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迩手里甩着鞭子,抽打着地上的草,朝俞羲和走过去,撩开袍子朝她伸出长腿,不满道:

    “果然是有福的女郎不用忙,无福的郎君跑断肠。女郎瞧瞧,这几天周旋于各个部落,我这腿,跑来跑去都遛细了!也不见女郎心疼心疼我。”

    羲和懒洋洋的在手里把玩着一颗穿了牛皮绳的光滑狼牙,朝他笑道:“此次石郎君劳苦功高,你想我怎么谢你?”

    她不仅打通商路,更重要的是,也顺利的与拓跋部结盟,心情正好着。

    石迩瞧着她,貌似单纯无心机的随口说:“还没想好,不过先收点利息也行,这狼牙不错,我要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探手过去。

    俞羲和躲开他,反手把狼牙挂在自己脖子上,朝石迩吐吐舌头,一边笑一边跑了:“不给不给,你来抢呀!”

    告别的时候,拓跋漪卢送她一只信鹰。

    “这鹰识路,一日千里,南边局势动荡,小妹,有什么事情就给大哥二哥传信,知道吗?我拓跋铁骑虽只有万余,但多年来与二弟配合共同屏护并州,忠诚无畏、骁勇善战也是天下闻名!”

    “大哥,你和二哥对我这么好,小妹受之有愧!”俞羲和认真的看着他。

    拓跋漪卢笑了笑,这草原汉子微红的脸,却因汉家文化多年熏陶,现出谦谦君子之风:

    “二弟书读的多,他对我说过,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有的人白发如新,有的人倾盖如故,就不许我们兄妹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么?”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莫谓狄戎无人物,风流何必尽衣冠。

    檀济绍砍下许昌守将的头颅时,他的大军同时对许昌守军进行了单方面的屠戮,有生力的军队不复存在,许昌城已相当于不设防了。

    汉国铁骑攻城太快,让大部分许昌百姓都没有反应过来,城就破了。

    许昌太守听闻了南阳太守献县主而免于兵祸的先例,心里剧烈撕扯着。

    他的女儿乃世家女子,美貌有才,待字闺中,他去寻女儿时,他如珠如宝的女孩子正如每一天一样,在廊下给芍药浇水,看见他笑容天真无邪。

    “父亲,您回来了,战事可是赢了?”

    许昌太守胡子抖动了一下,喉结滚动,对着这样本该娇生惯养的女儿,嘴上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孩子,为了许昌城,为父对不住你了!”

    那女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和万念俱灰后的沉默。

    “父亲要做什么?将女儿献于敌军?”

    许昌太守讷讷解释道:“听闻汉国檀济绍将军年少英俊,南阳县主贵胄之身,亦许之,若我女能嫁,也不算辱没。”

    那女孩子逆来顺受的麻木应道:“悉听父亲安排。”

    只听一个妇人哭号之声传来:“郎主!郎主不可啊!那汉军乃胡儿豺狼寇,败军之际,屈辱之时,我的娇女献于他,岂有活路?”

    许昌太守忍痛不理会老妻的哀求,带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率许昌吏属、世家出降。

    城中百姓有十万余,听闻城破,汉国铁骑从四门入城,纷纷惊恐不已。

    但檀济绍的大军朝城中严厉命令,都不许乱走,实行宵禁。城中晋朝民夫军士要缴械投降,集中关押,如果被搜查出来,立刻就地处决。

    零零星星撤退入城的伤兵,以及大量的军队后勤夫役,还有临时征发的修城造弓箭的壮丁,他们见大势已去,顽抗已是以卵击石,已经毫无战斗意志,束手就擒。

    许昌太守有了三天的修整时间,三天里,檀济绍俘虏了一万多民夫军士,赶在一起,捆扎成堆。

    许昌太守本以为会和南阳郡一样,檀济绍纳女而受降。毕竟这三天里许昌城尚算安稳。

    但他没有料尽豺狼的恶,没有想到之前守军殊死抵抗所引出的,檀济绍心里的毒。

    那女孩子面如死灰的立在父亲身后,她听见父亲哀戚而卑微的语调,表示着全城皆恭迎汉军,恳檀济绍勿扰百姓,愿竭一城之力供奉粮草金银,并献女求和。

    檀济绍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女郎,残忍的勾起唇笑了,他挥挥手,身后的将领已领会了他的意思,邪肆的桀桀怪笑起来,说出一串怪异而野蛮的匈奴话,跳下马带着几个人就朝着她走来。

    许昌太守听不懂,但那个女孩子却已似乎意识到危险的靠近。她拔足欲逃,却被那蛮族将领老鹰捉小鸡一样捞回来,扛在肩上。

    女孩子哭的涕泪横流,死命拍打着那蛮人的肩背,但弱小的力气撼动不了分毫。

    那匈奴人也不避人,踹开旁边一处房屋,便扛着她进去了,那几个随从士兵也跟进去了,只听闻女子哭打之声。

    一时间许昌太守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女儿的哭叫让他目眦欲裂。

    “你……”他尚且来不及说一个字,却见檀济绍身边那个年轻的过分的随从,面露残忍一笑,抽出刀来。

    那刀法快的让人只见到一道残影,残影消逝,许昌太守已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颈间鲜血四溅,颓然倒地。

