她根本什么都没发现,又显得她好像的确有认真在读书的样子。
徐励的身子是不晕船的,只是傅瑶也没什么心情领略河山,提心吊胆过了三日,回来假装说考验身边人的记忆力,问自己前几日都干了什么,得知徐励有半日躲在书房中读书,傅瑶自己回头查看了一下书箱——跟她之前记忆中的差不多,除了徐励给她布置的功课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想来徐励是没有查看,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她已经发现了那些闲书的事。
整个七月过得飞快,徐励行程应该也是没有任何耽搁,或者因为是顺流,比他们当初上京城快了许多,反正八月的时候,傅瑶已经“身”在锦州,离开锦州也有些时日,再“回来”,一时之间倒有些不适应。
九月的时候,旁人对徐励的称呼已经由“徐秀才”改为了“徐解元”——看样子,徐励秋试似乎得了个不错的名次,傅瑶并不意外,她早知道这场秋试的结果,若头名不是徐励,那她才意外呢。
倒不是因为她相信徐励,只是一早就知道结果而已。
对于她而言,唯一意外的是之前被她劝说住的程烨今年秋试成绩也还不错,这次秋试没有舞弊,想来以后程烨应该不至于跟上辈子一样受到无端牵连最后失了前程。
当时唐婉似乎有提过她去京城前凌萝已有身孕,如今孩子已经出生,刚好在放榜的时候满了百日,只可惜那时候傅瑶又没跟徐励互换,不能借机参加——当然,就算借了徐励的身子,她也不好假公济私。
随着秋试放榜而来的是诸多的宴请邀约,傅瑶自己甚至还替徐励去了一场宴请,除了宴请以外,还有别的机缘,乡试虽说不如殿试,算不上金榜题名天下知,但州府之间,也还算是家喻户晓——何况是头名解元,有些心思活泛的人家,已经开始动了念头,席间就不乏有人问傅瑶徐励的婚配问题,傅瑶倒是想替徐励答应,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事不好擅自做主,只能推辞说唐婉还在京中,婚事由唐婉定夺才逃过一劫。
倒是没忘给徐励留了话,告诉他是哪几家对他有意,若是他看上哪家的姑娘,可以先定下来,想来他愿意的话,唐婉应该不会反对。
但十月的时候,傅瑶发现徐励根本没回她的条子,也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觉得不关她的事所以干脆不回,抑或者准备回京城,所以懒得理她。
徐励十月才给傅瑶留了字说过几日启程回京,但傅瑶不太关心这个问题,只关心徐励到底相中了哪一家的姑娘,对于傅瑶而言,这可比话本有趣多了。
但徐励又没搭理她,连着两个月,半点消息都不透露给她。
说起来,徐励这次回京好像花费了挺长时日。
傅瑶上次从锦州去京城要走那么久一是因为傅瑶晕船,二是之前出的意外耽搁了,但徐励十月初出发,按理说十二月就算没到京城也应该是快到京城才对,但十二月的时候,徐励离京城还有挺长一段路途,他倒是给傅瑶留言解释,是因为江道结冰,所以改走陆路——但即使这样,年前也应该到了京城才是,但却一直没什么消息。
傅瑶今年生辰没打算大办,不过依旧是宴请亲近人家的小姐妹一道而已,生辰之前唐婉如前几年一般送了礼,不过帖子上也言及说许久未与阮如相聚,想要借此机会叙叙旧,阮如问傅瑶的意思,傅瑶是觉得虽然她跟徐励未必有结果,但也没必要让阮如和唐婉因此断了往来,所以并未拒绝。
只不过她在席上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待送走了小姐妹,回来找阮如,发现唐婉还在。
再见到傅瑶,唐婉神色倒是没什么异样,只随意询问傅瑶近来如何、最近读什么书之类的话,说了一会,阮如摆摆手:“你今日也累了,不必留在这里陪我们,你先回去歇息吧,我俩再说会话。”
傅瑶应了,不过却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好半晌到底是忍不住问唐婉:“姨母,徐——”
她本来想喊“徐励”的,但想想在唐婉面前喊徐励的名字不太合适,想说徐秀才——但如今徐励又已经不是秀才了,喊徐举人或者徐解元吧……徐励乡试的结果唐婉肯定是知道了的,但可能因为之前阮如婉拒或者说明拒过婚事,唐婉也不是爱张扬的性子,因此也并没有将好消息特意告知左家,因此严格说起来,傅瑶如今不应该知道徐励身份变化的,傅瑶喃喃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稍稍合适的称呼:“徐二郎何时回京?”
