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身子本就没有大好,今日说多了话又有些情绪激动,难免便显了疲态,傅瑶知道自己今日说的太多,唐婉只怕一时难以接受,总要给她一点考虑的工夫,她也不想让唐婉过于劳心,因此便朝唐婉告辞离去。

    她们进来的时候把丫鬟嬷嬷都留在院门外,进来的时候还关了门,如今身边没有旁人服侍,傅瑶只能自己拉开门出去。

    门一拉开,却看到了堵在门外的徐励。

    傅瑶心内一时没防备,吓了一跳,同时也莫名有些心虚——先前唐婉认出她的时候,她曾经怀疑过徐励,觉得他是因为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才找了长辈帮忙给自己施压——但她如今做的事,才是真正的找长辈给他施压,甚至不惜挟恩图报。

    傅瑶看了徐励一眼。

    他站得周正,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面上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和心虚,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不过这里毕竟是徐家,虽然丫鬟嬷嬷都被留在了外边,但想来不会有人拦得住他,而院门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真发生了什么,她们正在里边说着话也听不到,想来便是因为这样,他才站在这里的。

    不知道他站在门外多久又都听到了什么,但想来他也不屑做这偷听这种鬼鬼祟祟之事,就算他听到了什么——她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半分诋毁污蔑,就算是有算计,他听到了也无妨,她也没必要心虚。

    傅瑶只是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打量了一下他两侧,衡量了一下,也没有开口叫他让开,而是侧身从他旁边过去了。

    她跟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徐励终于开口,他声音有些喑哑:“阿瑶。”

    傅瑶挑了挑眉,打算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阿瑶!”他挡在门口,傅瑶要走必然要经过他,所以经过徐励身边的时,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身子却没动一下,“阿瑶,你真的就没有话想要跟我说的吗?”

    只这一句,傅瑶便确定了,他多多少少的听到一些她跟唐婉的对话的,不过她跟唐婉说话的地方离门口这里并不远,听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正如她跟唐婉说的一样,她不想跟徐励说,所以她只是道:“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些话她可以跟唐婉说,但绝对不会跟徐励说。

    她跟唐婉说,是想让唐婉帮忙劝住徐励,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她不想让任何人可怜她同情她,尤其是徐励。

    当然,徐励应该不会有任何心疼人的念头,他或许只会觉得她上辈子经历的那些不足为道,也许他还会觉得自己上辈子的行为并无过错,过分一点,或许还要怪她承受力太差斤斤计较。

    所以她从来不会跟他说这种事,她不屑于跟他诉苦。

    “我想听,”徐励身子转过来,手却没有松开,重复了一遍:“只要你说的,我都想听的。”

    傅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上边是他的手,他的手指很长,握住她的手腕绰绰有余,傅瑶试图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挣不脱,视线从他的指骨往上移,最终落在他脸上,她原本只是怀疑他或许是听到了她们说的话,如今却是肯定了:“你听到了?”

    “偷听不是君子所为,”傅瑶随口批判着,但其实他是不是在偷听她并无所谓,她关心的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徐励沉默了一会,如实答道:“从你说……你不愿意再嫁给我开始的。”

    那就是几乎全听到了,傅瑶垂目,继续看向两人的手:“也罢,反正你都听到了,倒也不必劳烦姨母再费唇舌跟你转述一遍了。”

    “但我想听你说——”徐励没有松手,低头看着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呢?”

    “跟你说?”傅瑶嘲讽地一笑,“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会信吗?”

    “我当然信,”徐励连忙道,“只要你说的,我都会信的。”

    “嗬,”傅瑶冷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不会信,你只会觉得,我在说谎,我只是又找了新的借口来拒绝搪塞你。”她之前找了太多的理由,他都不信,所以她只能釜底抽薪,跟唐婉坦白试图通过唐婉来劝说他,如今看来,却依旧是失策了。

    他们就站在门口,唐婉肯定是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是她没有出来说什么,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让他俩自己解决了。

    傅瑶不想在唐婉门前跟他吵起来让长辈担心,深吸了一口气对徐励道:“到旁边说吧。”

    徐励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院门外还有两家的丫鬟嬷嬷在等着,自然不能往外走,徐励打量了一下四周,换了一只手,与她并肩而行,拉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走到之前跟着阮如来徐家拜访时,他们曾经待过的角落,如今正是春日,此处不再是只有墙角几枝腊梅开放,而是满目春花烂漫,只可惜傅瑶心中并无半分旖旎,也没有什么欣赏春光的心思。

    对着唐婉,就算是提起曾经的过往,心绪偶有起伏,但大抵还是心平气和的,但是对着徐励,她向来没什么好脾气,她始终挣不开他的手,只好抬眼看他:“你到底想如何?”

