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桢和包景年现在所在之地,是一处偏殿,唤作承乾殿,虽处在皇城之中,但也离宫中不远。
这承乾殿不作办公之用,算是一处寝宫。
进宫之人若是在宫门落锁之前来不及出宫,一般就会暂宿这承乾殿中。
而到了如今,这承乾殿就成了邕王专用。
邕王每日伺候完赵开益后,若是来不及回王府,便会住在这里,因而邕王对这里很是熟悉。
今天清晨,邕王府忽然来了一队禁军叩门,原来是内侍传诏,要邕王携邕王妃和嘉成县主一起入宫觐见。
自从赵开益宣布立邕王为太子后,时不时地就会召他和他的家人入宫,为的就是让天下人都看见,官家和新任太子之间的亲密感情,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因此,对这道召见的旨意,邕王早已见怪不怪了,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圣旨,在府中沐浴更衣后就随着这位姓郭的内侍入宫了。
路上,邕王倒是发现这传旨的内侍面孔有些生,但也只是猜想:大概是以前传旨的内侍犯了事或者高升了,所以换上了这个姓郭的。
他早以皇宫的未来主人自居,对这点儿人事上的变动根本没有在意,对一个小小的内侍更是不屑一顾,他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进宫之后,该怎么在赵开益面前表现自己的孝子诚心。
那郭姓内侍心里有鬼,本也不敢和邕王搭话,见他如此高冷,倒也暗松了一口气。
而邕王妃则在马车里和女儿嘉成县主说话,母女俩都是高高兴兴的。
曹皇后为示恩宠,每回在母女俩进宫时,都会赏赐她们许多名贵的钗环首饰,而且都是内库中的珍藏,饶是母女俩都是王府中人,也是大开眼界。
因此,母女俩这次进宫自然也是满怀期待,不知道曹皇后又会赐下什么宝物。
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入了皇城,到了承乾殿中,郭姓内侍就让邕王在此等候陛下的召见。
邕王点头应诺,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吩咐他退下。
郭姓内侍倒也丝毫不恼,春风满面地向着邕王一家人说了几句吉祥话后,就乖巧地退下了。
邕王看在眼里,只当他是畏惧自己这个“未来皇帝”的威势。
只是被立为太子就可以对宫里的内侍颐指气使,那真当上了皇帝还不是为所欲为?
一念及此,邕王心里更加志得意满,畅想着坐上皇位后的肆意时光。
殿内只剩下了邕王一家人,然而左等右等,那郭姓内侍却一直没有再出现。
嘉成县主娇生惯养,缠着邕王妃撒娇道:“母亲,女儿口渴了,想喝蜜浆。
这蜜浆是邕王府中的特产,嘉成县主从小最爱喝,嫁去齐国公府后,还每日要派人从王府里送过去。
但此刻是在皇城里头,哪里去找嘉成县主爱喝的蜜浆?嘉成县主明知此事,分明就是在无理取闹了。
邕王妃比起女儿,还算知道收敛些,知道自己现在皇宫大内,不比得在王府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好言好语地劝女儿耐心等待:
“嘉成,再忍一会儿,等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自然有数不尽的琼浆玉露给你喝。”
嘉成县主不依:“我现在就口渴,等不及了!”
那边邕王其实也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女儿闹了起来,忍不住就训斥了女儿几句:“还不是公主,倒有了公主脾气,也不知道齐衡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嘉成县主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不干了,哭闹着要出殿去。
可她刚迈出宫门,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登时就愣在了那里,嘴巴像被上了封条,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邕王正呼喊宫人拦住嘉成县主,可他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又见嘉成傻站在门口,以为她是闹过劲了,就叫道:“还不回来?”
谷</span> 又骂骂咧咧道:“宫里的人都死绝了,等本王登基……”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声大笑从殿外传来:“太子殿下好大的火气啊!”
邕王抬眼望去,竟是兖王,不由地心头一跳:“你,你怎么在这里!”
兖王还未回答,嘉成县主似是回过了神,一声大叫跑回了殿内,缩在邕王妃身后瑟瑟发抖。
邕王这时才注意到,兖王腰间挂着剑,外袍下面似乎还穿戴了甲胄,他心中惊惧之意更甚,厉声呵斥道:
“兖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里带兵器!来人!来人呐!”
邕王声色俱厉,想要呼唤禁军拿下这狂悖的兖王。
然而喊了半天也无人应声,他心里渐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兖王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太子殿下,别白费功夫了,找禁军是么,我替你请来了。”
说着一回头,提高声调道:“荣指挥使,听见没有?太子殿下召见你呢!”
“哈哈哈,荣某在此!”
荣显披甲提剑,大跨步迈进殿内,身后还跟着一彪杀气腾腾的禁军。
盛长桢和包景年并不在其中,盖因包景年刚刚投靠,荣显对他并不十分放心,所以就把他和手下人打发去了殿外守门。
包景年如今是“降将”,对此当然是无从置喙,最主要的身后的假“老六”没有什么指示传来,包景年也就依令带着手下兄弟在殿外驻守。
荣显见他如此听话,倒是好生勉励了一番,说下次有大事再派你上阵云云。
包景年自然是连连点头奉承,做足了走狗的戏码。
盛长桢和包景年虽在殿外,但离门口很近,他们二人又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殿内的风吹草动全都看在了眼里。
却说殿内,邕王清楚地看到,荣显身后那些禁军的刀身上,还带着血迹!
这是之前荣显在营中肃清异己时留下的痕迹,如今却是把邕王吓得魂不附体。
“参见太子殿下。”
荣显似乎没看见邕王的惊慌,大咧咧地朝他行了一礼,只不过他连腰都没弯,语气更是轻佻至极,显然根本就没把所谓的“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荣显说完话,见邕王唯唯诺诺不发一言,就冷哼一声,手朝后摆了摆,于是身后的禁军纷纷举刀,将刀往盾牌上拍去。
“乒!乓!乒!乓!”
刀身齐齐拍击盾面,发出的金铁之声震耳欲聋,每一次撞击声响起,邕王一家人就往颤抖着后退一步,一步、两步、十步……直到退到了宫殿尽头,退无可退。
邕王妃抓着邕王的手不停颤抖,眼中满是恐惧。
嘉成县主尤其不堪,完全没了平时嚣张跋扈的气焰,瘫倒在地上,不一会儿下裙濡湿,缓缓漫出一摊水来……
兖王和荣显悠哉悠哉地看着他们一家人的笑话,前段时间受到的憋屈、心中的惶恐在此刻一扫而空。
就是两个字,畅快!
邕王自知恐怕已经是难以身免了,在这最后时刻,倒是激出一股血性来,走上前几步,指着兖王和荣显的鼻子大骂:“逆贼,逆贼!你们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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