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很清楚, 皇帝是在怀疑他,他坦然的道,“我的身子, 不可能有子嗣,即便过继了,那也不是我的血脉。给他留一个王位,换他在我死后祭祀就够了, 剩下的我何必多事。”
这话几乎是在明晃晃地告诉皇帝, 他没必要投靠哪个皇子。
谁当皇帝于他来说, 都是一样的,毕竟他身体不好, 能活几年都是未知数,而即便能活到来, 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 何必折腾呢。
皇帝喉头一哽, 想到了太子。
太子有子嗣,没有嫡子,但也有三个庶子,还有嫡女和庶女。
但太子并不在乎,一心在死前肃清朝堂,这是身为太子的公心。
而瑞王和太子其实一样,瑞王还更惨一点, 也许他能活得久一点,但他注定没有血脉传承,那做得再多也失去了意义。
也就是说,他现在做的一切,也都基于公心, 是为了大周江山计。
皇帝忍不住眼眶湿润,“你呀你呀,和太子一样惹人心疼。”
“我不需要,”瑞王淡淡地道,末了加了一句,“皇伯父。”
也就是这句伯父,叫皇帝心里破防,认认真真考虑起瑞王的建议来。“你说得不错,这件事我会让人着手办理,你身体不好,就负责监督好了。要是有哪个胆敢不尽心的,我赐你生杀大权。”
“嗯,”瑞王随意应了一声,皇家监察百官的暗卫都在他手里,只要他愿意关注,那些不合心的官员,分分钟钟换掉。
皇帝这个权利,也不过是让他行事更方便而已。
没在这上面多纠缠,瑞王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当粮食增多后,就会变得廉价,百姓们吃饱之后,自然追求更多的享受。”
“你想提高商人的地位?这绝对不行。”皇帝果断拒绝,这要是被外面那些老学究知道了,得指着瑞王的鼻子骂,他可不想瑞王受这个窝囊气。
更何况,一切尚在计划中,还远没到那个时候。
瑞王摇摇头,“不是,我想的是开海禁。”
刚开国的时候,是没有设立海禁的,三四十年前,北边大举来袭,南边也不得安生,时时有倭寇骚扰沿海百姓。
朝廷焦灼于北方战事,再加上没有特别好的海军,索性就设了海禁。
皇帝登基后,也没有废除,所以海禁一直在,不过这不算本朝的传统,只是先帝设立的而已,如果要废,会容易得多。
“你让我想想,”皇帝当然知道开海禁的好处,内廷至今还保留着几十年前海贸带来的利益,那数量惊人的利润,即便是皇帝也是心动的。
但相对地,风险也是对等的,不仅如此,对沿岸的百姓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的海禁,不仅没让倭寇变少,反而变多了,周边海域还不知道藏了多少海盗。
就皇帝知道的势力,就有十几股,只不过人数最多也不超过万人,他们也不敢上岸,所以皇帝没放在心上。
但要开海禁,进行海贸的话,这些势力就是阻碍。
也因为他们的存在,朝中会大力反对。
“海贸不是目的,海军才是朝廷要关注的。”瑞王轻声道。
没错,海贸只是顺带的,他的目的是训练一支海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海军。
瑞王通过这些年来大周的洋人,认识了海外的国家和势力,并且意识到,世界的格局在剧烈动荡中,远没有大周人以为的那么安稳。未来,或许海军才是主力,是守护大周的壁垒。
如果桑语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大力拍掌赞成,这超前的眼光,绝了。
之前瑞王没找到契机,可现在,他知道有了。
“玉米和红薯也是产量巨大的农作物,我们需要这些良种,即便是给百姓们的餐桌上增加一两道菜,也是我们这些皇家人应该做的事。”
皇帝心绪激烈跳动,没有一个帝王在听到关于开疆拓土的事后会不激动。
哦,当然,有了海军伴随着的当然是占领更多海上地盘,即便不去攻打别的国家,大周海域附近那些无人或者海盗占据的海岛,也能纳入大周的地盘。
可海军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了,朝廷官员也不会赞成他们投入大量成本在海军上。
因为短期内看不到利益,甚至还会损害部分人的利益。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虽然开了海禁,但海上贸易从来没断绝过,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是巨大的利益。
而朝中一定有那些海商甚至海盗们的利益共同体,他们悄悄吃着红利,当然不愿意开海禁,和别人分一杯羹。
皇帝深呼吸几次,最终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说说你的计划。”