唐婉看了傅瑶一眼,傅瑶赶忙解释道:“近来读书时遇到些难题,有些疑惑不解,想找人答疑解惑来着。”
唐婉收回目光,眉眼之间带了些许隐忧:“原本前几日便应该到了的,他出发之前还说,必定会在十五之前回来的,只是如今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什么而耽搁了,也不知道他年前能不能回来。”
如此看来,唐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傅瑶便也没多问,安安静静告辞。
回去之后,却莫名的开始担忧起来。
虽然她是最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但哪也是十几天前知道的,如今过了半个月,谁知道算不上出了别的变故。
但她心底又劝自己说也许真的只是因为什么耽搁了,按着当初的估计,徐励应该还是能在年前赶回京城的,属实没必要担忧。
虽然心里这般安慰自己,但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有徐励的消息,傅瑶总感觉心在半空中悬着下不来。
她第一次迫切的希望月初快些来。
好不容易熬到新年,傅瑶在爆竹声中醒来,收拾好自己,一出门,便被铺面而来的寒意冻得人都清醒了几分。
虽然徐励有留书说是因为大雪封了路所以无法前行,傅瑶还是找了李长青,问他:“什么时候能走?”
“二少爷别着急,”李长青对于“他”的问题一点都不感觉奇怪,“已经找人问过了,再过三五日便能出发了。”
傅瑶这才放下心来,又问了问他们如今的所在,距离京城的确是不远,平常走约莫七八日左右,但冬日不一定,只怕徐励他们回到京城,应该连元宵都过了吧。
但无论如何,至少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安下心来之后,傅瑶才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是有些多余且莫名其妙,她思来想去,也许是因为……愧疚吧。
本来徐励是打算考完乡试久回京的,但她撺掇着徐励参加各种各样的宴请……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徐励推迟了回京的日子,然后好巧不巧,遇着大雪,先封了水路又封了陆路,结果导致徐励跟唐婉过年都不能一起团圆……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虽然她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徐励那边还是没能出发,但至少知道人在哪里而且人没事,傅瑶思索了一番,在别家的宴席上遇到唐婉她喊自己过去时便也没有借故推辞,跟唐婉闲聊了两句,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今年冬日京城的雪下得少,但好像别的地方都下得挺大的,有些路还因为大雪的缘故封住了无法前行,好在没有听说哪里有出什么大事。”
顿了顿又道:“兴许徐二郎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小心耽搁了,但过些日子,相信他肯定能回来陪您的。”
“希望如此吧,”唐婉颔首,“这几日原本是有些担心的,但听到阿瑶你的话,心里感觉安慰多了。”
傅瑶想说自己不是在安慰她只是闲聊而已,唐婉却道:“左大人如今在朝,消息应该是无误的,这样的话,我便放心等着便是。”
傅瑶便住了嘴——她总不能跟唐婉说,这些消息不是从左棐那里听来的吧。
她越想越懊恼,觉得自己跑到唐婉跟前说这些是有些奇怪的举动,感觉是鬼迷了心窍一般——唐婉觉得是左棐透露的消息,那唐婉自己肯定也有门道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过来没头没尾跟唐婉说这些干嘛。
正想告辞,唐婉又道:“阿瑶你前些日子说的读书时遇到的难题解决得如何了?”
傅瑶没料到她还记着这事,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唐婉径自道:“待昱之回来了,我与他说一声,让他帮你解答。”
之前的话不过就是托词罢了,傅瑶心中有些尴尬也有些别扭:“不必了,我后来自己想通了——不必麻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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