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五月十五,傅瑶大张旗鼓嫁给了徐励——傅家虽然不看重她,但是想要交好徐励,所以嫁妆排场上,倒也没什么亏待。
这辈子的五月十五……静悄悄的,无事发生。
没有宴请没有邀约,悄无声息的。
至于徐励……徐励已经有段日子不曾出现在她面前了。
听说他还是没有放弃请求外放任职的想法,不过陛下那里不发话,不管是他的上司还是吏部那边,也不敢放人。
傅瑶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反正她也要离京了!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月底,过了十五傅瑶便忙着跟其他亲戚姐妹道别,便也没空计较徐励的事了。
不过这些日子往来的都是这两年相熟的人家,临出发前几日,却收到不相识人家的邀约。
是太后的娘家高家。
作为外戚,高家向来低调,平日里甚少参与各家宴请,傅瑶在京城两年了,几乎没见过高家的人,更别说收到高家的邀请。
这次不知为何,高家突然起意邀请京中各家姑娘去往高家在城外的园子里赏荷——明明如今也还没到荷花盛开最适合观赏的季节。
高家虽然低调,但毕竟是陛下的外家,既然邀请了,不赴约似乎也有些不给面子,阮如想了想:“去罢,横竖也邀请了别人,就当作是散散心罢。”
她迟疑了一下:“这次邀请的都是京中未婚的姑娘……但高家也并没有适龄还未婚配的男子……”
她倒是没往陛下那边想,毕竟陛下是这两年才大婚的,他如今虽然已经亲政,但还有个瑞王在虎视眈眈,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总不会这么快又想着充盈后宫,给瑞王攻讦他的机会。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阮如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凡事小心些便罢,不必太过担忧,真有什么,你推说自己年轻做不了主,让他们来找我们商量便是了。”
傅瑶点头,但没应答,毕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忧心。
虽然说荷花还没到盛放的季节,但高家的这个别院是当年太后还是贵妃时建造的省亲的园子,一步一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阮笙早有婚约年底成亲,因此不在受邀之列,不过还是有别的认识的姑娘在,倒也不会孤单。
几人凑在一处赏了一会景,远远看到似乎有几个年轻男子由高家的仆从护送着往高家老夫人歇脚的院子去,有人去打听了一下,那几个人都是今次殿试得陛下青眼的新进进士,在各处任职,共同点是都是还没有家室。
傅瑶这才了然——原来赏花只是幌子,相看才是真。
然后便有人跟她说,好像看到了徐励。
傅瑶本来是微笑着听她们闲话,闻言嘴角立刻瘪了下来——假如今日的确是一场相亲宴的话,高家邀请了这么多未婚的姑娘,只怕是打着为他们相看的由头替陛下拉拢人才,二这其中,徐励怕是最受瞩目,毕竟那些人里,徐励最得陛下看重。
他嘴上说着要离京,如今还来参加这种宴,怕不是想在离京之前把婚事定下——定下便定下吧,拉着她来看是什么个意思。
怎么,想要她知道没了她,他能选择的余地更大吗?
傅瑶突然觉得原本好看的景瞬间便有些扫兴。
傅瑶不太喜欢各种各样的相亲宴,不管是她还是别家的姑娘,哪怕是关系不太融洽的姑娘——又凭什么由得那些男子随意相看挑拣的呢。
想到徐励如今也这般,就更心烦意乱了。
别院很大,离城里也有一段距离,高家特意给各家姑娘准备了下榻之处,邀请她们在别院中小住两日,但傅瑶本来过来便只是给高家、或者说给太后、乃至陛下一个面子,并没有准备住下,理由倒也是现成的,她如今准备离京,要准备的事太多了。
她本来是想着待到午后便找机会告辞,如今听闻徐励也在……顿时觉得自己等不到午后,恨不得立刻便走。
正神色恹恹,听说高家老夫人请她们几个姑娘过去,傅瑶便打起精神来,见了主人然后告辞,应该便不算太失礼了。
见到她们,老夫人面上倒是欢喜,挨个夸了一遍各自送了见面礼,到傅瑶的时候,问了左棐和阮如的情况,傅瑶答说安好,又闲聊了两句,便问起傅瑶可有婚约。
傅瑶本来想说有,但想想还是不宜撒谎,只好道:“并无。”
“那可有相看好的人家?”高老夫人面上含笑,“人老了便喜欢热闹,就喜欢看着小辈成双成对的,若是有属意的人家定下了,老身倒是要去凑个热闹讨杯喜酒喝。”
她说得煞有介事,若不是前两年没见过高老夫人,若是傅瑶初来京城,听她这样说怕是会信……但傅瑶知道这些只是客套话,但长辈问了,傅瑶还是回答道:“没有。”
高老夫人并没有被她接连两次否定的话冷了脸,反而更是高兴:“既然没有,那便更好了,今日我这儿也来了几个年轻人,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若是有彼此看得上眼的,也是一段佳话。”
方才其他人也是类似的话,傅瑶心道到这里应该便结束了换下一个人,高老夫人毕竟是太后的母亲,多多少少要给些面子,其他人虽然也有不乐意的,但也都点了头高老夫人便放过了她们,傅瑶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
“你若愿意拿自然是极好的,”高老夫人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结束话题,反而是提起了徐励:“方才我看着,今年中了探花的那一个孩子便不错,你俩年岁样貌看着极为般配,若是能成,看着也是养眼。”
傅瑶愣住,随即有些气笑了——原来特意找她过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旁边的人似乎误会了傅瑶的笑容,跟高老夫人打趣道:“看样子这事倒不必我们费心牵红线,一对小儿女本就是互相有意。”
其他人方才进来时没有人引荐,但傅瑶大概知道,是跟高老夫人差不多辈分的,有都是平日难得一见的贵重之人,其中有两位郡王家的老太妃……倒是给徐励他们几个长脸了。
傅瑶还没开口,高老夫人又道:“倒是有所耳闻,听闻你俩以前便认识,想来关系应该是不错,之前两家竟没有商议过此事吗?”