“玻璃能带来巨大的利润,我的意思是,把这部分钱单独列出来,组织人手,清理一波沿海不安定势力,等这些魑魅魍魉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就顺势成立海军。然后开海禁,由内廷出面,收集宗室,朝臣和民间资本,组织大型海贸。借口是寻找能活万民的良种,想必朝臣看到沿岸安全了,也说不出反对的话。”瑞王道。
“这至少需要五年时间。”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这样做,那皇帝到手的那部分玻璃利益,和瑞王到手的都必须投入进去,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而其中分配给朝廷公库的,却不能动,只能皇帝私人出资,偷偷地来。
“我不需要那些钱,可以全部投进去,如果还是不够,我也可以再想想别的法子,多弄一些来钱的买卖。”瑞王道。
说话的同时,他掩去了眼底的思量,桑语给的这三个方子,真是一环扣一环,有明显的引导瑞王往海外发展的意思。
玻璃提供资金,药方预防疾病,良种在海外,看似关联不大,但要出海的三个重要方面都考虑到了。
现在只剩下海船的建造了,以目前大周的技术,近海的海船很容易,官方的民间的海船都有,只要征集,随随便便都能弄到百十艘。
这些组织非官方的清剿部队,就已经足够了。
而真正能远洋的海船,瑞王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或许桑语那里有资料?
不过这个他不打算说出来,也不打算去询问桑语,就让这件事过去,相信凭着大周的匠人,也能制作出来,实在不行,去那些洋人国家购买技术也不是不可以。
桑语暴露得越多,就越危险,瑞王不确定以自己的身体,能坚持几年,他不希望自己不在了,桑语的异常被人发现。
皇帝很心动,非常心动,他几乎要看见一个不一样的盛世即将展开,而这个盛世,将由他盛平帝开启。
强忍着激动,皇帝道,“得先清理蛀虫。”
言下之意是,太子主持的那场献祭活动,得先完成它,把大周打造成无坚不摧后,才能一步步对外扩张。
“太子的身体……真的不能坚持了吗?”瑞王有一瞬的心软。
“药物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和神经,暴躁易怒是改不了的,大周……不能有暴君。”皇帝说着语气也低沉下去,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意思。
当初要不是他纵容甄贵妃,她也不敢那么大胆,长年累月给太子下药。
如果太子还好好的,那皇帝也不会犹豫,会立刻同意瑞王的计划。
太子的能力,远超其他众皇子,即便是四皇子,也少了太子几分气度和手段。
“或许太子是个好人选。”瑞王含糊的道。
皇帝神情一震,侄儿的意思是,作为一支民间部队,去清理沿海吗?
当一支训练军的首领,暴怒确实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他还能保持一分清明,那也就够了。
皇帝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瑞王没有再多说,今天说的这些都是大计划,需要慢慢计划实行,急是急不来的。
从那天开始,瑞王就忙起来了,一连好几个月都不见人影。
桑语大致也能猜到,他在忙什么,毕竟那三个方子,还是她自己提供的,除了偶尔派人给园子里送果酒,水果蜜,果汁等吃的喝的,她也没再关注那边情况。
双方的关系好似一下子降到了冰点,颇有点银货两讫的意思。
就连桑度都以为之前是他误会了,自家族侄女和瑞王并没有关系,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没有一点往来。
接到了恩赏的圣旨,桑度等人此行算是圆满完成,又花了一点时间,和四皇子派来的人顺利完成了交接。
顺便他还当了一回中间人,桑家在姑苏盘踞百年,姑苏大小势力都有接触,在桑家获得圣旨嘉奖后,也有人忍不住心动了。
桑度接到他们的来信,特意和四皇子的人提了一次,得到同意后,就做了中间联络人。
姑苏是产粮大户,今年又有好年景,即便搭上来的只有七八家,可他们既然有了这想法,也就舍得花银子,因此,虽然在朝中被卡了脖子,四皇子还是很快地就收集到了足够的粮食。
更甚至在双方沟通过后,粮食直接运往灾区,一对一精准救灾。
桑度和桑家其他族人,在中间出了一份力,来往于京城和黄淮地区,算是把善事做到了实处。
而这段时间,诚哥儿和谚哥儿一直住在县主府,有两个小家伙在,桑语觉得日子快活了一点,至少没有那些无所事事了。
桑语拿起了课本,一是教导两个小家伙,让他们不在大人忙的时候,落下了学业,二也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底线,看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懂多少本不该懂的东西。
没花费多长时间,桑语就搞清楚了,她的学问很扎实,懂得非常多。
没错,是她自己,而不是原主。
原主纵然从小进学,又天资聪颖,可她是个姑娘,又身体不好。
