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太晚了,匆匆洗漱的沈天赐也没有怎么打理自己,钻了山里几天头发胡子都杂乱的很,特别是他这人毛发旺盛,几天的时间胡子就已经和鬓角连城一片了。
这不一大早,沈天赐就洗头洗脸准备对着自己的胡子下手了。
只是刮胡子的小剃刀刚拿出来大儿子就进来了,接过了他手里的剃刀:“爹,我帮你剃吧,正好昨天我才和你说了一半。”
“你成吗?”沈天赐眼中带上怀疑。
大儿子虽然一贯稳重老成,但十六岁的小子胡渣都没怎么开始冒呢,哪有什么剃胡子的经验。
“成不成爹试试不就知道了?”沈风也不说什么保证,只是面带微笑地坐到了沈天赐对面。
“好小子你是要拿你爹练手是不是?”沈天赐到底是知道一点大儿子肚子里有些焉坏的,不过自己的儿子能怎么办,大手一挥,“行,动手,爹舍脸陪君子。”
在宠孩子这一块沈天赐仅次于妻奴女儿奴。
“儿子先谢过爹栽培了。”沈风像模像样的拱手一礼,不知道的还以为父子俩达成了什么大事呢。
“就知道你个坏小子。”沈天赐撇了撇嘴,“动手动手,利索一点,那熊瞎子还要收拾呢。”
“爹放心,儿子有数肯定乱来。让爹做个风度翩翩的美须公。”沈风拿起剃刀的手被沈天赐握住:“啥美须公?我是要剃干净。”
“爹……你到了留胡子的年纪了。”沈风似乎有些无奈,“若是换了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但儿子估摸着就这几天那谢家就要上门了,到时候会面一看爹眼看着就要四十而立了,还没有续上胡子,心里恐怕有想头。”
沈天赐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他是不太习惯留胡子的,倒也不为别的,就是打理起来麻烦,而且还扎人,他家娘子皮肤嫩稍稍碰一下就蹭红了,他心疼,然后习惯了就一直没有留胡子。
但想想其实却是对外形象不够稳重,儿子不提也没有注意,乡下人也不在意这个,但来起来他也确实到了该留胡子了的年纪了。
而且他胡子长得快,两三天就能长上一圈,平日刮干净,有什么重要的会面就留一留倒也便宜。
“而且,不瞒爹说,儿子看好那谢家大郎,想要弄来给爹做女婿,爹作为未来岳父,第一次见女婿总要显得稳重一点。”沈风的话让沈天赐微微瞪起了眼睛:“什么,什么女婿?你个坏小子打什么主意?”
“爹说的什么话,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许吗?”沈风一脸理所当然,“错过了这个地儿就没这个店了。”
“……”沈天赐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自家大儿子打量了一个来回,“你小子在这里给老子耍心眼呢?”
“……”沈风面带微笑,眼中都是无辜清白,嘴里的话却不是,“北渊谢氏的麒麟儿,就问爹想不想吧。”
沈天赐猛抽一口冷气,有些牙疼的看着自家的倒霉儿子,抬手虚点了他几下,缓过一口气转而勾了勾手指:“来,爹的好大儿,你给爹细细说说,你都有什么筹码?就那一桩救命之恩可不够分量。”
他也是昨晚才得知救的是赫赫有名的北渊谢家的老爷,但就这一点想要个普通的谢家子弟还能想想,若是要人家的麒麟儿,完全没有可能,而且他也没有把女儿送去做妾的想法。
“自然,这只是一部分,是可以用来给别人看的理由,至于其他儿子给你细说。”沈风嘴里低声给自家爹分析目前谢家的形势,以及京都那一边的影响,然后就是他另外知道的一些消息,“爹觉得可能性大不大?”
“要是真的,那我们家就是给谢氏送枕头了。”沈天赐任由大儿子打理他的胡子,“只不过你这些消息确定靠谱?”
“自然,爹以为儿子会带上全家去得罪北渊谢氏?”沈风低声一笑,“再说了我们到时候就是一提,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买强卖,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妹妹进门是他们报恩,是给谢家解决危机的,可不是我们不知好歹挟恩图报。”那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沈天赐看着眼前还有些稚嫩的少年郎,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老子从来没想过能生出你小子这么厉害的。”
“我和爹长得不像,说不定是像外家,万一外甥像舅呢?”沈风上辈子接触过沈家的几位叔伯,包括做了皇位二十多年的爷爷。
怎么说呢?