    “如果你都听到了,那想必多余的话我不必赘述了吧?”傅瑶有些头疼——如果徐励真的都听到了的话,就应该识趣一点从此之后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但他显然从不肯按着她心意行事,说白了,他始终还是不信她,她不意外,但有些心累。

    徐励只是盯着她的脸,许久才开口:“难怪。”

    他说了两个字便顿住,傅瑶等了一会,没听到他下文,不由得抬眼看向他。

    “当初我俩刚开始……的时候,我便觉得奇怪,”徐励低头,“我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但你似乎很了解我。”

    傅瑶没说话,虽然她想说她如今好像也不是很了解他,比如他如今的所为——青天白日下,拉着一个女子的手不放,便不是他的性子能做得出来的事。

    徐励看着他俩的手:“我知道你身上有许多怪异之处,比如说你当初便知道家母会出事,也算到那一年的乡试会有问题——”

    傅瑶打断他:“我不知道那年秋试会有问题。”上辈子那场秋试她根本不在锦州,又如何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纯粹就是误打误撞罢了。

    况且当初她也没打算劝住徐励,她只是想保住程烨而已。

    徐励沉默了一瞬:“你一早便知道,我今年殿试只是探花。”同样的问题他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但被她搪塞过去了,如今他不必再问,但已然确定了。

    她的确什么都知道。

    但她从来都不曾跟他坦白过。

    “你之前从来没有来过京城,也不曾在傅家待过,却知道他们那么多事,”徐励敛目,“我早该猜到了。”她身上的怪异之处太多,只是因为是她,所以他明知道她藏着一些心事,却不忍心逼迫追问罢了。

    “我相信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相信你的确是经历过一些我不曾经历过的事,”徐励抬眼看她,“阿瑶我相信你说的话。”

    “可是阿瑶——”徐励声音喑哑,但努力让自己声音听得真切:“我不是他。”

    “我不是你口中叙述的那个人,我不是你上辈子认识的那个人,”他声音急切,“我不可能那么对你——我不可能舍得那般伤害你。”

    傅瑶摇头:“在我看来,你们并无二致。”

    “上次你问我……婚后的事,”徐励不敢看她,但耳尖微微发红,“我怕说错,所以才顺着你的话回答说那也是我的答案——但那根本不是我心中真实所想。”

    如今想来,那并不是她为了诳他随口说出的答案,是真的曾发生过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忍住一个月只见你一次的,”徐励看着她,“换了我根本做不到,我恨不得每日都能见到你。”所以才会想尽各种办法、找了种种借口,就是为了跟她多待一刻。

    徐励强调了一遍:“我跟他不一样的。”

    傅瑶心中一哂:“是,你跟他不一样。”

    她其实想说,她知道徐励为什么不一样,无非便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羁绊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这样的理由她说过很多次,她跟徐励说过跟左棐说过跟阮如说过,如今跟唐婉也说了……明明就是事实,但是徐励不肯承认。

    他不肯承认倒也罢了,还非要说是因为他心仪她——傅瑶不想听这类似的话,也懒得拆穿他的谎言,索性顺着他的话道:“对,你跟他不一样。”

    徐励还以为自己劝服了她,眼睛一亮,却听她继续道:“你俩是不同的人,那我嫁过他,你不介意吗?”

    她面上带着些许的恶意——她倒要看看,徐励怎么回答。

    徐励下意识道:“为何要介意?”

    “世间男子大抵相似,自己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却又希望自己的妻妾独属于自己一人,”傅瑶垂目,“你为什么不介意呢?”

    “要么你心里清楚,你俩是同一个人,所以你不介意;要么你根本不在意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暂时安抚我,”傅瑶看着他,“你说……你是选哪一个答案?”