桑疾给她安排的课程,除了《弟子规》,《幼学琼林》,《千家诗》等启蒙书籍外,只通读了一遍四书五经,并没有深入了解。
然后原主读了史书,桑家家训,读史可以明智,所以桑家无论男女,都是要读史书的,最后是女四书。
没错,即便桑家这么开明,原主还是要读女四书,以及针线,管家等女子需要学的内容。
桑语理清了原主的记忆后,再对比自己会的,就知道差异有多大。
她精通琴棋书画礼御射,诗酒茶,调香,雕刻等等等等,学问上,她精研四书五经,会写八股文,能诗会诵,这真是……有够奇特的。
所以她给两个小家伙上课绰绰有余,她甚至还能教他们到中进士为止。
桑语一手教案,一手教鞭,给两个小家伙讲历史故事。
历史可以是深奥的学问,也可以是浅显的知识,只要里面的道理不变味,那换一个小孩子能理解的方式,也没什么大不了。
诚哥儿和谚哥儿就很喜欢听她讲故事,每次都目不转睛,炯炯有神。
说完了《公羊传》里的一则小故事,桑语停下来,“都听懂了吗?”
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眼睛里闪耀着星星,奶声奶气的道,“听懂了。”
“那么,请桑城重复一遍。”桑语放下手,笑着坐下。
诚哥儿大大方方站起来,开始复述,和桑语讲得有八分相似,最后还说了自己的理解,虽然有点偏差,但能独立思考,已经非常不错了。
桑语纠正了他一些小错误,就笑眯眯地让他坐下,开始询问谚哥儿,“谚哥儿你呢,可以复述吗?”
“姐姐,你应该叫我桑谚,”谚哥儿奶声奶气的道。
“那么,你是不是也该叫姐姐夫子?”桑语笑着道。
“夫子姐姐,谚哥儿会。”谚哥儿从善如流,只是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一点也看不出严肃的样子,而是可爱极了。
“好的,那么现在请桑谚复述。”桑语忍着笑道。
谚哥儿毕竟还小,记忆力比不上哥哥,但复述的内容前面是对的,后面就有点混乱了。
桑语纠正了他后面的错误,再让他重复一遍,就有九成正确了。
可见这两个孩子都是聪明的,如果桑家的孩子都像他们一样聪慧懂事,那难怪族长迫不及待地现在就开始铺路了。
讲完故事,桑语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快到午餐时间了,上午一共上了两节课,一节每个时辰,也就是一小时。
一节读蒙书,一节讲历史,虽然是以故事的形式,但要让两个孩子都记住,也耗费了不少精力。
桑语让人带两个小家伙下去用膳,午休过后,谚哥儿可以玩耍一会儿,诚哥儿就要开始练字了。
他已经五岁了,练字不能麻烦,即便现在写不好,也得养成习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桑语养孩子养得兴起,桑度等人就回来了。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黄淮那边已经平稳下来,桑度他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回京后打算接上诚哥儿和谚哥儿回姑苏。
桑语有点不舍,“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度叔不多待一段时间吗?这些天你们一直忙,都没有好好逛过京城。”
桑度摇摇头,“都已经深秋了,再过段时间就要入冬了,天冷了出门,我怕两个孩子受不住。”
桑语有点遗憾,但也没说什么,让管家为他们准备行礼,以及给桑家族人的礼物。
这期间有很多都是给两个小家伙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桑语还挺喜欢他们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以后就是孤儿了,虽然叔伯会照看,但哪里比得上亲生父母,桑语难免多操心了一点,给他们准备了往后两年都用得上的物品。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桑度就没有阻止,而是耐心地换了一艘更大的船,能放下桑语准备的这么多东西。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前夕,一件事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先是李府送来帖子,说李六娘出了孝,要举办一场出孝礼,请他们去观摩。
桑语没去,也没告诉两个孩子。
他们好不容易忘记了来自母亲抛弃的伤痛,往后数年都不可能见面,现在又何必纠缠呢。
可就因为这样,李六娘在出孝礼上闹出了事。
以往见不到还好,可之前见过一次孩子,李六娘就落下了心病,日思夜想。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一边是可爱懂事的两个儿子,哪边她都舍不得,哪边她都想要。
一会儿觉得自己再嫁是应该的,本朝那么多寡妇再嫁,凭什么她就要守节?
