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玄生饥肠辘辘,正大快朵颐吃的正欢呢,忽然看见客栈的掌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里院走去。少倾,从一楼里院的房间里拿出一束点好的供香,从里院径直走向客栈的大门口。
他刚跨过大门便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把点燃的供香放在两掌中间,闭目,嘴里好像在默念什么,然后轻轻的跪在地上,弯腰低头,虔心跪拜苍天。
我吃着饭看见这一幕,立时停下了碗筷,心生疑惑,我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玄生,发现他亦是满脸的疑惑。
客栈掌柜抬手把供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后,起身,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而后双手举着供香放于胸前又走向了里院。
客栈的小二招呼别的客人时,看见我们满脸疑惑。于是招呼完别的客人便过来与我们解释。
“两位客官看着面生,是初到此地吧?”小二刚走到我们桌前,用身前的围裙擦了擦手,然后对我们笑着,只是那笑容看起来颇为僵硬,问道。
“我二人初入江湖,结伴游历九州,刚到此处。”玄生答道。
“我们掌柜的举止或许有些奇怪,但他也是位可怜人。若是惊扰了二位,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又是一位可怜人吗?”我问道。
“我们掌柜的,实在是可怜。前几年,我们楼兰城和晟城交战,城主下令强制征兵,掌柜家年仅十四岁的虎娃都被征去了。”说罢,这位小二忍不住的叹了声气。
接着,他又说道:“掌柜的只有这一个孩子,从那以后,我们掌柜日日提心吊胆。他那孩子如今才不过十七岁,却已经在战场上血拼厮杀了三年多了。”
听罢,玄生和我都叹了口气,玄生问道:“客栈掌柜可曾有接到过虎娃的来信?”
“哎——,说来,掌柜的只有在虎娃刚被征兵的那一年收到了一封家书,那封信来自楼兰城与晟城的边界。从那之后,两年多了,好像再也没有收到过来信。而那封唯一的家书也被掌柜的好好保存起来了。”
“三年多未见亲儿,这掌柜该如何解思念关切之苦呀?”我听完小二的话语,心生感叹,如是问道。
“哎——,还说呢。我总看见掌柜的时不时就要把那封信拿出来看看,一看就是半晌,时不时还要轻轻抹去信封上的灰尘。有一次我看见掌柜的坐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这封信,睹物思人,他直掉眼泪呢。”说道此处,这位小二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是这整日求神拜佛,可有何用?”我不解的问道。
此时,掌柜的已然拜完佛祖菩萨,听到我们与店小二的交谈。便淡淡地接了一句:“不信神佛,大概是——还没有走投无路吧。”
只是这一句话与其说是平淡,倒不如说是,受够了煎熬,心如死灰。
这位掌柜的兀自说了起来,如弹珠一般:“我收到虎娃的第一封家书已经是他走后的一个月后了,从那之后,便杳无音讯。到了第二年,仍旧未接到来信,我只是想知道在我们虎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过得好不好?他被抓走得时候还没有马背高呀。”
他说完之后,虽然表情仍未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他脸颊上已经有了泪痕,老泪纵横。
“他这些话应该已经想说很久了吧。”我这样想着。
掌柜的说完,站在我们桌前,就那么伫立着,就像松树,又像石碑,一动不动的。
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掌柜的又径直走到里院去,片刻后,我看见他又捧着点燃的香出来。
店小二望了望走到客栈大门前正要持香敬神的客栈掌柜,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回过头又跟我们说到:“其实,虎娃刚走的那一年,掌柜的还很正常。只是后来又过去了一年,虎娃没有音讯。又过去了一年,还是没有音讯。”
“天底下应该没有哪位父母受得了自己还未成年的孩子在刀尖上舔血,而自己无能为力,甚至——,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孩子是否尚在人世吧?”我接话道。
此时,已经跪拜完佛祖菩萨的掌柜的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他走到我们桌前,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示意他去招呼客人。
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位客栈掌柜的仿佛顷刻间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眼神中有光了,精气神虽看起来仍有不足但却比刚才如枯如槁好了很多。
“这位小姑娘说得很是在理。”掌柜的望着我,慢慢的说道。
接着他顿了顿,又说道:“您二位是周游九州的侠客,若是有机缘,还请一定要替我去看看我们虎娃。他们的军队就驻扎在楼兰城和晟城的边界。”
“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的。”
“我们会的。”
音罢,掌柜的又低头暗自说道:“我离虎娃有百千里远。实在是骨肉亲情切切,日日思念,又无能为力。只有每日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我儿,以此来宽慰自己罢了。”
“敢问掌柜,您拜的是那位佛祖菩萨?”我问道,语气间稍有迟疑。
“无相尊佛。”
“这是,无相禅宗供奉的无相尊佛?”听罢,我问道。
“是的。无相禅宗讲究轮回有道、无相涅槃。我,我儿虎娃,甚至这楼兰城的所有百姓此生,都可以说是,此生再无所望,只能祈求来生不要生于楼兰这战火永年、民不聊生之地。”
说罢,他又暗自呢喃,我听着好像说的是,此生业已注定,无力更改,无相禅宗,万望护佑我儿周全。
此情此景,使我不由得我想起了我的神官父亲,这父母爱及子女之心,大抵都相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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