    不过片刻,屋内女子猛地哀嚎一声,便毫无声息,那蛮将衣衫不整、骂骂咧咧提刀从房内出来,手上是一个血牙印,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刀刃流下。

    屋里那榻上女子香肩露出,从单薄锁骨处,香躯被刀几乎劈为两半,血流遍地。

    如同委落尘埃的一支破碎的芍药花。

    身首支离在俄倾,红粉香脂刀下死。

    那蛮人拍着胸脯,叽哩哇啦朝着檀济绍一通激烈言语。

    那蛮人伏利度,有着黄褐色的眼珠,里面杂着血污,他甩掉刀上血珠子说:

    “将军,将士兄弟们长途奔袭而来,早已疲惫多日,也该松快松快了。你看这些晋人,面前有路也不知道跑,乖乖的让我们抓了民夫军士一万人。这样脆弱的牛羊,合该被我等斩杀。咱们不如屠他个三天三夜,再做打算。”

    檀济绍饶有兴趣的听着,思揣片刻。

    他身侧的谋士郭器立刻进言:“将军,不妥啊!”

    伏力度瞪眼看着这个文士,裂开一口臭气熏天的黄牙,脸上的横肉和大胡子抽搐几下,他咬牙切齿的说:

    “如何不妥?这许昌的守将顽固抵抗,拼死了我乌桓部多少兄弟,我们打赢了,屠城三日就是对勇士的犒赏,所得皆是战利品。”

    伏力度早就看檀济绍手下的汉臣不服气了,他们会什么?只会躲在后面唧唧歪歪,都是胆小鬼。冲杀在前的,不都是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各部将士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不可信,匈奴汉国,应该改成匈奴汗国才对。

    刘渊大单于统率五部,合该称匈奴的汗王,承劳什子汉家统序,做劳什子汉家国主。

    还收拢了一批汉家士人,搞什么胡汉分治,建一套单于台,管理胡人军事,又建一套尚书台,管理人口政事。

    如今把这些汉臣心都养大了,一个个在国主面前进献谗言不说,这行军打仗如今也要来管上一管。

    檀将军何等英武,他们匈奴的天神下凡也不过如此,难道要听你一个鼠辈的?

    郭器想和伏力度斗嘴,伏力度却没说话,朝郭器抽了刀。郭器让那寒光往眼睛里一闪,倒抽一口凉气,噤了声,往后面退了退。

    檀济绍薄唇吐出一句指令。

    这指令仿佛打开了恶魔心窍的开关,他身前身后的胡人兵将一个个兴奋的挥刀号啸,如群魔乱舞,直送这城池进入无边阿鼻地狱。

    一万被俘民夫军士,还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

    他们都是这个城市中的中坚力量了,但是因为缺少指挥,纷纷如待宰羔羊一般,被困在各处。

    檀济绍带的兵是骑兵,杀伤力巨大,奔袭能力巨强,但是人数却不多,如果这一万人组织起来,会让檀济绍很难对付。

    他们是最先开始需要被檀济绍处理掉的威胁和累赘。

    “走了,汉国大将军有令,征发民夫去服夫役。有活干了,干完活给你们饭吃!”匈奴守卫朝着这些捆缚的俘虏喊话,挑了些人。

    几百人顺从的被领出去,到了一处宽阔的平地。

    “挖吧!”这队看守的匈奴人给他们发了工具,然后便骑在马上监督着这些人挖坑。

    民夫们饥渴难耐,但想着干完活就可以吃饭了,便强忍着,挖这不知作何用途的大坑。

    等到挖出一个深数米,阔十余米的深坑,匈奴看守才叫停,收回工具,给他们重新捆绑上手。这些人无心反抗,乖乖站在坑边被束手。

    匈奴看守一边捆着,一边哼起他们家乡的故曲,那草原曲调轻快,唱的是打了胜仗回到家乡的喜悦。

    “好了,动手吧!”匈奴看守的首领用胡语下了命令,几百俘虏还不明所以,只见那些骑兵已翻身上马,打着呼哨举着刀朝着他们冲杀而来。

    铁骑如铜壁,对着人群,威力无匹,只如驱赶牛羊。人一连串的被冲进大坑里,摔叠死伤便有过半,根本爬不出来。

    匈奴人把挖出来的土再盖回去一层,便不耐烦了,他们是骑马的好手,却不是拿锄头铁铧的农人。

    土坑底下还有人的哀嚎,匈奴骑兵复又上马,一趟一趟在坑面上纵马踩踏了十几趟。直到坑内再无一声,尽皆死寂,残肢断臂如树杈一样支棱着露出土面,戳向黑云欲摧的暗无天日。

    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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