一会儿又觉得为了富贵抛弃孩子,她不是个好母亲,要受到别人的唾骂。
日日天人交战,让她心力交瘁,等到出孝礼时,偶然间听丫鬟提到,府里给桑县主送了帖子。
她就暗暗期待着,不知道是期待见到两个孩子,还是期待孩子能原谅她这个母亲。
总之,她就是认定了两个孩子会来。
可惜的是,李家并没有这个脸面,让桑语带着两个孩子前去。
浑浑噩噩举办完出孝礼后,李六娘当下就绷不住了,心里翻来覆去都是,两个孩子没来,是怨恨她这个当母亲的。
愧疚感让她后悔了,说出不嫁的话来。
本来第二天是西平郡王府的管家过来送聘礼,日子选定在半月后,再是侧妃,那也是纳妾,有聘礼和正式的日子,就已经是王府看重了。
更何况人家还等待了你守前夫孝结束,本该是功德圆满。
可因为昨天的事,李六娘心里的愧疚占了上风,管家带着聘礼来时,她一口回绝了。
这下子就把两家的脸面往地下踩,原本说好的事,你居然中途变卦,管家当家脸色不好,带着人把聘礼抬回去了。
可这么一来,李六娘又后悔了,尤其是李家主和李夫人不高兴后,给她的待遇一下子没了,她就更觉得浑身难受。
西平郡王那边,或许是很久没有这么合他心意的寡妇了,又等了一段时间,没得到就很上心。
他还特意跑了一趟李府,送来了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都是寡妇了,李家也没有避嫌的意思,就直接让西平郡王见到了李六娘。
李六娘原本就隐隐后悔,见到年满五十,却依然风度翩翩,富贵满堂的王爷,心里不由就更有了偏向。
不过她是聪明的,至少有一点小聪明,见西平郡王一脸温柔小意,当即哭得肝肠寸断,“我是个坏女人,我不是个好母亲,怎么能为了想要嫁给王爷,就抛弃两个孩子。呜呜呜,对不起王爷,辜负了您的厚爱,可我实在不能放弃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呀,呜呜呜。”
西平郡王原本也不排除女人带孩子进门,当下立刻安慰道,“那有什么,你不想抛弃两个孩子是对的,我就喜欢你这样善良的女人。”
“谢王爷体谅,可惜我无福,不能再嫁给王爷了……”李六娘心里一跳,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在脑海里成型,不过嘴上却依然说着推拒的话。
“很不必如此,王府不缺两个孩子的饭吃,以后他们进了王府,我待他们会像亲生的孩子一样,所以你大可以带着他们嫁进来。”西平郡王觉得这不算事。
“可是,呜呜呜,可是桑家不会同意的,他们不允许我把孩子带走。”李六娘哭着道。
“桑家?哪个桑家?”西平郡王是个老纨绔,一辈子都在吃喝玩乐,也很少关注京城发生的大事,也就不知道这所谓的桑家是哪个。
他身后的小厮凑上来道,“就是前不久被皇帝下旨褒奖是耕读之家的那个桑家,对了,他们家还出了一位县主,据说和瑞王和四皇子关系都不错。”
西平郡王微微眯起眼,能当纨绔,还不影响到王府,他是非常识时务的,因此就多问了一句,“这两小孩和桑县主的关系?”
“只是在族人而已,”李六娘忙道,“桑县主是二房那一支,我们只是七房,早已出了五服。”
也就是说,桑县主没道理为了出五服的族人,和西平郡王府对着干。
西平郡王点点头,“我会让王妃给县主下帖子,你就放心等着,绝不叫你儿子离了你去。”
“真的?”李六娘脸上泛光,高兴不已。
见到美人这么高兴,西平郡王也满意,拉着美人的手,说了好一段情话,这才留下东西,带着小厮离开了。
第二天,桑语就接到了西平郡王妃的帖子,帖子上说邀请桑语去赏花,可以的话,带上李氏两个孩子。
王妃感受到了李六娘不是个安分的,可一个内宅妇人,以后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敢不安分,她有的是手段治她。
可这两个孩子不一样,背后有桑县主这个族姐,勉强算是靠山。要是他们也不安分,那就是给自己找事。
王妃不介意出钱养几个和王府无关的孩子,只要他们听话,以后长大了,给自己的儿子跑腿办事,也是个人选不是。
但她并不愿意要那些心思大的,养猫养狗也是要驯服了的。
所以她想提前见见这两个孩子,避免以后麻烦。
可她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叫桑度脸色都黑了,桑家的孩子,哪里能容许别人这么侮辱。
她以为她在挑选猪仔吗,任由她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出去?