    徐励没顺着她的两个答案二选一,而是道:“我自然是在意你的。”

    傅瑶愣了愣,面上一哂:“你又扯这种谎话。”

    她始终是不信他……徐眉头微微皱起,声音无奈:“阿瑶,我要说什么怎么做,你才能信我呢?”

    “我不是他,也不会成为他,你说的那些事我都没有做过,自认为我也不会那样做,”徐励看着她,“阿瑶你如果用他做错的事来惩罚我、你拿我没做过的事来惩罚我——这样未免太不公平。”

    “公平?”傅瑶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还是觉得有些可笑:“你跟我要公平?”

    她面带嘲讽:“那上辈子谁来给我公平呢?”

    “徐励,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声音冷静下来,“你跟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要公平……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吗?”

    徐励默然,不过仍是执着地问她:“那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傅瑶神色淡漠:“我可以原谅你,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徐励听她这样说,忽略她语气中的冷淡,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却听傅瑶冷声道,说出之前在听闻跟前相似的答案:“如果那个孩子活下来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徐励眼中光芒湮灭——他知道傅瑶是在故意刁难他。

    但他并没有知难而退,低头沉思了一下,重新抬起头:“阿瑶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上苍让我们提早相遇又彼此羁绊……是有原因的呢?”

    傅瑶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我们成亲,以后自然会有孩子,”徐励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关键的所在,“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也许刚好便是让那个孩子重新投生成为我们的孩子,也许这才是——”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傅瑶瞬间冷了脸。

    “再生一个?”傅瑶冷笑,她一点都不意外徐励这个回答,她当初搪塞他说自己是为了一只小猫难过,他那时候若是没被她打断,大概会怎么说呢?他大概会说——“你若是喜欢猫,不如再养一只”,和今日“再生一个”也算是异曲同工之妙。

    可这世间事,哪里是“再养一只”“再生一个”便能轻易过去的。

    “再生一个,”傅瑶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心内发寒:“你说得轻巧,反正又不是你生。”

    再养一只也不是同一只猫,再生一个也不会是同一个孩子,傅瑶面色凄然:“你凭什么觉得,经过上辈子的事情之后,我还会愿意跟你再生一个孩子?”

    “你之前说我没心没肺,”傅瑶苦笑,“但一个人得没心没肺到什么地步,才能对曾经发生过的种种视而不见前赴后继自讨苦吃?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傻子吗?”

    徐励沉默良久,不死心道:“但我觉得,你对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许情分在的。”

    在傅瑶反驳他之前,徐励赶忙道:“你若真的对我完全死心,你若是真的恨透了我,你应该是完全不在乎我、甚至巴不得我过得更凄苦一点——你完全可以不管我的、甚至只要你想,你可以直接毁了我——可是你从来没有这样做。”

    傅瑶语塞,回过神来立即反唇相讥:“就凭这些你就觉得我对你还有情谊?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我不过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而已!”傅瑶辩白着,“不代表我对你还有任何情谊!”

    她就差赌咒发誓:“我从未对你有过半分动心的!”

    徐励不信:“你的字——”她能将他的字仿得那般神似,外人看来几乎以假乱真,虽然她当初的说辞是说她聪慧,可是她甚至已经养成了习惯,随手写出的,便是与他无二的字迹,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聪慧”二字便能搪塞过去的了,她肯定是下过十足的工夫。

    傅瑶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辩解无力,她沉默了一瞬,索性承认:“是,我的确是曾动过心的。”

    徐励正欲开口,她抢先道:“但不是对你。”

    “你自己说的,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傅瑶垂眸,将之前跟唐婉说的话复述一遍:“但那个还会动心的傅瑶已经死了。”

    “你说的对,你跟他的确是不一样的,”傅瑶抬眼,看着他却又似乎并没有在看他:“如果上辈子我遇到的是你,或许你我还有一分机会。”

    “可这世间没有那么多或许,上辈子我遇到的是他,这辈子你遇到的是我,”傅瑶努力挤出笑容,“虽然你说你不是他,但你们多多少少总有些相似之处吧,比如说……也许你们喜欢的是一样的性子的姑娘——”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对你不假辞色?还是喜欢我总是与你对着干?”傅瑶摇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可是我上辈子不是这样子的,至少遇到他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这样子的,如今的我有任性的底气,可是上辈子的我没有。”因为那时候她早已经远离左棐阮如,而傅家是不可能包容她的任性的。

    “因为没有底气,所以只能想着迎合讨好,按着我以为的你的喜好去改变自己,”傅瑶心中悲愤,“可我按着你要求改变了自己,最后却还是下场凄凉,如今我不再迎合你、不想委屈自己、处处与你对着干——你却告诉我,你喜欢我?”