政治眼光是有的,谋略也不缺,但习惯于大开大合,行事也多是简单粗暴,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武将世家,但是在其他方面真的是略有欠缺的。
半路出家做皇帝的人家,得位还名正言顺,这就导致了沈家没有经过各种政治危机,同样的也缺少了必要的历练。
如今的皇室子弟虽然也有大儒教学,但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终究是浅薄。
要不然上辈子,那么多形势大好的叔伯兄弟也不会栽在他手上,只是可惜他虽有城府心机,奈何到底还是天真了一些。
从小家境简单的他,忽略了身边,以至于最后差点被摘了桃子。
“倒也有可能。”沈天赐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然和他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但不得不说,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就稳重牢靠很多,像一家之主了。
“哦?”沈风在边上清洗剃刀,闻言有些好奇地道,“我们兄妹从来没听你和娘提起过外祖家。”
“你外祖家没人了,老子是怕你们提起让你们娘伤心。”沈天赐和妻子只能缘分天定,他那天就是路过,不过是遇到了熟人搭话停了一下脚步,就撞见了跑出来的妻子,他当时打猎伤到的腿还没有好全,这一撞一扑,两人就直接滚下坡砸进了沟里。
当时那么多人在,他把人捞起来的时候免不了肌肤相触,在加上人本身就病着,这一落水看着就不好了,那牙婆子怕人砸在手里赖上了他。
后来他才知道,当时在牙婆那里有不少人看上她,即使她病了他们也愿意花钱给她治,出价最高的是最大的花楼,她不愿意流落风尘就想办法逃了出来,想着能逃就逃,逃不了就一了百了。
结果撞到了他落了水,被他抱上来,失了清白不算,还病情加重,原来那些买家就不乐意了,牙婆不想降价又怕她直接死了砸在手里,又认识他沈猎户,知道他刚打了老虎领了赏钱,这才赖上了他。
“那真是爹娘的缘分。”沈风知道自家娘是爹去城里领回来的,自然也能猜到一点娘的身世,爹看着也不像是能拐人家小姐私奔的人,那么只能是爹花重金买回来了的,村子里的说法也是差不多。
“可不是。”沈天赐从儿子手里接过洗干净擦干的剃刀放回盒子里,“后来你娘养好了病,我就询问过她家里人的消息。”
“娘怎么说?”沈风有些猜想。
“你娘说她出身富贵,只不过新旧朝更替,家族落败,你外祖和你大舅都死在了乱军里,至于其他族人都是自顾不暇,不然也不会让她在出门时被流民裹挟,后来还被拐卖了。”沈天赐说到这里叹口气,“据你娘说,你那外祖人品不咋滴,运气好才继承家业,结果自己不中用还不乐意放权,本来你大舅带着家里的管事们说不定能重振家业,结果你那外祖宠妾灭妻,打压嫡长子,想要扶植庶子上位,这家里就乱了。”
“这样……”倒也和他猜测的相符合,沈风点头,“想来当时舅家确实乱的厉害,否则也不至于让当家人死在乱军之下。”沈家当初大军压入京都,其实遇到的抵抗很少,只在京都的时候战况激烈了一些。
当时死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打压太子的皇帝一派,以及想要浑水摸鱼的其他几个皇子一派,普通富贵人家的话,更有可能是被趁机作乱的匪徒冲击了。
但如果家里人机灵早早关门闭户,受到的损失并不会大,只有家里本身管束不严,下人先乱起来的,才会被人趁机冲开了门。
“听你娘的意思,你那大舅可是个人物,就是心太软,想着给他们老子体面没有直接夺权,结果没想到他们老子不做人,据说还给你大舅下毒!”沈天赐见儿子猛然瞪大眼,有了一种被人理解的感概,想当初他听说的时候也是这么难以置信,抬手拍了拍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好了,你知道就行了,你娘面前别提,免得她想起你大舅难过。”
“……哦。”沈风确实挺震惊的,但也不至于到震碎三观,就是觉得他外祖家的事儿有那么一点耳熟,仔细一琢磨发现,这不做人的老子和被毒杀的嫡长子,有点旧朝末帝和怡承太子的感觉。
巧了,他记得他父亲在旧朝时是定过一门婚事的,对方是怡承太子的亲妹妹,旧朝末帝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公主,泰昌公主……泰昌公主好像是叫萧长容。
他娘姓容……
沈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放松了。
大概是巧合,毕竟他娘若真的是旧朝公主,他爹恢复记忆后不会子字不提,当初可有不少人在他爹耳边嘀咕,说他和双胞胎母亲身份不上台面,建议他爹休了母亲,别让他们兄妹三人占着嫡出的身份。
再说了他爹是失忆了,但他娘似乎没有,现在是二十年过去了,他给他爹留着胡子修一修就能瞒过旧人,但十多年前他爹那会儿和年少盛名的时候可不差多少,没道理他娘认不出人来。
沈风把自己刚才一瞬间的猜测彻底扔出脑海,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爹和他娘虽然小时候见过不少面,但是后来他爹跑去打仗了,常年都不在京都,大小伙子十几岁一天一个样,战场又是让人脱胎换骨的地方。
在加上他爹娘还有四五年的年龄差,中间隔了七八年再见面,记忆里京都灯火下的盛世翩翩美少年沈世子,带着时间的滤镜,在记忆里简直天人谪仙一般。
而失忆后的沈天赐……就,能认出来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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