“你不必理会他们,我们明天就出发回姑苏。”桑度一摆袖子,愤怒的道。
桑语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也好,明天我就不去送度叔你们了,让管家安排好。我去会会西平郡王妃。”
桑度顿了一下,“会不会对你不好?”
“她能奈我何?”桑语挑眉。
西平郡王府是王府不错,有钱有地位,但不代表他们也有权势。
西平郡王府早就离开了权力中枢,先任郡王和这一任郡王都是纨绔,现在的世子看着好点,但也是平庸之人,只在工部挂了一个虚职。
西平郡王府要说富贵,那是真的富贵,几辈人积累的财富,再有几辈人都享用不尽。
但他们的权势早就不复存在,不说别的了,就是同为异姓王的西王,和他们往来都不多。
这其中有上上任西平郡王的功劳,他是个聪明人,算到了皇家对异姓王的忌惮,早早交出了权利,儿子孙子也都养成了纨绔。
只要他们一直安分下去,皇家会一直留着他们,但同时也要求他们明哲保身,不要和其他勋贵往来。
就这样,西平郡王独立于勋贵们存在,不像现在赫赫扬扬的四王八公,总是连接到一起,让皇家操心。
但这也意味着,西平郡王没权力,对桑语做不了任何事。
桑语也只有一个县主的名头,但看在瑞王园子的管家,每月都会给她送一些东西的份上,就没人敢得罪。
可惜他们算到了聪明人,却忘了有些蠢货做的事,不能以常理来度之。
桑语给郡王府的回帖上,明确表明了,两个孩子明日会随着族叔返乡,不能和她一起上门拜访了。
王妃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让下人去给王爷回话,就揭过不提。
西平郡王听过之后,也就当事情盖棺定论了,没多想,让人给李家送了消息。
在他看来,能要来两个孩子,王府也不缺口饭吃,要不来也没什么,反正李家聘礼已经收了,李六娘那边,也已经同意了,庚帖都换了,他们还能反悔不成?
至于答应美人的话,到时候多送一些珠宝,哄哄就是了。
第二天桑语一早就醒了,在府里送别了族叔和族兄们,就坐马车去赴了西平郡王府的约。
这还是她作为县主,第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
不过她的孝期还没有过去,打扮也只能往素净了走,但有瑞王送来的那些珍贵布料,即便她看着再朴素,也是低调地奢华,一点也不让人小瞧了去。
郡王府今天举办赏花宴,不全是为了招待桑语,或者说,她只是顺便的。
宴会上来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女眷,桑语基本不认识,但跟着她的张嬷嬷却全都是认识的。
张嬷嬷原本是宫里的管事,年纪到了之后,就出宫了,原本是想回家的。
可等她到了家里却发现,父母早已过世,现在是兄嫂当家,他们也没说不接纳她,只是一遍遍强调,让她找个鳏夫嫁了,或者去做继室也行。
家里有个年过三十的姑姑,侄女都不好说亲了。
这原也没错,张嬷嬷也愿意体谅兄嫂,可他们找来的人家,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满意。
那鳏夫不仅没办事,还会打人,他的前妻就是被他打死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继室呢,人老头都六十了,儿子和她一样大,孙子都有了,她嫁过去做什么,拿自己的银子贴补人家一家吗?