    “我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徐励喉间动了动,“但我觉得你没必要为了迎合我做什么改变……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

    “你越是这样说,我便越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傅瑶打断他的话,丝毫没有因他的话而被安慰到的样子,“其实你也不过只是说说罢了——你自己也说了,你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你也不会知道我上辈子是什么样子的。”

    “你跟他一样,不会喜欢上辈子的我,”傅瑶笑了笑,“不过幸好,我也不会喜欢如今的你——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心如止水——也不是,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如今都一样的讨厌的。”

    “你跟我要公平?”傅瑶冷笑,“我觉得,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公平。”曾经她喜欢他,但是他视而不见,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喜欢她,她弃之如敝屐。

    徐励默然许久:“我曾经以为你不懂我的心思,如今看来……你哪里是不懂……你分明什么都懂。”只不过用上辈子那个“徐励”曾经对待过她的手段,反过来用在他身上罢了。

    “我原本也不想懂的,”傅瑶眼神飘忽,“我以前想事情会更简单粗暴些,谁不喜欢我,那我便也不喜欢她便是了。”

    所以她以前跟程烟不和,可以互别苗头可以不理彼此遇上了也可以吵吵架,就算是回到傅家,面对傅家上上下下都不喜欢自己的情况,她能想到的反抗,也只是一些激烈的、鱼死网破的手段,比如说绝食、比如说上辈子他们初见时不惜以命相搏想要给傅家好看——但其实她的种种手段收效甚微,因为傅家不在乎她,自然也就不在乎她的生死,当然,她也不在乎傅家,所以他们彼此都伤害不了对方。

    傅瑶想着事情,突然嗤笑道:“但后来,我遇到了这世间最优秀的夫子。”

    “他教会我……如何才能最彻底地伤害一个人,不是反抗他反驳他与他争吵与他对抗甚至是动手……而是忽视甚至是无视对方,”傅瑶仍旧笑着,说出的话却字字沉重,“我亲身体会,刻骨铭心。”

    徐励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无法开口。

    “我不知道自己学得怎样,”傅瑶敛了笑容,“但是如果连你都觉得我待你不公平的话,那或许,我多多少少还是学到了几分精髓。”

    “你不应该觉得不公平,虽然你不是他,但是你们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许关系的。”傅瑶偏头看他,“你应该感觉与有荣焉才是,因为我学以致用,甚至——青出于蓝。”

    她抬起头,想要给他看自己“骄傲”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抬起头的瞬间,原先便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便控制不住,一个劲往外流。

    这变故来得突然,傅瑶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去擦掉那些眼泪。

    徐励身子僵住,呆呆地看着她——他见过傅瑶许多模样,笑着的、生气的、狡黠的、嗔怒的、平静的、思索的、悲伤的……但是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好像她身上有重重铠甲,防备着别人的同时,宁可刺伤别人也绝不会示弱。

    但她今天在他面前哭了。

    徐励感觉自己的心有一些动摇,抓着她手腕的手不由自主松开了一些。

    傅瑶回过神来,将眼泪一把抹去,虽然眼眶还有些通红,但头始终抬着不曾放下:“我不知道我到底要说什么才能说服你,但是我想我今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之间,真的再无可能。”

    傅瑶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一语双关:“你放手吧。”

    徐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最终还是颓然地松开了手。

    傅瑶只当自己终于劝服了他,手腕甫一得自由,也不愿再多说,转身便要走。

    “阿瑶——”

    徐励叫住她,傅瑶没有回头,但是脚步停下了。

    她没有问他为何叫住她,等了一会,终于听到徐励开口:“那个孩子……叫什么名?”

    傅瑶依旧没有回头:“你问这个作甚?”

    “你说你给那个孩子取了一个乳名……是什么样的乳名,”徐励声音低低的,“我的确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也无法替你分担什么……但也许我可以陪你一起记住那个孩子。”

    “不必,”傅瑶轻轻摇头,继续往前走,“你没必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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