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略显耳熟、女性颤抖的声音响起:“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过度恐惧之下,她的声音尖利而干哑,但已经足够让理矢回忆起这份熟悉感的来源——正是白天还拜访过她家的海老原寿美。

    但是她来这里做什么?

    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宫野志保,琴酒抬起左手,枪口抵住女人致命的额心处:“说吧,你从哪里跟上来的?”

    他的语气,让绝望的海老原寿美重新生出几分期冀,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只是因为没抽中人鱼之箭,所以在参加完祭典之后来这边一个人散心……”

    琴酒嗤笑了一声,手指扣上扳机。

    额头上传来的力道逐渐加重,四肢坏死一样已经毫无知觉,海老原寿美拼命后仰身体,但冰冷的金属质感始终紧紧贴着她的额头。

    “我全部都说……”冷汗和泪水全都如雨一般落下,她凄惨地抽泣了一声,闭上眼睛,咬牙吐露了全部。

    “今天警察又来问了一遍就走了,我想着,他们要是一直什么都查不出来,神社就会把那具骸骨下葬了。既然这样,趁着今天没人看守,我就想偷偷拿几块骨头……”

    听到这里,宫野志保脸色难看地低下了头。

    她同样是趁着今晚祭典后半段神社无人,潜入去查看了那具骸骨,想想大概也就是那时候被跟上了还不自知……

    海老原寿美抹了把脸,苦笑着抬起头:“我真的不是故意跟上来的,也不会告发你们,求求你放过我吧。”

    帽檐下微眯的的幽绿双眸泄出几丝笑意,银发的杀手抬了抬下巴:“你话还真多啊。”

    海老原寿美陡然僵住。

    “——砰!”

    下一刻响起的,是毫不犹豫的枪声。

    皎洁的月光如水一般温柔地倾泻,抚慰着女人苍白而毫无生机的脸庞。

    在海老原寿美一动不动的躯体旁边站定,理矢低头看了一眼就笃定地摇头:“已经没救了。”

    松田阵平抽出手帕包住手,小心翻看了一下伤口才站起身,简洁陈述:“凶手是近距离开枪,死者被一枪贯穿大脑死亡,初步推测凶器为伯莱/塔2。”

    点了点头,理矢看了眼在方才写下的备忘录,补充道:“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二十七分。”

    两人尽量沿着来时的方向退出十几米,等待福井县警察的到来。

    其实现在去周围找找,应该还能捡到遗落的弹壳。但是这种事还是留给现场鉴识人员吧,反正他们还要做枪击犯罪现场的弹道分析。

    这边环境本就是野外,很难采集现场,过来确认人员死亡就已经足够,多余的动作反而会干扰鉴识工作的。

    随意倚着一棵树,松田阵平又恢复到了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拿着烟却没有点燃,只是不停开合着打火机,望着时现时灭的小火苗发怔。

    理矢听了几分钟,就被这沉闷的氛围逼得难受,刻意出声打断了沉默:“刚才多谢松田先生帮忙了。”

    打火的动作戛然而止。

    卷毛青年并没有往这边看来,墨镜挡住大半的脸看不清表情,嗓音低沉:“不气。”

    实际上,松田阵平觉得也许自己该道歉才是。

    明明答应了要保护搭档的安全,却在危险因素出现时由于复仇的私心想要独自离开,把本就需要更注意注意安全的她也带入了危险。

    不禁没有收到责怪,一旁的搭档还在温柔地安慰他:“……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我和她都不是你的责任……”

    可他本该做得更好。

    “你说错了,”无声抿了抿唇,松田阵平站直身体,深吸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我确实负有保护你的义务。”

    他看到那双清透的绿色眼眸讶异地睁大了。

    松田阵平不是怯于面对自己失败的人,既然决定道歉,干脆就把一切告知清楚:

    “到搜查一课之前,野宫警部跟我说过你的事情,我也答应了会在搭档期间注意你的安全,所以我确实对此负有责任。”

    “抱歉了,这次完全是我的失职。”

    他低下目光,英俊的面容上呈现出恳切的歉疚,微微垂首的模样,仿佛放下全部防备、完全毫无抵抗地听候发落。

    理矢准备好安慰的话在喉间噎住,目光闪烁地注目着他,心绪复杂翻腾起来。

    起码过了一分多钟,她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松田先生不必苛责自己。”

    自己会选择追上去,可并非不放弃同伴的勇敢,只不过出于理智的利益权衡,舍不得即将到手的积分。

    而且这么久她都安全无事,警视厅的担心似乎有些多虑了。

    “没有谁能够对另一个人的生命完全负责。”嘴角微微勾起,理矢坦然回视他,秀美的脸庞带着无须言说的坚定从容。

    “虽然很感谢,但这种责任对双方来说都太过于沉重了,我并不需要。”

    叹了口气,松田阵平抬手把烟点燃叼住,声音因此模糊下来:“你说的也是。”

    话虽如此,他的决心比之前还多了几分。

    而这次,已经不再是受人之托的责任,只是出于对待朋友的关切。

    夜色已晚,福井县警过来天知道还要多久,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理矢想了下,主动提议去找人过来帮忙保护现场,松田阵平便在现场留守。

    五人好友中的一员福山禄郎的家,就在瀑布不远处的村子边缘。

    昨天才上门拜访过,理矢凭着记忆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隐隐透出灯光的庭院,快步上前扣了扣门。

    肤色较深的青年,神色警惕地探出头来,见到是她,脸上浮现疑惑:“警官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眨了眨眼,理矢突然改变了原本只是找人帮忙的想法,出口的话随之一变:“福山先生,麻烦你现在打电话给门肋小姐和黑江小姐,请她们到人鱼瀑布去一趟。”

    已经摸出了手机,听到这里,福山禄郎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一句:“这么晚了,让她们去那里做什么,不可以明天再说吗?”

    “你就告诉她们,我已经知道了人鱼死而复生的秘密,请她们务必在二十分钟内赶过去,”理矢轻笑了一声,语气笃定,“放心,她们一定会答应的。”

    “当然,你也可以去看看。”

    既然如此,福山禄郎半信半疑地依言打了电话。放下手机时,神色多了几分古怪,还带着一些好奇的探究欲。

    忽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理矢跟他要了岛袋君惠的号码,独自走到一旁拨通。

    也许今夜一人扮两角的祭典消耗了太多精力,接起电话时,巫女小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你好?这里是岛袋君惠……”

    “我是昨天曾拜访过神社的浅井,不过,也许你已经忘记我了。”

    隔着话筒,岛袋君惠声音很是温和:“不不,我还记得您呢。”

    “那就好。”

    看看探头看过来的福山禄郎,面对话筒,理矢放轻了声音,话语内容却单刀直入:“岛袋小姐,我想先问一下,那具无名的尸骸,跟你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哈?”岛袋君惠的呼吸声乱了一刻,很快重新变得平稳,“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我真的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更不认识那个人。”

    “那我换个问题,你在那天有看到门肋沙织、黑江奈绪子、海老原寿美这三人靠近过仓库吗?”

    岛袋君惠的脸色刷的变为惨白,咬紧牙关,难以置信地急切追问:“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

    “长寿婆就是吃了人鱼肉才变得长生不死的,哪怕是那天晚上之后,她还能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此刻再想起这句话,理矢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荒谬:“这是门肋小姐自己说的原话。”

    话筒对面,岛袋君惠的呼吸声难以遏制变得粗重,仿佛溺水之后痛苦的喘息。

    耐心给了她半分钟平复心情,理矢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还有其他事情,总之,请你尽快到人鱼瀑布来一趟吧。”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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