“既然是耳闻,难免与事实有些出入,”傅瑶总不能由着人继续传她跟徐励“关系匪浅”之类的话,以往没有人敢当面问她,她巴巴去解释总有些欲盖弥彰,今日既然有人问起,她索性便敞开了说:“我跟徐大人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
“我们的确是在锦州便相识了,但是我俩之间坦坦荡荡往来,并无半分逾矩之处,”傅瑶蹙眉,“我不知道外边为何胡乱传我跟他如何如何,但我与他的关系再简单不过了——徐大人的母亲与家母还有舅母交好,按着辈分,我平日里也唤其姨母,徐大人于我而言,跟家中表兄差不多,其实要喊一声表兄也可以的,我俩至多只是兄妹之谊,并无旁人想的那些有的没的。”
“非要说有别的关系的话……”傅瑶见其他人似乎不太信的样子,垂眸继续道:“徐大人以往登门,是看在两家的情分上,指导我念书而已,这些年在徐大人指导下,我倒是读了不少书,徐大人在我眼中,是兄长亦是师长,我跟他之间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往来,只因为我不是男子,外边便非要往男女之事上想……这些人未免过于龌龊。”
“我原本想着,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我没必要特意澄清这些,谁知道传言却越演越烈,”傅瑶叹气,“我不日便要离开京城探亲,怕是不会再回来,我走了一了百了,横竖这些流言淹没不了我,但徐大人往后还要在京中为官,这些话传多了终究是不太好,若是有本来想与徐大人说亲的人家听信了这些谣言,担忧自己儿女悔了亲事,那岂不是误了徐大人的婚事?”
“徐家与舅母有故旧,徐大人又是我的师长,我委实是不愿意看到其他人总是误解我们的关系,”傅瑶沉声道,“我待徐大人,只是如兄如师,徐大人待我,也只是兄妹师徒之情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抱歉,事先没有了解清楚今日这宴请是什么由头,以为只是单纯的赏花消暑便来了,如今才知道,原来今日是场相亲宴,”傅瑶道着歉,“但我最近便要离京,本也没想着在京中相看,倒是我有些扫兴了。”
“今日来时,我便事先说过今日过来怕是并不能待久了,最近要出远门,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家中舅母怕是忙不过来,”傅瑶索性直接跟高老夫人告辞,“待会只怕我要早些回去,还能赶着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家,在这里先跟老夫人道一声抱歉了。”
高老夫人和其他人脸上都有些不太好,其他姐妹连忙替傅瑶遮掩过去,高老夫人没再理傅瑶,傅瑶在里边待了一会,循着机会告辞了。
反驳了那些谣言顺便拒绝了高老夫人撮合她跟徐励的一丝,傅瑶倒也不是很担心。正如陛下当初答应徐励说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一样,陛下也曾答应过左棐,傅瑶的婚事由左家做主,所以今日他们也只是想要借机撮合徐励跟傅瑶,而不是明着干脆替他俩指婚。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外边传言越来越过分,非说徐励是因为与她的婚事不顺,心灰意冷所以才想要远离京城——徐励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但也许连陛下也信了这种谣言,他不好亲口指婚,太后也不好出面,所以便请了太后的娘家来了这么一出。
但陛下为了挽留徐励,不惜请自己外家出面,真的只是信了这些谣言的缘故吗?会不会……其实也有徐励的手笔。
难不成是因为眼见着婚事无望,陛下问起的时候,他干脆找陛下指婚了吗?
如今高家撮合他们不成……下一次,是不是便要由太后乃至陛下出面?
都不必一定要言明是指婚,只要太后或者陛下明里暗里表示自己有这个意图——如今已经是暗示了,暗示若是不成,只怕真的要明着来了。
她若是不愿意,左棐肯定不会松口……可她真的要因为自己的固执任性,消磨左棐跟陛下的君臣之谊吗?
傅瑶心中闷闷,越想越觉得跟徐励脱不了干系。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徐励有没有跟陛下求这事,但归根结底,源头还是在徐励那里。
傅瑶知道徐励他们其实就在方才她们所在的隔壁,出来之后想了想,要不要请人去把徐励交出来把话说清楚,但是想到徐励先前说叫她以后都不要再去找他,前些日子又目不斜视从自己旁边走过,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误会了徐励——他如今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再说了,她自己也发过誓说不会再去找他的,她才不想食言而肥。
傅瑶在原地想了一会,跺了跺脚——罢了,反正她都要离京了,管不了那么多!
刚想走,旁边的院门开了,徐励正从里边走出来,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但是正好都能看到对方。
徐励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傅瑶以为他是要质问自己为什么出尔反尔又要来找她——路在她身后,她要走应该是背对着他才是,如今看起来,的确像是她想去找他一般!
不愿意被他说道更不想跟上次一般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旁边走过去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傅瑶立刻转身便走——她才不是要来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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