张嬷嬷在宫里见惯了人心,就是觉得累了,这才归家的。
没想到外面更糟,那算计的心明晃晃的,浅显而刻薄。
最后张嬷嬷离开了娘家,花了一点银子,进了内廷,从此在内廷做一个女管事,这些年也兢兢业业。
她为人一向本分,在皇宫和内廷都待过,无论哪方面都堪称优秀,这才被瑞王挑了来,送给桑语。
在内廷的时候,张嬷嬷几乎见过京城所有权贵,西平郡王府来的这些,都不算是权贵顶层,只能算是边缘人物,富贵有,权利还差点。
经过她的提点,桑语大致知道了都有哪些人,两家王府的,西安郡王和乐善郡王,治国公家的和庆国公家的,还有锦乡侯,寿山伯,以及他们的姻亲,再加上京城一些五六品官家的女眷。
听着好像挺了不起的,又是王爷又是国公侯爷的,实际上他们的爵位已经降了好几等。
就说荣国府和宁国府,对外依然说国公府邸,但实际上呢,荣国府最大的爵位是贾赦的一等将军,宁国府最大的则是贾珍的三等将军。
上面这些人家也差不多,爵位所剩无几,府里也没有能做官的人,有些还算富贵,日子过得舒服,而有些甚至内里都空了。
就像贾家,表面上赫赫扬扬,实际上寅吃卯粮,府里已经没了积蓄,可为了面子,还要大肆花销。
桑语一进花厅,就被大家注意到了,浅青色云锦长裙上,绣着错落有致的嫩竹,行动间流光溢彩,一看就是用银线绣成。
头上的首饰不多,不像在场的大多数人,金银玉翠带满,只用简单的发簪束发,可隐隐露出来的东珠,却各个华贵饱满,莹润剔透。
最重要的是,桑语很美,皎如秋月,姿色天然,明明是弱柳扶风的长相,眼神却灼灼生辉,顾盼飞扬。
所有人都不由随着她的动作而移不开视线,那感觉就仿佛天女下凡,夺尽了室外光辉。
还是西平郡王妃最先反应过来,“这位就是桑县主了,果然貌若天仙,实在叫我家女儿都比下去了。”
桑语看了一眼王妃身边的少女,十四五的年纪,明艳端庄,肌肤莹润,身着华贵长裙,头戴精致步摇,身上朱佩铃铛作响,一看就是富贵至极培养出的娇娇女。
这位应也是县主,不过她尚未及笄,也没有得到朝廷的敕封,所以也仅是郡王女儿,比桑语还差一线。
可在众人眼里,又不是这么比的,西平县主从小在王府长大,教养礼仪都是一等一的,而且父母双全,再富贵没有了。
而桑语呢,说好听点是县主,可实际上远也不过是四品官之女,而且现在还是孤女。
所以即便现在桑语的风头,压过了西平县主,大家也只会称赞她。
“王妃哪里的话,县主小小年纪,就已是大家风范,叫我们这些人羡慕不已。”
“是啊是啊,可惜了我家里没有好儿郎,不然一定求了去。也不知道是哪家几辈子攒来的福气,能娶到您家的县主。”
“看你们说的,我家颜儿还差得远呢,是你们高看了。”王妃被捧了笑吟吟的和众人寒暄,一时间都把桑语忽视了过去。
桑语挑眉,对于这种下马威不置可否,她自在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她们你来我往的奉承。
说实话,这种场景,她只觉得虚伪,还不如给两个小家伙上课呢。
好,小家伙已经回去了,她也上不了课呢,那看她们惺惺作态,也是蛮有趣的。
也许是桑语这幅看猴戏的表情,让那些人觉得尴尬,甚至是羞恼了。
有人没忍住跳出来,“桑县主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不上我们,那又何必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呢。”
桑语故作惊讶,“西平郡王妃请我来的,难道是帖子送错了?”
那人一噎,顿时想要反驳,被王妃截断了话头,“都是我的疏忽,和人说话竟然忽视了桑县主,颜儿,你也是个不懂事的,还不快带桑县主去见见你那些小姐妹。县主,你们年轻姑娘就该一起玩,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无聊。”
桑语也笑吟吟道,“不无聊,看你们言笑晏晏还挺有意思的。”
郡王妃脸上一黑,其他人也没忍住,居然她不怪是乡下来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西平县主见此,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桑语面前,笑语道“桑县主,我带你去花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西平县主还怪聪明的,桑语也就没多为难,顺势起身。
就在这时,县主府一个女管事被人带了进来,走到张嬷嬷身边说了几句话。
张嬷嬷顿了顿,小声和桑语禀告道,“县主,诚哥儿和谚哥儿在码头被人抢走了。”
桑语脸色一肃,眼中冒出阵阵寒光,“谁干的?”
“西平郡王身边的小厮带头,领着李家的下人。”
桑语冷眼扫向错愕的王妃,一甩袖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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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老文《成为人生赢家的对照组[快穿] 》已完结,可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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